安阳危

  转眼一月过去,这日,骆修崇告诉傅承瑄,自己要再去一趟安阳,说是帮着太清宫处理下安阳的杂务。

  傅承瑄听了,脑袋嗡了一声,缓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你到底还能编出多少个理由?”

  骆修崇本在收拾衣服,听了他这话,手中动作了停了下来,转头看他。

  傅承瑄道:“可还是要放血喂养那魔物?”

  骆修崇不知他从哪知道了这些,见他已然知晓,便也不再多做隐瞒,坐下身来缓缓道:“目前那魔物不稳,为防他突破结界出来,只能这么做。”

  没想到傅承瑄却仍是咄咄逼人:“是怕那魔物出来,还是为了防着我再没了理智?”

  骆修崇一把抓住了傅承瑄的手,竟然不知他已然知道这么多了,斟酌了半天的言辞道:“若是终我一生能这样护着你,又有何妨?”

  “那你便这样一直流血到干?!”傅承瑄也急了,红了一双眼眸。

  “怎会流干。。。”骆修崇扶他坐下,“你从哪知道的?”

  傅承瑄没回答他,半晌才问:“上次在京郊的庄子,救了段翊庭那次,庄子里的人可都是我杀的?”

  骆修崇点点头。

  “那在安阳之时呢?我只记得和你在九花山遇见了山魈,后来的记忆也模糊了,我们是如何脱险的?”傅承瑄其实已经猜了出来,却仍旧问了骆修崇。

  骆修崇委婉道:“也是靠你,我们才脱险。”

  傅承瑄道:“我要同你一起去安阳。”

  骆修崇马上拒绝:“不可,你离那魔物越近越有危险!”

  傅承瑄也急了,“难道我便一辈子苟活在京城,受着你的庇护?!”

  骆修崇无言,他自然知道以傅承瑄的性格绝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况且傅承瑄并不是女子需要自己去保护,这样一个一身本事的热血男儿,怎会甘心一辈子受这样的桎梏?

  二话不投机,傅承瑄冲床里睡下了,心中打定主意定要亲自去安阳看看。骆修崇见他还生着气,如何能睡着,只慢慢用手摩挲着他的后颈,妥协道:“你要去安阳也可以,但不可离九花山太近了。”

  傅承瑄这才回过头,钻进他怀里,满意地笑了,“我一定乖乖的,不给你添乱!”

  傅承瑄又翻身坐起,牵过骆修崇的手腕,这里经年累月地覆着棉布,他轻轻将棉布摘下,又见到了狰狞的伤口,旧伤累累,新伤青肿。他轻轻朝伤口处吹了吹,不知自从幼时二人初见,直至今日,在骆修崇每次向魔物喂血时,会不会都在想着自己。无论烈日炎炎的夏日,还是寒风凛冽的冬时,只一个穿着道袍单薄的身影一次次上到九花山顶,用自己的血保护着另一人的安稳,维系另一人的生命。而自己呢,则自在地活在京城,上学,习武,赏灯,观花,甚至将这爱惜别人生命比爱惜自己生命更甚的人遗忘在记忆的深处。傅承瑄鼻子发酸,轻轻将骆修崇的手放在自己心脏处,暗暗发誓此去安阳必要得个结果,再不让他受这般苦楚。

  骆修崇点了点他的鼻子,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你不必太过担心,如今每日与你快活,都是我用鲜血赚来,想想还是自己占了便宜。”

  傅承瑄破涕为笑,“只你觉着我好。”

  “谁说的?我们长生是天下顶好的夫君。”骆修崇搂他入怀,“夫君来,让娘子疼疼你。。。”

  第二日一早,傅承瑄去督尉司告假,之后却转路去了太清宫,拜见了正阳道长。

  正阳道长见到了傅承瑄,捋捋胡子,“孩子,今日来太清宫,可是为了银眸之事?”

  傅承瑄拱手:“师父神机妙算,承瑄正是为此而来。”

  正阳道:“我活着的时候,必要将此事做个了断,是断不能将这危险留给后人的。”正阳将傅承瑄引至厅堂,两人坐下继续说到:“近日观天象,天璇星暗淡,且有旋转之象,正是危机中暗含着转机之意,我正要抽时间回安阳一趟。”

  “师父,我这次也要一同去安阳。”

  正阳道:“既然和你有关,我也不拦你。但如今的局面,也只能是加固阵法。”

  傅承瑄问:“为何不能灭杀那魔物?难道是因为我。。。”

  正阳道:“你与那魔物是一体,我们不敢保证若是杀了那魔物,会不会对你有所影响,况且能不能击杀那魔物还另说。”

  傅承瑄喃喃道:“难道这便是崇哥一直要用血养那魔物的原因吗?”

  正阳道:“这也是最不算办法的办法。之前青城山的道士助六王想要放出那魔物,催动了我师父冲和子布下的阵法,若非发生了这些,也许修崇便要一辈子这样喂它下去了。”

  傅承瑄心中一阵刺痛,若不是因为自己,骆修崇何故要受这许多痛楚,一边要时刻提防着魔物,一边还要瞒着自己。

  骆修崇担心时间拖久了影响傅承瑄的身体,便和正阳道长商量了尽早出发。四月十六,众人出离开京城去往安阳,傅承瑄只对家中说是要去安阳办案。

  行至距安阳三十里之外的驿站,众人停下来歇息。陆凛和樊义牵着马到马厩去饮马,骆修崇用水囊接了水递给傅承瑄,傅承瑄却让他先喝。正阳在一旁酸着,“唉,徒弟是什么啊,徒弟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师父!”

  正辉在一旁笑道:“我去给师兄灌水!”

  正阳却还不依不饶:“你灌的水可没有徒弟灌得甜!”

  济平忙接过水囊:“我来我来!师父都说了,徒弟灌的水甜!”

  正阳撇撇嘴,众人大笑。

  突然驿长冲进了驿站内院:“不好了!安阳有急!有一个小道士晕在外面了!”

  众人大惊失色,连忙出了驿站,正看见有人正帮着将晕倒的人抬到屋中,只留身旁一匹瘦马还在嘶鸣。

  傅承瑄道:“快喂他些水!”

  驿长忙让人喂了小道士些水,那小道士稍稍缓了过来,见到正阳道长,似是惊喜过望,断断续续到:“师尊!安。。。安阳有。。。有妖,县令钟大人,带着。。。带着清漱观众师叔和师兄们。。。在九花山降妖,我正要去京城给您报信!”

  正阳惊呼:“怎会如此?!竟来得这样快!”

  骆修崇道:“事情蹊跷,我们先赶去九花山!”

  众人再不迟疑,打马朝九花山飞驰而去。一行人绕过内城,直接奔至九花山。越近九花山,妖气愈浓,骆修崇担心傅承瑄的身体,时不时问他是否能承受得住。傅承瑄摸了摸胸前的璇玉,虽有些微的头晕,但整体状态尚佳。

  正阳掏出几颗保元丸让傅承瑄含了,暂时能固住体内真气,不让邪崇近身。傅承瑄心如擂鼓,虽然离危险越来越近,但他心中已知,自己也是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终于到了九花山下,远远的,望见山下聚集了许多道人,而九花山上空已然是一片阴云密布,正上方还有一个漩涡,像是天空中长着一只眼睛。乌云在漩涡中旋转着,时不时有雷电从中闪过,雷声隆隆地传来,震得人心发慌。

  又看安阳内城方向,天色照常,隐约可见内城上方空气浮动,应该是众道人为安阳设置了结界,以防百姓为邪崇侵袭。但这浮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摇晃着,似乎受到妖气的影响,越来越不稳定。

  傅承瑄一眼便望见了站在后方的钟期,“快看!那是钟大人!”

  钟期也回头看见了他们,立刻激动地迎了上来,“王爷!傅大人!你们来了!”

  钟期身后的几位道士见到正阳正辉,也纷纷前来行礼,“观主大人!正辉师叔!”

  钟期反应过来,想必骆修崇和傅承瑄身后的这二位道长正是清漱观的前辈,傅承瑄介绍后,钟期大喜过望,“原来是国师大人!久仰大名,如今您来了,安阳有救矣!”

  骆修崇道:“钟大人可否先将这发生的情况告知我们?”

  钟期点头,缓了口气才道:“还是多亏了清漱观的道长们,他们先于官府和百姓感知到九花山附近的妖气,便来通知,我这边派出了安阳的兵将,现在也通知了相邻各县,想必他们也会马上出兵相助。”

  正阳问钟期身后一年轻道士:“纯谦,情况如何?”

  济字辈之后是纯字辈,这纯谦是纯字辈的大师兄,虽年纪不大,做事却十分沉稳可靠。

  纯谦上前道:“今早清漱观中的八卦罗盘钟显示出不正常,直指九花山方向,这些时日,我们也是遵从师尊指示,密切观测着九花山的情况。”

  正阳点点头,“你们做得不错,现在那魔物可冲破了阵法?”

  纯谦道:“回师尊,尚未,只是九花山附近众妖感知到了魔物即将苏醒,纷纷聚集此处吸收妖气,我们做了阵法,暂时阻止他们进入安阳内城为祸百姓,但也是只是暂时的办法。”

  正辉在一旁红了眼睛,道:“所以根本还是要杀了那魔物,才能护住安阳!”

  正阳抬手算了算,“今日并非吉日,待我回清漱观准备一番,后日来会会这魔物。纯谦,你这阵法可能坚持?”

  纯谦回道:“回师尊,无甚问题。”

  魔物强大,必得准备妥当予其致命一击。众人先回到清漱观商议办法。

  骆修崇找了个机会偷偷问正阳:“师父,您可有把握?”

  正阳叹了口气道:“当初你师尊,散尽一身真气才结成了现在的阵法,将魔物镇压住,也才将将维持了这十多年,为师倒是想彻底杀了这魔物,不再为后世留下祸端,但不知自己这身修为压不压得住它。”

  骆修崇急道:“师父!”

  正阳摆摆手:“我知道你的顾虑,先别急。我不会轻易出手,毕竟不知会对承瑄有什么影响。”

  骆修崇冷静下来,“我也是担心您,师父,当初师尊散尽真气后,没过多久便驾鹤西游了。”

  正阳眼望前方,“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为师也算为后人存福了,到时候,你要好好看管清漱观和太清宫!”

  “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再五六章就差不多完结了。

安阳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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