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三桶

  陈正阳进去时,靠坐在病床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侧头望着窗外发呆,似乎丝毫不关心是谁又进来打扰他。

  直到陈正阳往病床走去,一道干涩哑然的声音冷冷道:“出去,我不想吃。”

  陈正阳走近看着病床上狼狈憔悴的阮和宣,忍不住忧愁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真是遇到阮和宣就把之前二十多年欠的叹气都给补齐了。

  阮和宣听到他的叹气声,才犹犹豫豫从窗前移开视线,迟疑抬头向他看去。

  陈正阳对上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心里微微叹气,拉过椅子坐在床边轻声道:“为什么不吃饭?”

  “.......”

  阮和宣慌乱地移开视线,盯着被子故作镇定微笑道:“我……我没有不吃饭,我就是这会不饿,等会我就吃饭了。”

  陈正阳听他这么嘴硬,再看着他瘦了一圈的脸和干枯惨白的嘴唇,心里一片茫然的难受,不知第多少次疑惑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样呢?

  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也粉饰太平道:“那你等会要记得吃饭。”

  阮和宣微微点头,仿若无事般看向陈正阳,客气道:“你怎么来了?我没什么事的,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

  他如果还是像以前一样难缠,或许自己就不会这么为难感伤了吧。

  陈正阳轻声问道:“你真的想我走吗?”

  阮和宣垂下眼不说话,沉默许久才语气涩然道:“我不想你走,但是我更不想你不开心。是李教授逼你来看我的吧,没关系的,你想走就走吧。”侧脸躲开陈正阳的视线,继续道:“你走吧,我没事的,我会马上好起来的。”

  陈正阳盯了会躲过脸不看他,满身抗拒逃避的阮和宣,垂眼看到他露在被子外苍白的手腕上狰红的痕迹,心情复杂道:“你手腕的伤......疼不疼?”

  阮和宣飞快地把手严严实实藏进被子里,慌乱道:“不疼!......我是不小心割到的,你不要多想。”

  停顿了一会,又飞快道:“你快走吧,我要休息了。你......你不用担心我,你来看我就已经够了。”

  侧脸对着窗外,微微仰头吸吸鼻子,语气轻快道:“你也应该知道了吧,我的确是有病,我会努力治病的,总会慢慢好的,我会努力不再打扰你。”

  一片寂静。

  陈正阳垂眸道:“那我走啦。” 

  阮和宣:“......恩,你走吧。”

  绝望的安静。

  陈正阳等了一会,看着死倔着不回头看他的阮和宣,站起身,无奈故意道:“那我真的——”

  话未说完,阮和宣回头紧紧拉住他的手。

  不再压抑自己,低头悲伤哽咽道:“正阳,我真的舍不得你!我不会好的......怎么办,我知道的,我永远不会好的!”

  陈正阳看着痛苦的阮和宣,慢慢伸手摸了摸阮和宣的头,阮和宣仰头望着他,含泪苦笑道:“我一点都不想治病,为什么太爱你就要去治疗?我不想痊愈,我也不会痊愈的。”

  又低下头难过道:“可是我也不想和我妈妈一样,让爱人避之唯恐不及,我不想让你一直不开心。”  

  ......

  病房内,阮和宣端着一碗粥,目光悲伤却丝丝不断缠绕在坐在一旁的陈正阳身上。

  陈正阳无奈道:“你看我干什么,喝粥啊。”

  阮和宣理所当然道:“太烫了!”见陈正阳无语地叹了口气,赶紧低头喝了口温热的粥,嗫嚅道:“我喝完你就要走了......”

  陈正阳不说话了,他和阮和宣约定,在这陪阮和宣喝完一碗粥,他再离开,可是这粥都喝了半小时了......

  但是看阮和宣数着米粒喝粥的心虚样,想到以后两人大概也不会再见了,于是心软道:“你慢慢喝,我不着急,正好可以陪你聊聊天。”

  已经记不起上一次两个人平心静气坐着聊天是什么时候了,陈正阳想了想,开口道:“你.....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阮和宣慢慢放下碗,点点头,微笑道:“恩,你也是。”克制住心里的不舍,风轻云淡叮嘱道:“好好吃饭,以后打球小心不要受伤,玩游戏不要总熬夜......”

  “恩。”陈正阳点点头。

  沉默了一会,阮和宣还是迟疑问道:“正阳,我不是纠缠你,我只是想问问。”

  “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呢?你是不是无法相信我爱你?”

  “不是。”陈正阳摇摇头。“我只是对你真的没有爱的感觉,或者说我真的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想了想,虽然不忍心还是坚持道:“和相不相信你爱我无关。爱我是你的自由,但是不爱你,是我的权利。”

  阮和宣低头道:“恩,我理解了。”

  端起碗大口大口喝粥,三两口喝完了粥,将空碗展示给陈正阳看,笑道:“粥喝完了,很晚了,你回去吧。”

  陈正阳轻轻“嗯”了一声,起身欲走。

  “正阳!”

  阮和宣拉住了他的衣摆,陈正阳低头看向他,阮和宣又一边若无其事道:“没事,你走吧。”一边不舍地收回手。

  陈正阳拉住了他的手,正好是受伤的那只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条猩红的印记,故作揶揄道:“你看,你手本来那么好看,现在有印记啦,被学校的女生们知道,不知会多惋惜。好好养伤,别再冲动。”

  见阮和宣只是不经心地点点头,又忍不住苦心劝道:“你不要再做傻事了,没有人值得你为他伤害自己,我就更不值得。我或许会内疚,但是这不是爱,我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你忘了我吧。”

  阮和宣摇摇头:“不,你很好。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陈正阳放心地松开手,往门口走去,打开门,停在门口最后道:“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关上门,大步远去。

  仿佛是就这样结束了,陈正阳没有再去医院,李教授向他说了一次阮和宣情况慢慢好转了,就再也没有听到关于阮和宣的消息。

  转眼又是一年除夕到。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多到陈正阳一直到听见邻居土豪照例放得热闹喧嚣的嘭嘭烟火声时,才恍然意识到,可能真的都结束了。

  这样也好。

  彻底放下心结的陈正阳,心情轻松地给长辈们拜年,陈母一边给他塞红包,一边道:“你可算是回神了?守岁发了一晚上的呆,是太困了吗?这几天总是走神,想什么呢?”

  陈正阳欢快地收完红包,往楼上卧室走去,笑道:“没想什么,就是在思考怎么守护世界和平,现在世界恢复和平了,高兴!”

  关上卧室的门,一室冷清,只有窗外依旧喧嚣。

  静静看向窗外天空中绽放的烟花,无论飞得多高,总免不了绽放后湮灭,妆点了夜空,却也只是夜空短暂的过客。

  仿佛连慕丛,仿佛荆景明,又仿佛许多许多已经慢慢退出他记忆的人,更仿佛即将退场的阮和宣。人生总是难免聚散离合,自己居然也有多愁善感的时候。

  “叮铃铃!”

  陈正阳拿出手机,看了看,默默接起。

  “正阳。”

  阮和宣语带笑意,温柔道:“新年快乐。”

  陈正阳:“新年快乐。”

  “你能到露台来一下吗?”阮和宣道。

  陈正阳心里一动,走到露台上往下方看去,从昨日就开始飘扬不停的大雪把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雪袄,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的阮和宣正孤零零站在皑皑白雪之上,见他看过来便笑着向他挥挥手。

  陈正阳穿上外套就要往楼下跑去,走到门口想了想,回身拿上围巾。

  轻手轻脚关上门出去,还好长辈都已经回房休息了,不然还不好解释为什么突然出门。

  拿着围巾走向阮和宣,刚刚在上面没看清,走近了看,阮和宣精神的确好了很多,不过脸色还是有点苍白,穿着风衣也有点空落落的虚弱感。

  阮和宣笑着打招呼:“正阳,好久不见。”

  明明一周都不到……

  陈正阳将围巾扔给他:“你是还想回医院躺着吗?”

  阮和宣接住围巾,低头仔仔细细戴好,摸了摸围巾,抬头看向陈正阳轻声:“我……开学就不去学校了,等你们开学,我也差不多要走了。”

  陈正阳轻轻“嗯”了一声。

  阮和宣温柔道:“我想了想,到时候可能没有机会正式跟你告别,所以就来了。”

  将手里拿着的手持烟花棒分一根给陈正阳:“能陪我放一次烟花吗?”

  陈正阳接过烟花,低声道:“好。”

  阮和宣右手从荷包拿出打火机,左手拿着的烟花棒凑近陈正阳手中的烟花棒,火苗同时点燃两根烟花。

  “滋啦!”

  耀眼烂漫的火花跳跃起来。

  没有人动,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看着两根烟火棒同时燃起,烟火绚烂中,从一起闪烁渐渐疏远。

  烟火从来灿烂却短暂,不过瞬息,耀眼归于沉寂。

  头顶天空中的烟花依然喧嚣,手中的花火却已熄灭。

  阮和宣盯着两人燃尽的烟花棒轻轻道:“我曾经真切地希望以后每一年,我们都能第一时间祝对方新年快乐。”

  抬头看向陈正阳:“可是我的愿望可能无法实现了。”勉强笑了笑,“不过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在心里祝福你的。你如果不介意,可不可以……也偶尔想起我。”

  陈正阳看着阮和宣,心情复杂到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感觉,轻轻点点头:“我也会祝福你的。”

  阮和宣低头“嗯”了声,轻声道:“最后抱一下吧。”

  陈正阳主动上前轻轻拥抱阮和宣,阮和宣用力地回抱住他,在他耳边遗憾道:“我真的舍不得,可是再见了,正阳。”

  这次真的该说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声明,一定he!

狗血三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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