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以君一诺

  他进了屋将她放在床榻上,而后又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坐到床边,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一点点擦拭着脚上的污泥。

  有些痒,君默琅咯咯的笑了起来,欲将自己的脚拿回来,可长琴捉的紧,没有给她丝毫反击的机会。

  擦干净之后长琴这才松了手,可君默琅早已被他痒的笑出了眼泪,小脸红扑扑的,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

  长琴道:“公主这些天气色好了许多。”

  君默琅点点头跪走到长琴身边,倚靠在他身上问道:“你是白天的洛渊吗?”

  话似开玩笑,半真半假。

  “殿下觉得臣是,臣便是。”

  君默琅靠在他身上抱着膝盖,想了一阵子才开了口:“我觉得是。”

  “为何?”

  “梦里梦外你都是一个臣一个臣的自称着,一声殿下一声殿下的叫着,不肯亲昵半分。”

  长琴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样,平时里有身份束缚着不能逾越半分,可此时是在梦境中,无须忌惮什么,便是怎么顺着君默琅怎么来就行了。

  他低笑,伸手将君默琅揽进怀里,低低在她耳边唤了一字。

  琅。

  便是一池春水也不过如此,都抵不过他这一字唤的深情,低哑缠绵,气息温润。

  长琴很是满意。

  君默琅耳根被那热气喷的通红,她歪头认真的说:“这样便不像了。”

  长琴靠在她肩膀,低低的嗯了一声,而后轻道:“我与他不是一人,他不是琅的,我是。”

  对于情话,长琴简直信手拈来。想当年他和龙瑶谈恋爱的时候都从来没说过这么肉麻的字眼,倒越是老了越是不实诚了。

  唔,我是你的,听卿发落,万死不辞。

  一话一涟漪,一字一波澜。君默琅终于受不住长琴的勾搭,转过身抬起小脸凑了上去。

  长琴微笑,坦然受之。自古以来能抵挡着住本君的女子,恐怕还未出世。

  你爱我几日,还有几日可活,本君都替你记着。

  窗外雪花漫天飞舞,冷风杳杳,纵使这座小房子再暖,都暖不透窗外的一片冰天雪地。

  长琴舌尖轻轻舔过她的唇角,退开几分问道:“琅以后可知该唤我什么?”

  君默琅靠在他胸口轻道:“自遇上洛渊公子,默琅周身再无邪祟跟随且夜夜好梦,我唤你一声恩公可好?”

  “不好。”

  “为何?”

  “琅若整日唤我恩公,我便整日以为你怀着敬畏的心倚与我怀中与我亲吻,想来会失掉几分趣味。”

  俗话说的好,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长琴流氓起来,连自己都要敬畏几分。

  君默琅低低笑了起来:“这样一来,我更觉得你不是他了。”

  “他如何?”

  “我喜欢他。”

  “我呢?”

  “也喜欢。”

  “琅这可算明地里向我坦白劈腿了两条船?”

  “那我多喜欢你几分,你能从梦里出来娶我么?”

  他似是想了想,直到君默琅困意袭来才隐约听到那句,虽然隔着烟雾,缥缈的模糊了每一个字眼,她还是听到了。

  待琅及笄嫁人之时,则是渊从梦中出来之时。

  第二日清早天刚蒙蒙亮,少年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脸死灰的坐在了长琴屋子,以至于长琴醒来,以为君默琅给自己招来了个什么邪神。

  少年见他醒来,哭诉道:“阿渊,我课业忘做了。”

  这还真是一件让人感到悲伤的一件事啊。

  长琴扶额起身整了整衣襟道:“昨日殿下是贪玩了些,今日怕是过不去太傅那一关。”

  少年道:“我知道啊……所以阿渊能否帮我度过此劫?”

  长琴坚定道:“不能。”

  “为何?”

  “殿下为太子,自是明白为何。”

  君扬垂头哀叹,叹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此时天色尚早,殿下与其坐在此处哀叹,倒不如先去把太傅再三嘱咐的策论写了,也可被责罚的轻一些。”

  少年颔首,头戴奋字头带坐在质子府不大的书房里奋笔疾书,偶遇难处,长琴在旁边指点一二,待日头升起,课业竟做完了一多半。

  少年感激涕零,许下心愿:“阿渊对我亦师亦友,不曾掐媚阿谀。待阿渊登上洛国皇位我登上祁国皇位之时,便是洛与祁世世交好之时。”

  少年心思单纯无害,长琴只得含笑应下。

  辰远五十三年冬,祁王喜得一女,赐名君青,封号元阳,小字芸儿。

  君默琅不再是这皇城里唯一的公主,君默琅母亲在她出世之时便去世,父亲不肯亲近她,无人为她取小字。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窗外一切似都不关这名小小女子的事,她又长了一岁,今年十二岁啦,等到她十五岁就能嫁给梦中的好儿郎了。

  君默琅于祁王就像一个尴尬的不能再尴尬的存在,祁王要宠她,愿意将天底下最美好的事物都赐予她,可他又忌惮她,仅因那白胡老道一句天煞孤命,损亲损友陨龙气,且活不过十六岁。

  而此时的宠爱,祁王终是有了安放之处,元阳公主出生时雪日放晴,天空霞光初湛,冬日晨星前有数百彩云雀飞过,不必人说。元阳公主必是那仙女神佛转世来改大祁的气运来了。

  祁王笑不拢嘴,仍是宠爱君默琅,但比起举国同庆的元阳公主,人丁萧索的鸾凤宫就像是一个笑话。

  元阳公主诞生是一件喜事,年后刘畅从军去北疆与大皇子镇敌也不由得增了几分喜气,祁王择了一个风光皓月的日子为刘畅践了行,刘畅抬眸看着喜色溢于眉眼的祁王,含笑饮尽碗中酒水。

  他为刘家后人,母系为祁王皇后,若他留在王城,迟早会成为祁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并无反心,父亲叫他收敛光芒去边塞磨炼四五年,不干政事,若祁王何时想起那位兢兢业业的大皇子,你便再跟着他一同回来,皇帝不信你,可信大皇子。

  可刘畅懂一句,欲加之冕,何患无辞。就算他成年之后远离朝堂,那些看着刘府不顺眼的依旧是不顺眼罢了。

  刘畅此人,家中有丫鬟,正值二八韶华,肌若黎雪,目中含情,曾对他娇羞低眉,他瞧了,当晚便命人寻了那女子临幸了,而后她祈求他能给她一个名分,却被拖着直到那女子吊死在下人休息的卧房,她死时小腹隆起,御医说,孩子已有三月有余。

  刘畅垂头看着那了无生气的女子,只是将白布蒙在她面上,道了声抱歉。

  也曾有红楼女子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情到深处问这位俊俏的世家公子一句,妾心悦君,坚若磐石。君可愿为妾赎身?那女子以最后的自尊哀求他,不求进公子家门,但求一亩三分田地,君思便来,厌可弃之,妾当守住那一亩三分田地日日侯君归。

  而后刘畅从军,和红楼女子也断了干系。

  但他于君扬、默琅,心中无愧。十几年来尽长兄职责。

  君扬十岁那年被一个不受宠的妃子的一个丫鬟推入水中,待从水中捞起,一双小手哆哆嗦嗦的抓着他的衣袖喊冷,他心中极度愤恨,一言未发,转头拿了习武用的皮鞭便将那丫鬟抽的皮开肉绽丢回那妃子宫殿门口。

  那妃子吓得半死却不敢声张,少年提鞭走近那个瘫软的妃子面前,笑她丑陋不堪,枉为人妻。而后指着那名皮开肉绽早已经断了气的宫女说,再有一次,她便是你的下场。

  他刘畅无愧刘家,无愧君家。如世人说传,祁王城顾北城南丞相府世代忠主,然丞相之孙生在桃花林,沾了一身的媚俗,美人皆入他眼,又皆不入他眼,当真是薄情寡义的很。

  薄情是真,寡义却是假的。

  跟刘府皇帝一一饯别,而后刘畅一身戎装带着两千精兵上了战场,还未走须臾,路边便蹦出三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来,一个少年骂骂咧咧的掸走狐裘的雪花,身后跟着两人,是长琴与君默琅。

  刘畅坐在马背上看着那跳脱的少年,不自觉一笑。

  “殿下,既已别过,为何还要亲自来送臣?”

  君扬道:“平日里总是与你吃喝玩乐,不觉你与我有甚差异,今日一见我才知你是先一步比我长大了。”他微笑:“你这身战甲当真不错。”

  刘畅笑应,看了看四周问道:“君襄人呢?”

  “说是染了寒疾,下不得床了。”

  原来是这样。刘畅看向君默琅,首先注意到了她怀中的猫。

  她这个没有血亲的表妹竟也来送他了,自小她便不喜欢说话,逗上一逗都不带搭理你的。想是今日走了,再逗她也是没机会了,便看向她怀中的猫儿,那猫儿几个月的功夫已经长成了半大的黑猫,眯着绿色的眼睛躲在君默琅怀里。

  刘畅道:“琅妹,今日你携软软而来,是要送我做个吉祥物么?”

  君默琅不动声色的将猫儿藏进披风里,摇摇头:“不给。”

  刘畅终于是欢愉的笑了出来。

  君默琅知道刘畅是逗她,这次却破天荒的没有生气,反而抬头一笑道:“听说镇守边疆要守好多年,你保重。”

  “承蒙琅妹挂念了,哈哈。”

  长琴拱手道:“保重。”

  “保重。”

  后方有两千精兵等候,此次不单是刘畅前往边疆,还有一些这些年刚刚训练出来的精兵,去替换边塞上了年纪的旧部和伤员,所以祁王才让刘畅带领两千精兵前往。

  话已尽,刘畅抬起缰绳上了路。君扬在后面喊道:“清若,你要是横着回来,我一保把你剥了喂狗!”

  清若,是刘畅的小字。

  刘畅未回头,抬起手臂挥了挥,算是应下这个承诺。

第13章 以君一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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