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太子一废, 朝中局势愈发紧张,德昭进宫的次数日益剧增, 众人做梦也没想到,皇帝会因为废太子一事, 重新起用德昭。

  德昭自己心里有数, 四叔并未想过真正冷落他, 就算没有废太子的事,他迟早也会回到朝堂之上。

  只是未曾想到, 这一天来得太快。

  出了那样的事, 所有人看到的只是皇帝的震怒与威严, 却无人思及为人父的悲痛无奈。

  他懂, 他是四叔身边的人。

  谁都可以离开,他不会。四叔需要他,无论是刀山火海般的战场, 还是凶残绝狠的地狱, 他都将毫不犹豫毅然前往。

  如今这般状况,他却有些犯愁。

  他没有做过父亲,不知道该如今安慰四叔。

  “平时我不高兴时,你使什么法了?”德昭放下茶杯,目光放在一旁绣花的幼清身上。

  幼清正在给他做鞋样子,头也不抬,一针针扎得认真, “没使过什么法子,不高兴就不高兴嘛, 谁还没个不高兴的时候。”

  “也是,人都有个伤春悲秋的时候,熬过去就好了。”德昭挨她近些,低下头瞧她的绣工,兰草丛丛,黑底金线,极为细致齐整的功夫。

  他伸出手触碰,手指尖刚挨着,便被幼清一巴掌轻轻推开,“别动,我绣着呢,仔细着绣歪了线。”

  德昭怏怏地收回手,坐屋里屋里闷极了,幼清不同他说话,他守着她又不想出门,只得起身在屋里踱步,来回走了几圈。

  小玉香炉鼎白烟腾,时光难逝,总得找些事情做。不一会,他抽纸研墨,一只手半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笔作画,一笔一笔描着她绣花的模样。

  半个时辰后,幼清做完手里的活计,抬眼才发现对面的人趴在短几上,眼睛阖着,手里犹握着笔,实际上早已梦游天际之外。

  她瞧他压着的那张画,画的是她,画得倒也俏皮可爱。

  她的目光自画上移开,德昭的睡颜近在眼前,这些天他着实累着了,每日天没亮便被召进宫,夜深时才得以回府。

  她第一次用这样肆无忌惮的目光注视他。

  当一个人从内心深处接受另一个人时,他便是她的少年了。

  她伸手去擦他脸上不小心沾上的墨渍,指腹触及他的肌肤,冰冰凉凉,与他脾性不相称的细腻柔软。

  大抵是爱人的触碰藏着火花,他这时忽地醒来,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这距离让人脸红心跳。

  德昭下意识撇开目光。

  幼清往前俯了身子。

  “王爷。”

  “嗯?”

  一瞬间,她的唇印上他的,这个吻几乎将他封印,他僵硬得连呼吸都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几乎瞥气窒息,幼清早已坐回原处,重新开始着手刺绣,他顶着一张憋红的脸,一动不动。

  幼清瞄他一眼,声音又轻又柔,“王爷。”

  德昭转过眼珠子瞧她。

  “呼气。”

  德昭慌忙低下脑袋,背过身大口呼吸。

  幼清捏着细针,一针一脚地绣着,“你们男人真奇怪。”

  德昭咽了咽,尚未回过神,“什么?”

  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大胆地扫视他,“羞起来堪比豆蔻少女。”

  德昭一愣。

  “幼清。”

  “嗯?”

  德昭站起来,闭了眼,嘴唇颤抖,呼吸急促。

  下一秒,他捧住她的脸,深深地吻下去。

  ——

  天越来越冷,眼见便要入冬,或许是因为寒雪即将来临,废太子的事渐渐平息,朝廷中无人再敢提及此事。太子党认为比起冒失出头,此时更宜养精蓄锐。他们在赌,赌一个嫡长子之于宗室的价值。

  北边异族入侵,曾经狼狈而逃的拓拓族卷土重来,他们集结了曾被驱逐的乱党贼寇,打着拓拓族年幼皇子的旗号,试图突破边疆防线。

  皇帝将节度使八百里加急的书信递给德昭,“看来你的手下败将们并不服气。”

  德昭看完书信,道:“四叔不必忧心,不过是群乌合之众。”

  皇帝笑道:“谁说朕忧心了?有你在,朕永远不必担忧。”

  叔侄俩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棋盘上。

  德昭执白子,窥见棋局一角光明之处,毫不犹豫落棋。

  “你棋艺大有精进。”皇帝叹道,手中黑子依旧势不可挡。

  德昭嘴角一动,笑意呼之欲出。

  他原本并不喜欢下棋,但幼清喜欢,他想讨她欢心,让过几局,她却不高兴。

  比起毫无意义的让棋,她更喜欢光明正大的胜利。

  从那之后,他不得不全力以赴,稍有松懈,便会得到她的一个白眼。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爱人的鄙夷。

  他必须与她实力相当。

  一局完,平局。

  今日是十五,皇后宫里来了人,请皇帝过去用膳。

  “改日再下。”皇帝拍拍德昭的肩,语气轻描淡写,“至于边疆的战事,你做些准备,兴许那边需要你过去一趟。”

  德昭当即明白,这是派他去前线压阵的意思。

  看来,这一次的战况,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出了宫门,随侍牵来骏马,德昭正要上马,听见前方有人唤道:“九堂兄!”

  一辆马车突入眼帘,原来是毓义的车骑。

  他穿了身杭紫缎绸长袍,个头更高了些,面容更加明朗,笑容灿烂,“九堂兄,许久不见。”

  德昭点点头,“有些日子了,瞧着你比先前更俊了。”

  毓义露出一口白牙,“堂兄真会夸人。我若有堂兄一半俊,满城的女子都该追着我跑了。”

  德昭笑了笑,“不说这些闲话,用饭了吗,到我府里去吃。”

  毓义道:“不巧,我正要进宫,堂兄的这顿饭,我下次再来讨。”

  德昭不再相邀,“那我先回府了。”说话间便已跨马牵缰。

  毓义抓住他的袍角,仰着脑袋,笑道:“九堂兄,过阵子咱俩便能在朝堂相见了,父皇许了我礼部侍郎的位子,以后在政务上还请堂兄多加指教。”

  德昭一愣,毓义参政的事,他略有耳闻,现在看来,毓义的野心远不在此。

  就目前的局势而言,太子失宠,毓明残废,适龄的皇子之中,显然只有毓义能够独当一面。

  德昭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少年,有些事情已经悄然改变。

  德昭收回视线,漫不经心道:“你以后可就再也做不成富贵散人咯。”

  毓义耸耸肩,半倚在马背边,“若有堂兄的指教,我依旧能当个富贵散人。”

  德昭笑了笑,“走了,改日聊。”

  毓义招手,“堂兄慢走。”

  ——

  德昭想着朝堂的事,刚迈进府门,迎面撞上王大夫屋里的人,面色焦急,请他过去一趟。

  王大夫等候多时,一见德昭,便道:“王爷,有件事需得禀报您。”

  连氏病重多日,德昭专门派王大夫过去照料,他说的事,应该和连氏有关。

  连氏的事,便是幼清的事,也就是他的事。

  德昭皱眉,有些担心,“何事?”

  王大夫压低声音,语气急促不安,“连氏的病,治不好了。”

  德昭不自觉握紧手心,“还有多少日子?”

  “三个月。”

  德昭往后坐下,想着该如何同幼清开口。

  显然,坏消息不止一个。王大夫抿了抿唇,继续道:“连氏的病,并非一般的病,她中毒已深。”

  “中毒?”德昭吃惊,他实在没想到竟会有人给连氏下毒。

  王大夫道:“这种毒药无色无味,短时间并不会发作,中毒者往往不自知,大夫基本无法诊断,无论是谁下的毒,可见其心思狠毒。”

  德昭皱眉:“那你又是如何诊出来的?”

  王大夫:“此毒乃是老夫所制。”

  德昭瞪着他。

  王大夫面不改色:“看我作甚,自古毒医一家,我是个好大夫,自然也能是个用毒高手。”

  德昭刚想开口,王大夫随即阻止:“我知道王爷要说什么,不必开口,此毒无药可解。”

  德昭:“你……”

  王大夫:“难道制毒就一定要制作解药?多无趣。”

  德昭气不打一处来,“我该如何向幼清交待!”

  王大夫:“又不是我给连氏下的毒。”

  德昭背过身去,“那就将下毒者找出来。”

  王大夫:“多年前我的一个小徒弟偷走了这毒,如今这毒在江湖上流传甚广,都是他的功劳。兴许他将此毒辗转卖了千金,若想找下毒者,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到。但可以肯定的是,下毒者肯定非富即贵,一般人买不起。”

  德昭思绪有些乱。

  他想不通为何有人想要毒杀连氏。

  到底有何目的?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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