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番外85

  徐敬暔顾不上回答她,从床边扯过拐杖,一瘸一拐地绕过她,径直去了隔壁房间。孙瑶追到隔壁房间时,只见他拉开了一个抽屉,抽屉里摆放着药瓶,他的手却抖得不成样子,刚一打开瓶盖,整瓶药就被他打翻在地。

  徐敬暔早已是一头的虚汗,拐杖一时没支稳,就这样种种摔倒在地。

  孙瑶从没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直到他试图站起却又再度重重跌坐在地时,孙瑶才蓦地惊醒,跑上前去。

  抽屉里的药被他翻得乱七八糟,孙瑶只能问他:“这么多药,你到底吃哪种?还有,吃几粒?”

  徐敬暔满身是汗,衣背都已经湿透了,痛得压根说不出话来。

  他这些药的瓶身上全是英文,孙瑶根本就看不懂,只能胡乱地这瓶里抓几粒、那瓶里再抓几粒,一股脑往他嘴里塞。

  “我去拿水。”孙瑶说这,起身就要往外走。

  却被他拉住。

  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没有松手:“别走……别……走……”

  ***

  直到后半夜,徐敬暔才恢复了过来。

  管家进来看了情况,又默默地退了出去,这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地上,各种药片撒了一地。

  徐敬暔睁开眼睛看她,他在她怀里,也在她眼里,那一刻,孙瑶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也是在那个瞬间,孙瑶意识到了,她犯了一个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错——对他心生怜悯。

  “别这么大惊小怪,止痛药而已。”徐敬暔有气无力地说。

  而徐敬暔毫无征兆地反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刻,也是她猛地推开他的那一刻。孙瑶猛地推开他,径自站了起来,在心里咒骂着好了伤疤忘了疼个自己,逃离。

  她需要酒,需要麻痹太多太多,幸好酒窖还在老地方,地下一层。

  当年带她来这儿偷酒喝的,是徐敬暔;当年她被徐敬延反锁在酒窖,翻遍整个徐公馆、把她从酒窖里带出来的,是徐敬暔……

  酒精怎么也解救不了她了?让她轻易地就想起了那么多的“当年”!孙瑶气恼地狠狠将酒瓶一摔。

  徐敬暔拄着拐杖来到她面前。

  “孙瑶,承认吧,你根本就还爱着我。”

  他抚摸她的脸,亲吻她的唇角,黑暗之中,酒精拂动之下,这一切就这么发生了,多么的荒唐,却也……多么的水到渠成。

  年少时的他们曾经带着一颗躁动的心,急切地试图分享各自的第一次,可每一步都进展地艰难而生涩,孙瑶当时唯一的感受就是疼,内心却是极端的甜蜜,也不觉得这是不完美的。

  有那么短暂的一刻,孙瑶沉溺在了甜蜜的回忆里,这甚至令她情难自已地攀住了徐敬暔的肩颈。

  当年略显瘦削的肩颈,已经变得厚重,蕴含着更强悍的力量,把孙瑶钉在*的牢笼里,可就在某一时刻,一个刁钻的、阴险的、无数次在梦魇中回响起的、折磨了她无数个夜晚的声音,悄然地窜了出来——

  “这女的你能上?凭什么我不能上?”

  那是徐敬延的声音。

  那是徐敬暔把她的手腕从徐敬延的皮带下解开时,被徐敬暔揍趴在地的徐敬延说的唯一一句话。

  这女的你能上?凭什么我不能上……

  在她和徐敬暔刚刚分享了彼此之后没几天,徐敬延就用这种方式,把一切美好都打破了,打得支离破碎。

  酒窖昏暗的灯光下,孙瑶恍惚间仿佛又看见了徐敬延那残忍的眉眼,她几乎是本能地抄起了最近的酒瓶,当着那残忍的眉眼狠狠地砸下。

  一切的激情都在徐敬暔的头破血流中戛然而止。

  徐敬暔终于没再试图染指寻寻的监护权,只是当任司徒问起她是如何与徐敬暔谈拢时,孙瑶只能笑一笑,似苦涩,也似讽刺:“其实也没怎么谈,我去找他睡了一觉。然后告诉他,他还想和我睡第二觉的话,就别动寻寻。”

  任司徒当然不相信她这番言论,孙瑶便模棱两可地改口:“如果他出尔反尔的话,那就打官司呗!他都不怕我把陈年往事抖搂出来告诉媒体什么的,害他们徐家颜面扫地,我还怕什么身败名裂?更何况,寻寻又不是他的儿子,他争什么争?”

  她哪有勇气去承认自己心里的那一点情不自禁?

  因为她很明白,就算对他依旧情不自禁,又能如何呢?

  上天却故意和她开玩笑似的,那该死的“情不自禁”竟真的种下了恶果——

  她怀孕了。

  可即便怀孕了,又能如何?

  即便知道了寻寻是他的孩子,又能如何?

  他还是那个没有出庭为她作证的徐敬暔,一切都没有改变。

  孙瑶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拿掉这个孩子。

  这一次,徐敬暔竟然没有试图阻止她,甚至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这多多少少令孙瑶如释重负。因为她真的不敢想象,若是徐敬暔真的试图阻止她出国,会有多么的无所不用其极。

  “拿掉这个孩子之后我就彻底解脱了。”——

  这是孙瑶离开前对任司徒说的最后一句话,可当她真的身处新加坡,预约的日子也一天天临近时,孙瑶认命地承认,她又犯怂了……

  对谁都狠不下心?

  对这个孩子,对徐敬暔,对她自己……都狠不下心,永远做不到当断则断。

  多年前,她在上了手术台后临阵脱逃,保住了寻寻,如今,她却已经犯怂到连医院都没有踏进半步,就在原本预约了的这一天里,买了回国的机票,直奔机场。

  她在去机场的路上接到了寻寻的电话。

  孙瑶还以为寻寻打这通电话是为了叮嘱她别忘了在国外给他买限量玩具,于是不等寻寻开口,“我提前回国了,不过你放心,你的礼物早就买好了,一整个行李箱里都是。”

  她得到的,却是寻寻驴头不对马嘴的回复:“你快点回来,徐叔叔住院了。”

  ***

  寻寻是在时钟的意嘱下打这通电话给她的,替徐敬暔求和的意味十分明显,可孙瑶不能不着了他的道——

  她宁愿他生不如死,也不愿意他真的死了。

  可是她第一时间出现在医院,又于事何补呢?以至于她第一时间回了国,却迟迟没有去医院探望,徐敬暔的生活助理萧袁打电话给她,对徐敬暔入院一事竟然还能侃侃而谈:“是当年的车祸后遗留在颅内的血块,血块在危险部位,没办法手术,一拖就拖到了现在,再不把血块取出来,任由它继续压迫神经,徐先生照样会没命,只能搏一搏了,怎么着起码还有30的成功率,况且主刀和副手都是国内外的脑科专家,怎样都比等死好吧。”

  “……”

  徐敬暔的手术订在一周后,孙瑶终究还是没忍住,赶往医院。

  她在徐敬暔即将被推离病房时,见到了他。

  他已换了手术服,横陈在移动病床上,头发剃光了,很是滑稽。

  只不过他的语气有些沉重:“你不是走了么?”

  “听说你出事了,回来看看你到底死了没有。”

  孙瑶这么说,一旁的医生都愣了一下。徐敬暔却一点都不惊讶:“放心,我命大得很。”

  孙瑶没发觉自己已经本能地、如释重负地笑了。

  徐敬暔想要伸手抚摸她嘴边的这朵笑靥,可惜行动不便,只能用眼睛记录下这一幕,“笑什么?”

  “我当然要笑了,你命大一点,我就可以继续折磨你一辈子,这样我才够解恨,不是么?”

  这回轮到徐敬暔笑了。

  到底是在笑她的心狠手辣,还是在笑她的口是心非?孙瑶已经无从知道答案——医护人员已将徐敬暔推出了病房门。

  ***

  孙瑶不知道手术何时能结束。

  也不能确定到时候被推出手术室的徐敬暔是死是活。她就坐在医院外的草坪边等待。

  任司徒一直陪着她。

  “或许真正的解脱并不意味着要斩断这一切,给彼此一个机会,又何尝不可呢?”

  对于任司徒的提问,孙瑶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她肚子里孕育着的小生命似乎动一下。

  孙瑶忍不住抚着自己的肚子,有一个念头在心底悄悄地发了芽:或许真的如任司徒所说,给彼此一个机会,又何尝不可呢?

  待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一点一点的老去,直到最后灯枯,多大的仇恨都能解了,更何况,她还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孙瑶和大徐的番外,以上。

  《谁许》的实体书大约在三个月后上市,实体书将独家附赠沈沁/蒋渣的番外(波折度堪比大徐这对╮(╯▽╰)╭)除此之外还有妹纸们点名要看的二代们的番外,孙瑶肚子里的孩子到底会不会成为遗腹子?还是会成为又一个摧枯拉朽的大BOSS?“摧”的是我们的任晏寻大哥哥、还是我们的馨馨小妹妹?实体书内见分晓~~

  7月31号将开新文《世间只得一个你》

  番外 尽头

  从金字塔顶端跌落至谷底会有多疼?蒋令晨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他的绑架罪名成立,即便法庭采纳了心理医生替他出具的精神状况诊断报告,也只争取到了量轻刑罚。蒋伟德花大价钱聘请的律师为他成功争取到了保外就医,蒋伟德自认对这个侄子已经仁至义尽,一分钱的住院费都不再为他垫付。

  曾经的蒋令晨是怎样的?住院一定要住头等病房,一定要请最漂亮可人的看护,而前来探病的人绝对是大排长龙,花篮肯定堆得满走廊都是。

  如今,却要靠一个女人的施舍,才交得起费用。

  而用来帮他支付医药费的这笔钱,是靠举报蒋家得来的线人奖金,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了吗?

  沈沁,这个替他支付了医药费的女人,则来到他的病床前。看着左手被手铐铐在床头的他,她眼里的那一丝悔意只让蒋令晨觉得无端讽刺。

  蒋令晨以为她是来向他忏侮的,完全没料到她沉默良久,说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一一

  “我申请到了国外的学校,这个月底就走。”

  已在喉间酝酿许久的讽刺话语,就这样在这个女人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下,瞬间土崩瓦解。

  “一把我送进牢房,你就拍拍屁股去留学,姓沈的,你够狠。”

  沈沁眼睛里那丝怜悯的光,因为他的这句话,终究是一点一点地熄灭了。如果说在说之前那句话时她还是犹豫不决的,那么此刻,她已经是下定了决心。她把一张支票放到了蒋令晨没有被铐住的那只手边。

  “这是两百万,你可能不稀罕,但我希望你留着。”

  蒋令晨低头瞄了那支票一眼,上面签的竟是时钟的大名,这女人向时钟讨要了两百万,再来施舍给他?这无异于在蒋令晨的心上又补了一刀。

  “再见。”话音落下的同时沈沁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苦涩的自嘲的笑,她就这样笑着改口道,“不对,应该说,愿我们永不再见。”

  谁也没料到蒋令晨就这样突然发了狂,一点征兆都没有地突然扑向沈沁,狠狠掐住她的脖子。沈沁惊恐地睁大双眼,瞬间窒息,叫都叫不出来。他恨不能要了她的命似的,一只手的力气已令她再怎么垂死挣扎也挣脱不开。沈沁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在他手里了。室息的感觉即将灭顶时,驻守在门外的警官终于冲了进来。这时候的蒋令晨早就恨红了眼,两个形形大汉合力都没能把他架开。眼看沈沁脸都紫了,警官只能对蒋令晨采取电击制其昏迷。

  半个月后,沈沁踏上了飞往南加州的航班,她脖子上那圈勒痕还泛着青紫,离痊愈大概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但是除此之外,有些东西,是耗尽一辈子的心力也抹不去的,比如习惯。

  习惯了睡觉的时候枕着那人的胳膊;习惯了早上有人不怀好意地挠着她的脚底板把她唤醒;习惯了吃饭的时候有人坐在对面一边说着“你再长胖我可就不要你了”,一边不停地给地夹菜……

  有人说过,习惯会导致依赖,而依赖会让人误以为是爱,沈沁没办法确定每每午夜梦回时难以入眠的到底是什么,可是她很清楚,习惯是个极其可怕的敌人,而除了时间,再没有东西能够战胜它。于是她只能不停地读书,参加各种社交活动,结识新朋友,忙碌总归是好的,起码这样下来,她压根就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毕业后,沈沁顺理成章地在纽约找到了工作。在她公司楼上的律师事务所,一位美籍华裔律师一直在追求她,沈沁有时候会想,有朝一日自已可能真的会为了绿卡答应对方的追求。她想留在美国,不是因为有多爱这里,只是因为惧怕回国,如果可以,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国,在外漂泊一生,也好过在国内看见什么都不由得触景生情。

  一颗本就住硬的心就这样彻底地变成了石头,日子没什么波澜起伏。两年后,律师成了她的未婚夫,她终于如愿以偿,离绿卡近了一步。

  未婚夫建议沈沁把她一直租住的房子退租,搬去和他一起住,沈沁想了一天,觉得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也就答应了。

  搬家的那天,除了她请的搬家公司,未婚夫也特地跑来帮忙,他替沈沁把一些小物件装箱。拿着其中一个破得不能再破的玩偶,未婚夫问她:“这个已经这么旧了,还需要带走吗?”

  沈沁正在忙着把她的专业书装箱,回头看了眼未婚夫手里的东西,不禁一愣。

  蒋令晨给她买的名牌包包、贵重首饰她都没有带走,只带走了这个玩偶。那是蒋令晨某一次眼着她一起回到她的老家,在她曾经就读的中学附近的小卖部里买的录音娃娃。

  沈沁从小家境就困难,父母也一直在外地打工,让她寄住在小姨家中,她很清楚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份,小心翼冀地应对着表妹的挤兑和大人的忽视,就更别提会开口讨要零花钱去买零食成者各种花里胡哨的小玩意了。

  那次她回老家参加表妹的婚礼,蒋令晨硬要跟来。他是从小就生活在大城市的公子哥,自然对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镇各种不适应,表妹的婚礼是在镇上最好的酒店办的,这位公子哥却对这里的种种都嗤之以鼻。沈沁觉得格外难堪,又不能真的和蒋令晨大吵一架,毕竟她留在他身边有着别的目的,她不能和他翻脸。

  于是她只能抽空带他到处逛逛,希望这位公子哥能散散戾气,不知不觉就逛到了学校。沈沁对小卖部里出售的山寨蒙奇奇爱不释手,蒋令晨却觉得她的爱好十分不可理喻,“这么丑……”

  当晚,积蓄了多时的不满终于井喷,沈沁和蒋令晨大吵一架之后跑了出来。子夜时分,她没地方去,住进了一家小旅馆,彻夜难眠,厌恶极了蒋令晨,更讨厌极了只能装孙子的自己,心里却又隐隐担忧,自己这样和他闹翻,万一真的惹恼了他,她无法继续帮专案组搜罗证据……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沈沁难免心生警惕,挂上门上的链子,打开房门却只拉开一丝缝隙,站在外头的不是别人,而是蒋令晨。

  沈沁一时之间不知能说些什么。蒋令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没什么好脾气,“开门。”

  沈沁迟疑着开了门。蒋令晨走进房间,只看了眼掉漆的地板就嫌弃地撇了撇嘴,“这宾馆是人住的吗?跟我回去。”

  蒋令晨的手原本一直背在身后,沈沁还在思考要怎么接话时,他突然把手抽到了沈沁面前,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他们白天在小卖部里看到的那只山寨蒙奇奇。

  “想要这个,你就不能再生气。”

  他这么说,好像她真的有多么稀罕这只蒙奇奇似的。

  再后来,她出国,蒋令晨给她买的那些名牌包包和昂贵首饰她都没有带走,唯独鬼迷了心窃。把这玩偶带出了国。这只玩偶跟着她住过学生公寓,住过纽约的单人公寓,仿佛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但如今……

  它还要跟着她一起住进未婚夫的家?

  她以为她爱着时钟,可以为时钟做任何事,包括为了时钟而亲手把蒋令晨送进牢房,而实际上呢?那时候,她的心已经一点一点地沦陷在了别的男人身上。

第85章 番外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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