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陛下，不好了！杨相国……杨相国被外面的士兵击杀了。”高力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什么！”唐玄宗一惊，手中茶杯滚落在地，“何人指使？”
“是……是陈玄礼将军。有士兵亲见杨相国和胡人勾结，意图造反。”高力士战战兢兢说完，大着胆子抬头看玄宗的表情。
“是陈将军啊。”唐玄宗沉吟半晌不说话。
“陛下？”高力士轻唤一声。驿站外人声鼎沸，陛下难道听不见吗？
唐玄宗回神。
“杀就杀了吧，外面何事这么喧哗？”唐玄宗起身欲往外走。
“陛下，将士们还在驿站外闹着呢。”高力士赶紧拦住。
“出去看看，既然除的是叛国者，朕不怪罪他们。”说着，唐玄宗推开高力士走了出去，高力士赶紧一挥衣袖，带着左右侍卫跟了上去。
驿站外，群情激动的将士们，手中军旗猎猎，挥舞着兵器，大声喊着“红颜祸水，清君侧”。
唐玄宗微微一愣，终是推开了驿站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
“我大唐儿郎们，朕感谢众位的英勇与忠诚。今奸臣已除，等国乱平息，朕自会给诸位论功行赏，大家且回军营去吧。”
“祸水不除，誓不回营！”
“对！祸水不出，誓不回营！”
一声塞过一声的呼喊响起，不过片刻，驿站外数千兵马便齐声高呼“祸水不除，誓不回营”，声浪震得唐玄宗差点喘不上气来。
“陛下，陛下！先回去吧，此地危险。”高力士拽着唐玄宗回了驿站的房间。
“力士啊，他们说得祸水是谁？”七十一岁的唐玄宗历经一路逃命的波折与担忧，老态愈发明显，此时内心虽已明白门外将士们所指是谁，却依然不愿相信。
“陛下，其实，陈将军已经派了人来传话，将士们因一时激愤先斩后奏杀了杨相国，怕……怕贵妃留在您身边，日后借机寻仇，故而，故而要求能够处死贵妃。”高力士说完擦了擦满头的冷汗。
“可是贵妃幽居宫中，并无与外人勾结的机会，何罪之有？”玄宗气得一拍桌子，手上青筋暴起。
“陛下息怒”，高力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陈将军还说了，贵妃确实无罪，但将士们斩杀了她的兄长，贵妃若还伺候在陛下左右，将士们必然无法安心。如今，如今唯有将士们安心陛下方能安全啊，陛下！”说着，高力士重重磕了个头，匍匐在地上不语了。
“放肆！”唐玄宗大喝一声，随即两行浊泪缓缓淌下，口中喃喃道“环儿，环儿，朕的爱妃。”
正当唐玄宗垂泪不已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陛下”，杨贵妃身边的侍女阿蛮怀里抱着只黑猫走了进来。
“你不在贵妃身边伺候，到这里来作甚？”唐玄宗眉毛一皱，还未等继续发话，阿蛮却抱着猫径自跪在了高力士旁边。
“陛下，贵妃……贵妃薨了”，阿蛮说着就“呜哇”一下，痛哭出声，“贵妃不想陛下为难，取了陈将军送来的白绫，去了。”
“什么！谁允许他送白绫的？是谁！”唐玄宗颤抖着身体，气得须发皆散，“快走，带朕去看贵妃。”
“陛下，贵妃临去前说了，只愿陛下记得她生前的美好，还请陛下遂了她最后的愿望，呜呜呜”，阿蛮擦去满脸的泪水，“这是贵妃最钟爱的黑猫，从小养在身边，留给陛下作个念想。”
说完，阿蛮将怀里的黑猫塞到了一旁高力士的手里，行了个大礼，出去了。
过得片刻，又有宫人来报，阿蛮随着贵妃一起去了。
陆拾一紧闭着的双眼流下清澈泪珠，还未落进枕巾中，便被陆吾一口舔去，回魂梦终于来了。
而环姐的梦做到此处，画面一转，却是回到了富丽的宫殿中。
“陛下，临邛道士到了。”业已头发花白的高力士进入内殿禀告道。
“宣。”杨贵妃逝去不过半年时间，原先保养得当，尚可见壮年时风采的唐玄宗如今已皱纹满面，憔悴不堪。
一位身着紫色道服、头戴莲花冠的中年道士信步走了进来。
“贫道临邛山人叩见陛下。”
“起来吧，听闻道长会回魂术？”唐玄宗不紧不慢地抚摸着怀里一只硕大的黑猫，只是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陛下可是想见哪位已亡人？”临邛山人抬起头问道。
“朕……朕很想再见一见朕的爱妃，即便要拿朕为数不多的寿元去换，只要能让朕再见一见环儿，朕死亦无憾。”唐玄宗抹泪叹道，怀里黑猫竖起耳朵晃了晃，在他胸口蹭蹭。
一边高力士闻言急急地喊了一声“陛下”，见了唐玄宗的脸色，只得诺诺退下。
“陛下，言重了，若想再见贵妃香魂，也不是不可，只是需陛下斋戒三日，同时凝神思念贵妃三日，贫道三日后再来，必能让陛下一偿所愿。”临邛山人感怀于唐玄宗的深情，许下三日之约后便告退了。
三日之后，唐玄宗果真隔着临邛山人布置的五色帐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杨贵妃，只听那帐中贵妃哭诉道：“陛下，您为天下之主，却不能护得妾身周全，如今却唤妾来作甚？”
唐玄宗一听只觉五内俱焚，嚎啕大哭：“沉香亭下月中誓言，朕一刻不得忘，爱妃！爱妃啊！”
听闻玄宗哭声，帐中女子亦嘤嘤哭泣。
“九重城阙烟尘生，
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
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
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
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
回看血泪相和流。”
唐玄宗凄然诵道，随着最后一个“流”字话音颤巍巍消失，环姐的眼角亦跟着流下一串泪来，廖一的黑猫俯身舔舐，一道白色光芒从黑猫额间飞起，陆拾一额头又隐入一枚白色光球，“思”归位，陆吾叹息一声，两爪抱住陆拾一的头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