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7

  霍宜修第二天又来了一次, 临走之前,江舒见他一个人,便道, “我送你吧。”

  他右手抱着军帽, 路上说起他彼时回国的事, 说他开始并不知道要做什么。

  直到发现扶桑的敌机总是在大摇大摆的在华国领空轰鸣翱翔,在他头脑一热投到空军, 才惊觉华国连架像样的飞机都提供不了。

  华国的空军不管是训练方式还是装备设置都十分落后,导致空军孱弱。

  编制在内的空军中,嫡系与非嫡系泾渭分明。

  嫡系的多非富即贵, 自然精贵。为求保命, 作战意识不强,而非嫡系的就算作战能力出众,也可能在党同伐异的政治角力中被迫退役。

  这样黑暗的现状, 令霍宜修深感寒心。作为单纯的爱国投军者, 却也被动的牵涉到这些党派斗争。

  江舒闻言笑了笑,“可就算是这样, 你也没有离开啊。”

  霍宜修微微一愣, 旋即也笑了, “是啊。”

  他将帽子戴正,“不必送了,之后我应该也没有时间再来。”

  江舒朝他挥了挥手, 慎重道, “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她见他往前走了几步,便转身回程。

  他忽然回头, 冥冥中似乎有某种不舍,高喊了一声, “江舒!”

  她倏尔侧过身,晚风习习,吹散她额前的碎发,她的眼神中还有被突然叫住的茫然。

  他久积的勇气似乎一下子散了个干净,他朝她扬起了手,胸臆间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万望珍重!”

  最终,换来一抹熟悉的笑容。

  ————————

  扶桑是在深夜向沪市发动突袭的,当时江舒正在安睡,忽然一声轰然巨响,她猛然睁开眼睛。

  巨响一声接着一声在耳边炸响,这座建筑不由噗噗的震动,不停抖落如线的尘土。

  她瞬间失去睡意,随手披了件衣服,蹬上鞋子冲了出去,远远便见到只着衬衫和军裤的自如和希孟关上了书房的门,心知大事不好。

  难得的,她心中生出一股恐惧来,好像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真的到了战场。

  穿着军服的人不停在书房进进出出,她微感窒息的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几声划破长空的隆隆声响,她抬眼望天,便看到空中留下几道白线。

  她的视线不由追逐白线的痕迹,只见四架飞机正在缠斗,她赶紧跑回房间,欲拿相机拍照,才发现距离太远,根本拍不出来。

  她手忙脚乱的找到了望远镜,细细观察,却是一架华国飞机被三架敌机夹击,此时正摇摇欲坠,不由在手心替它捏了把汗。

  那华国的飞行员倒是艺高人胆大,不过几个呼吸间,不知他使了什么巧劲,竟是让飞机也做了个利落的鹞子翻身,瞬间飞低。

  两架敌机一时不查,还想着做个“三明治”,哪想到照着惯性,两架友机严实的一磕,倒都擦伤一翼。

  眼见一翼损伤,飞机顿时失了平衡,这两架只好返航,由此只剩一架与其斗智斗勇。

  双方来了场精彩的追击战,一时间,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江舒紧张的眼也不眨,见那华国的战机突出重围,不由也替其高兴。

  赢了!

  华国的空军赢了!

  坐在里面的飞行员或许就是霍宜修也说不定,她握紧了拳头,看着天穹,华国也会赢的。

  之前的恐惧感似乎一下子褪去,反而升起另一股情绪。

  国难当头,每人都在做自己应做之事,她可以做什么?

  她的视线微微茫然,直到看到自己带来的相机。

  是啊,她现在是记者!

  她拿起相机摆弄,却发现相机只有靠的很近才能拍出清晰的影像。

  她数了数胶卷,或许,她该去前线拍。

  此时,她并不知道,战争残酷的一面,现在才要慢慢揭开面纱。

  江舒从前并没有直面过战争,她知道华国血战的历史,知道一定会胜利的结果,知道扶桑的狠厉,可她的知道,却只是停留在书面上,那些图片里。

  她从来没有看到真正的战场。

  直到她和两人说,她要去现场拍些照片,他们达成一致,极力反对。

  “太危险了!”自如警告她,“你以为战场是什么地方?到处都是死人!你要是去战场,我们还得派人保护你!”

  就连希孟也摇头,“我们甚至不能完全保障你的安全,你真的可能会死!”

  “可我得去!”她在脖子上挂着相机,表情执拗,“现在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我得告诉其他人这里的状况,你们有你们该做的事,我也有我该做的事。

  你们不必让人刻意保护我,就由我自己承担后果。

  没有一个人是应该死的,那些上战场的人,也不是天生就要牺牲的。

  我不怕死,”她望向两个好友,极认真的说,“我怕华国人认为只要投降就可以保全自己,我怕华国人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英雄死去了!”

  两人见劝她不过,只好让她随军上了几次前线。

  她很幸运,除了被流弹击中过手臂,并没有受太大的伤。

  照片里有断壁残垣,谁也不知道,那里曾经是富丽堂皇的酒店;照片有尸山血海,她曾想拼起一具完整的身体,却仍是以失败告终;照片里有难民求救挣扎的手,恐惧逐渐到麻木的表情,亦有……战士年轻又稚嫩的脸庞。

  她将照片源源不断的发往报社,举国都知道了这场战役的惨烈。

  许多国人因和国力正值上升期的扶桑打仗备觉畏惧,他们不停在报纸上鼓吹做一个顺民,就如同当年满清入关,大家再剪一次“辫子”,就可以安心做扶桑人了。

  可这些照片里,扶桑的种种残暴,戳破了人们做一个顺民就不会被杀害的幻想。

  在此情况下,再有主和派的报纸发表新闻,皆被华国人所不齿。

  你的膝盖还跪着么?还是站起来吧,和他们硬碰硬的血战一场!

  江舒的手臂受伤,在两个好友的强势制止下,她不得不安分的养伤。

  十几天后,她听闻霍宜修战死了。

  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极为震惊的问了希孟两遍。

  怎么可能呢?

  可她随即想起,原是她之故。

  他原先有家累,不曾上过战场,本可以活很长时间,可他现在顺从了自己的意愿,却成了万千英烈中的一个。

  他是在半空坠下,听闻机毁人亡,遗物只有平日穿的军服。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檐边的金铃随风“嗡”的发出一声闷响,她抬起眼眸,暗想,她应该是要恨他的。

  可她望着蓝色的天穹,恍然觉得,自己身上有一部分尤自苏醒,而另一部分则悄然逝去了。

  在这场战役持续了两个半月的时候,希孟收到一封电报。

  绪蒙在上面只写了几个字,却让他枯坐了许久。

  虽然他心情好与不好都差不多,但江舒还是一下子便察觉到他晚餐时兴致不高。

  用完饭后,她单独去找他,“你怎么了?”

  希孟想了想,“是不是不论我做什么事,你都会原谅我?”

  江舒一下被他问蒙了,不过也老实答道,“那可不一定,得看你做错什么事。”她起了好奇心,“究竟是什么事?”

  希孟并不答,江舒探问半天也无功而返,只好回到自己房间。

  正要睡觉,忽然乍起一道惊雷,电光火石之间,她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天上的闷雷一下比一下急,她急切的跑去敲自如的门,见到他安然无恙,她又拉着他的手去找希孟。

  她踹开希孟的房门,一道闪电划过,照耀着她灼亮的眼睛,她微颤着嘴唇,轻轻问,“希孟,最好是想错了。你刚刚跟我说的,是不是,和自如有关?”

  希孟沉默了会,然后点了点头。

  雷声阵阵,此时终于落了瓢泼大雨。

  江舒听着沙沙的雨声,却只觉心头有一道火没有被浇熄,反而越烧越热。

  她忽然想起了霍宜修,有多少人在为国为民而战,有多少人在这片土地埋骨,但在这样关键的时期,却仍有人,仍有人盯紧了手中的权柄。

  多么奇怪,他们能忍受扶桑侵略自己的国土,鱼肉自己的百姓,却不能忍受自己手头的权柄旁落他人。

  “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她的声音有种冷静的暴烈,“我一直尊重你们的选择,也从来不曾表明支持过谁。

  但我们都是华国人,此际国难当头,如果你们还要在这关头争权夺利,道不同不相为谋,谁要先做这背后捅刀的事,我们以后就不必再当朋友了!”

  此话一出,引得两人皆是侧目。

  江舒从未如此态度强硬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她一直小心的维持这两人的关系,始终保持一个平衡,但在这个雨夜,她就像一根被绷断的绳,第一次发泄自己的情绪。

  她舒了一口气,“我向来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妈也,写的好卡

  完结倒计时……

  江舒其实对霍宜修的感情十分复杂

  在写三人的时候,感觉自如和希孟就像两个感情破裂的大人为了孩子(江舒)还要维持现状一样,当然他们从来没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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