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寒光

  夜色静谧,虫鸣花香。

  宋晏行打了个喷嚏,强忍着冷意让身体下沉,昏昏欲睡的脑袋瞬间清醒,趴在池壁上,月光照落在整个峡谷,波光粼粼的水面好似铺上了一层银光,美得不切实际。

  “啊啾!”宋晏行揉了把鼻子,握着笔杆的手有气无力,水打湿了宣纸,揉成一团扔了,换张新的。

  纸团滚到了池斐脚下,朦胧的暖灯映照他温柔的眉目,冷若冰霜的淡眸微微下垂,睫毛忽然犹蒙蒙一颤。

  上面的字虽然被水匀染开了,但清晰可辨。

  “我宋某人就算死、从这外面跳下去、也决不会写什么检讨——”

  池斐看着奋笔疾书的宋晏行,开口打破了沉默:“你。”

  宋晏行叼着笔杆,“怎么了?啊啾!”抖了抖湿漉漉的头发:“师兄,万一明天我感冒了,你得负责。”

  “脸上有墨。”池斐把纸团重新折成一个小小的四方形,收入袖中。

  “哦!谢谢。”一把抹掉了,宋晏行忍不住往前挪了挪,露出半个肩膀,他皮肤本来就白,被冷水一冻,隐隐透出些粉红的质感,只不过洁白的胸膛下,心口有道一指长的伤疤。

  池斐不自然地闪躲开目光。

  宋晏行不为所动,撑着脸看眼前的池斐:“师兄,你每天除了练剑喝茶打坐,还干别的吗?”

  香醇的茶香在鼻尖萦绕,池斐有些迟愣。

  修道本就是枯燥的,可对他来说,是日复一日的精进,一步一步的参悟天机。

  可现在他却迷惑了,平静如枯井般的眼眸第一次透露出些不一样的感情。

  顿了顿,道:“别的?”

  宋晏行:“卧槽,别告诉我你这二十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人不会没有童年吧?

  看他反应,确实是这样的,宋晏行有点心疼他了,资历上虽然显示他被称为‘剑尊大人’,可说到底,又有谁是真的从心里尊重他的?有没有在背地里踩一脚还不知道呢。

  池氏作为百年大族,这些年逐渐在走下坡,光阴的长河里,‘剑尊大人’这个名号至少撑起了熙春峡的半边天。

  完全就是一个被反复压榨的艺人。

  宋晏行叹了口气,果然,要吃流量这碗饭还得趁年轻,否则——他仔细看着池斐的脸,完全找不到一点死角,绝对能再打十年。

  不对,修道的人不都容颜永驻吗!

  哈哈哈哈哈!宋晏行甚至能想象以后躺在床上数钱的日子了。

  “池师兄!”

  “?”池斐恍若未闻,目光短暂一瞬后又收了回去,继续看手中的书卷。

  宋晏行小声道:“我饿了……”

  池斐凝眉,距离用餐才过了一个时辰,怎么又饿了?

  他收起书卷,进了千水阁,不一会,拿出了两包用油纸包裹的糕点。

  一拆开,里面的糕点精致得让人垂涎三尺。

  池斐语气淡然:“夜深别吃太多,容易积食。”

  宋晏行猛地一拍水面,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师兄!你好关心我呀。”有进步有进步。

  池斐的手顿了顿,差点把糕点扔了喂鱼,“你伤口未好,考核不必去了。”

  宋晏行好奇地盯着他,这是要给他开后门?

  “我怕你死了。”池斐看着池里的鱼。

  宋晏行脸一耷拉:“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池斐把鱼食一颗一颗地扔进去,沉默不语。

  月色在林海间跳跃,不时有野生兔子、松鼠出现。

  “大不了就是一死嘛。”宋晏行耸了耸肩,没太在意这件事,说得云淡风轻,迅速捞起岸上的衣服,一气呵成,不一会又是一副人模狗样。

  池斐转身道:“要走了?”

  宋晏行摔着腰带,很像东峰主嘴里的‘吊儿郎当’,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大大咧咧撑开了左腿,沾了沾墨,抬头:“刚好你这里有笔墨,我写完再走。”

  桌案很大,香炉里飘出袅袅白烟,几上置着已经凉了了的茶,宋晏行想也没想,直接喝了。

  池斐握着书卷的手不觉微微用了力,再次放下,抬眸看着案桌上的字,歪歪扭扭的惨不忍睹。

  不一会,两千字嗖嗖写完,宋晏行重重放下了笔,自从毕业后,他就发誓绝不再做作业,没想到今天栽在这里了。

  揉了揉手腕:“我写完啦!先走了,明天见。”

  池斐面色复杂,险些没批评他的字,拿过他的手卷,看了两眼,撕了。

  宋晏行目瞪口呆,跳脚:“你干嘛!”操!老子一个小时的奋战结果就这么被你轻飘飘撕了?

  简直欺人太甚!

  “你根本毫无悔过之心。”池斐道。

  宋晏行忍不住道:“你凭啥这么说,难不成你还看过我的心?”

  抿了口茶,池斐低头看书:“‘我错了’三字占了全文一半,你自己反省。”他神色不变,“这样交上去,你会被罚得更重。”

  宋晏行的气焰一下子被浇灭了,“这才能表明我的悔过之心呀!你看这么多字,峡主他能不被我感动到吗?”

  池斐转头道:“你根本是通篇胡扯。”

  “……”臭男人!

  热茶还没喝一口就被重重放下了,洒了出来。宋晏行:“我走了,你自己多喝热水吧!”

  池斐从氤氲中抬眸,看着远去的背影,低眸看着如润玉般的茶泽,嗯……既然这样,那他就多喝热水吧。

  新来的小师弟还挺关心他的。

  ……

  走过了吊桥,从上面望下去,熙春峡被萤萤灯火相连着,汇聚成一片星海。

  已经很晚了,常青院外的门灯还亮着。感觉到了不对劲,宋晏行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院子里的灯全都点起来了,照得一片通明。

  有几个弟子明显是被中途叫醒的,鞋子都穿反了,在门口排成一列。

  吕子驭小声道:“你回来了!”

  宋晏行点头:“这么大阵仗,谁来了?”

  “啧,你以前的师门。”李青宁半夜从被窝里被揪起来,不满地说。

  东峰?宋晏行无奈地想,真是逮着他不放啊。略一思索,肯定是早上的话惹得东峰主心里不爽,所以趁着天黑没人找他算账来了。

  窗纸上透着人影,还没等他进去,里面的人就先开口了:“回来了?进来吧。其他人散了。”

  李青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宋兄,保重。”

  “怎么说得我要去送死一样?”宋晏行拧眉道。

  李青宁跟他勾肩搭背,谨慎地看了眼屋内,小声道:“据说今天下午,宗主们就你‘去留’的问题谈了很长时间。”

  宋晏行提眉:“哦?这有什么好谈的,不是说只要过了考核就行吗?”

  “还不进来?”里面的声音稍显不耐了。

  李青宁拉着吕子驭就走了,“宋兄,你多多保重。”

  宋晏行笑道:“没良心的。”想也没想,走了进去。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东峰主闻着茶香,头也没抬,微微皱眉,当着他的面把茶水倒掉了。

  “粗俗。”粗俗的茶,粗俗的品味。

  宋晏行直接坐下了,捞了把瓜子磕起来,学他说了一句:“粗俗。”

  东峰主隐忍的表情又开始抽动了,“坐没坐样。”

  嘻嘻一笑,宋晏行:“坐没坐样。”

  后面的关常安一时没忍住,偷笑出声,收到严厉的眼神后,他不得不正色。

  师徒二人如出一辙的严肃。

  倒像是他来找东峰主,客套话不说,直接开门见山:“说吧,又想找我什么麻烦?”

  东峰主嘴角一抽:“你我终究师徒一场,本宗还不想做得太绝情。”说罢,身后的关常安拿出了一件东西。

  是把剑。

  三尺长,铮铮雪亮。

  东峰主想起这个孩子被带回东峰的第一天,身上脏兮兮的,就像人间来的乞丐。这是他旧友宋虞阙的孩子,不知为何流落至此,幸好有人把他牵回来了,带到了东峰。

  小孩睁着无辜可怜的大眼睛,咋呼咋呼看着他,故友之子,怎能不救?这一养,就在东峰待了十几年。

  后来他升为东峰之主,与孩子朝夕相处的时间也变少了,不料这孩子心性大变,智力似乎也出现了问题,不久后,越来越惹人生厌。

  叹了口气,他终归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这把剑是你父亲留下的,现在物归原主,该回到你手里了。”

  宋晏行猛地把瓜皮吐出来:“卧槽?”这剑看着就好牛批!

  东峰主戚戚然道:“这把剑沉寂多年,也不知道有没有磨掉了锐气。”

  一剑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况且这把剑随宋虞阙征战四方,早已有了灵性,他儿子天生愚钝,想控制这把剑,简直是天方夜谭。

  东峰主只用物归原主就行,至于这愚儿能不能继承他爹的遗志,那就另当别论了。

  凛冽的剑锋在狭小的屋内显得格外霸气,宋晏行缓缓把它从剑鞘中拔出,摸着冰凉的剑身,抬眸欣喜道:“这是真的?”

  东峰主莫名其妙,“当然。”果然是个愚儿!唉!

  剑锋一出,闪得屋内的人不适地用手挡住了眼。

  须臾,一阵夺目的白光一瞬即逝,轰隆隆一声,一阵巨大的倒塌声。

  东峰主觉得头顶一凉,抬眼一看,半个屋顶都被削掉了。

  “?!!!”东峰主:“住手!你想毁了这里吗!”

  他刚说完,右边的墙也倒了。

  正在熟睡的管事从震声中惊醒,连忙爬了起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他刚跑到院内,一阵目瞪口呆,“东峰主!”

  “怎么了?”

  “你你、头发!”

  关常安也注意到了,脸色忍得通红:“师父,你的……”

  浓密乌黑的头发被削平了,连痕迹都跟这切割屋顶的一模一样。东峰主怒拍桌子:“我掐死你!!!”

  关常安连忙从后面抱住了自家师父的身躯:“师父!别冲动啊!”

  宋晏行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盯着东峰主的地中海笑得前仰后合:“峰主,这个发型真的很适合你,哈哈哈哈哈哈。”

  管事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不料这弟子年纪轻轻的就有这番灵力,果然不容小觑。

  这声巨响惊醒了其他弟子,纷纷跑出来看。

  朦胧中的李青宁连声音都变得恭敬起来:“原来宋兄一直在瞒着我们,我决定了!我明天去拜他为师!”

  后面的弟子道:“带我一个!”

  “我也要!”

  ……

  一旁窃喜的宋晏行却不知道,他这一出剑,连自己的地位都跟着水涨船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晏行:自己多喝烫水

  池斐:好哒0V0

一剑寒光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我在修真界当经纪人全文最新+番外章节

正文卷

我在修真界当经纪人全文最新+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