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锦鸾呆住。

  指尖染着血,那抹鲜红看着锦鸾眼里,他愤怒的走过去,拽着芳顾的手臂质问:“为什么!你之前分明没有毁容,为什么要以面具示人!”

  “又为什么!你宁愿自毁容貌,也不肯让我看到!”

  芳顾的脸上,数道血痕纵横交错,正沥沥的流着血。

  “为什么啊!”

  锦鸾的心里已经崩溃,他不是一个多么仁心的太子,却从没见过自己身边的人为躲着自己不惜自损。

  还是被他逼得。

  芳顾将发了疯的锦鸾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

  最后狠心将他击晕,放在软榻上,目光眷恋。

  想吻,却顾忌自己此时的脸。

  戴上面具后,轻轻落了一吻,将袖子里的护身符藏在了锦鸾身上。

  坐了片刻,芳顾起身到书桌旁写下几字,几步之内化作虚影。

  皇宫偏僻之处,几道身影出现,拦住芳顾,“芳顾仙官,我等...”

  “不必念了,我明白。”

  这几个人,是芳顾熟悉的天兵,天罚宫的人。

  天兵看着芳顾面具下沁出的血,心下一惊,举起长-枪,“拿下。”

  芳顾偏头看了一眼太子宫的方向,透过层层树木与宫殿,落在榻上的人脸上,再回头。

  书案上的宣纸被风吹起一角,未干的墨迹晕染开来,只有三个大字。

  望保重。

  写给谁,署名谁,都没有。

  而这封信,终于没人再拦着,榻上的人一醒,就落在他的手里。

  信拿在手里,锦鸾知道是谁所写,他的师父走了,他却觉得解脱。

  不一会,信便成了团。

  锦鸾心神不宁,许落给他讲些民间趣事也无用,只能收起书去皇后宫中。

  夜里,锦鸾就去了皇后宫里,皇后请他过去用膳。

  吃罢,锦鸾脑子里还是他师父的事,目光漂移到四周,却再也看不到他师父的影子。

  “娘,师父他,到底是什么人?”

  皇后看他憋了好几天,现下终于问出来,放了心,“你说芳顾啊,他是一个奇怪的人啊。”

  锦鸾问:“哪里奇怪?”

  皇后笑了笑,“你看母后,如今头发都白了,可他一点都没变。”

  锦鸾想了想,好像是啊,如今他都十五了,他的师父却还像小时候见到的那样。

  “母后也不知道他的出处,可为了到你身边,他付出了很多。”

  “他做过什么?”锦鸾端起手边的茶,心里有些紧张。

  皇后脸色难堪了一下,毕竟不太光彩,“当年娘带你外出遇难,是芳顾救了娘和你,你当时受了惊吓,后来便忘了。”

  “后宫之中不得有外男,你师父留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应当猜到他是以什么身份。”

  手中的杯子倏地掉落,空杯掉在地上的声音有些刺耳,颤抖的手泄露了锦鸾复杂的心境。

  后宫里唯一名正言顺的男人,只有太监。

  他的师父,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为了他,为什么宁愿毁容也不给他看一眼?

  如果不是为了他,又为什么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宫里的太监多是生活所逼才进的宫,可他的师父,那么有本事的人,怎么会......

  “娘,师父他究竟长什么样子?”锦鸾慌张的问。

  也许他心里有猜测了,只是不敢信,那种害怕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皇后没见过这么失态的儿子,皱了眉,最后只是叹了气,“娘这里有你师父的画像,你等着,娘去找来。”

  皇后起身,锦鸾也跟着起身。一声长叹之后,带着锦鸾去找。

  画交到锦鸾的手里后,他的心沉静下来,恭敬的道了句孩儿告退,然后慢慢踱回太子宫。

  宫人们迎上来,他摆摆手,打发他们下去,自己进了寝宫关了门。

  锦鸾缓缓打开画像,那是一个白衣公子,面冠如玉。

  然后他丢了那幅画像,浑身僵硬,心底的猜测成了真。

  夜静谧良久,锦鸾弯腰捡起画像合上,借着烛火,烧了那副画。

  之后锦鸾的生命中像是再没芳顾这个人般,照常去书房听学,换了个师父习武。

  只是新师父教授的内容有时会让锦鸾皱眉。

  一年后,锦国动乱,太子锦鸾与许落都披甲挂帅上了战场。

  ——————

  引翩在去往锦国皇宫时,已经是天界天帝的身份。

  如今的他比不得从前自由,每日都有忙不完的事,哪怕事情做完了,也不得擅自离开天宫。

  但他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闲的时候就在天宫里走走。

  这一日便是。

  引翩走在道上几步,不一会,看到天兵将飞上天的祈福灯打落,央着仙侍拿去烧毁。

  走一段,又碰到几盏祈福灯,跟着引翩荣升的小书童望着灯,嘀咕道:“这下界谁把祈福灯放天上来了?”

  引翩轻笑,道:“是啊,下界的灯怎么会飞天上来呢......”

  路过的仙侍听到天帝这话,赶紧过来献殷勤,“这祈福灯污了陛下的眼,小的这就把他们清理掉。”

  引翩凝眸抬手,“不必,去找风神借点风,吹到酃风墟去吧。”

  仙侍听令照办,一旁的小书童不理解了,“陛下,您这是为何啊?把这祈福灯吹到风神仙府去做什么?这些灯是给风神的吗?”

  “啊......”引翩压不住嘴角,长喟一声,“这些是小风神写的。”

  “小...风神?”小书童有点没听明白。

  这风神还有下一任吗?芳顾仙官因犯了错被天尊和他家主子囚在酃风墟,没听说要放出来啊。

  鸾陈少神不是已经...

  小书童眸子瞪大,他懂了。刚想说什么,一抬头,引翩的身影已经拉长了很远,小书童小跑跟过去。

  引翩道:“上回月下老君说的那个相亲大会,你去和老君说一声,本帝准了。”

  天界,终于明朗了。

  话说,仙侍借了风神的风将祈福灯吹到了酃风墟,引起了酃风墟中人的不满,这些不满还都传到了芳顾耳朵里。

  前些日子,芳顾被带入天罚宫,本该受天雷大刑,却被天尊与天帝合谋徇了私,一道手令囚禁在酃风墟。

  说是囚禁,不过是不可出酃风墟的地界,在这里面,他的行动并未受限。

  “这群凡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写这么多祈福灯做什么!”酃风墟弟子击落一盏祈福灯,埋怨道。

  “是啊,还都是找师父的,真是有意思,凡人的师父能在天上不成!”一人附和道。

  “这灯什么材质,怎么能飞到天上来?”

  “没看出什么材质,就普通的纸和竹子啊,奇了怪了。”

  偶然路过的芳顾听到这么一段,立马走了过去,酃风墟的人注意到他,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到了命令,“把祈福灯给我。”

  芳顾有些激动,如果...如果这些灯是锦鸾写上来的...

  弟子将祈福灯递了过去,安静的站到一旁,打量着芳顾的神情。

  灯盏的内壁上写着:师父,我赢了一战。

  再一盏:师父,我不怕了。

  师父,你究竟是什么人?

  长灯夙愿,师父,你在何方?

  这语气,这字迹都来自于同一人。芳顾神色一动,掐指计算,地上已经过去数年了。

  当下顾不上这些灯了,芳顾一路飞奔而去,直直往下界走。

  看守酃风墟结界的仙侍还没反应过来芳顾已经冲了出去。

  风神不在,他们这算看守不利,有人提出上报云霄殿,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他几个揍了。

  脸上带着面具,白色身影落在了人间。

  如今的锦国一片祥和,内乱外危经过太子殿下数年的征战,百年内,世间再无他国能动锦国分毫,国君国后含笑九泉;而太子,却把皇位传给了表兄许落。

  芳顾凭着护身符的法术找到太子时,他正一袭青衣站在高崖上,俯瞰锦国的河山。

  芳顾从身后来,太子听到脚步声,微微一笑,念道:“残风疏影暗流光,冷月晓梦何处藏?”

  芳顾脚步停住,站立在原地,眼中噙着泪,哑声道:“贪得年岁几朝暮,无私无碍无念芳。”

  “错了。”太子转身,慢慢走向芳顾,边走边道:“是尘世辗转八千日,顾为陈者芳为鸾。”

  这张面容,是十分,与记忆深处的那个人重叠。

  芳顾眼中的泪夺眶而出,满目通红,喊了一句,“鸾陈。”

  太子伸手抱住这个人,答:“嗯,是我。”

  鸾陈抬手摘下芳顾的面具,轻轻拂过道道伤疤,指尖带着青色流光,从额头到下巴,昔日那张令他刻在骨子里的面容终于回来。

  鸾陈吻去芳顾的泪,眼眶里刹那间一片水雾,“你真是太傻了。”

  芳顾反客为主,攫取鸾陈口中的津甜。

  山崖清风,让两人都忘了这段心酸曲折,尽情的拥吻。

  是啊,他们,谁不傻呢。

  可谁,又会觉得自己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了,差点崩溃

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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