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九朵桃花

  丞相大人不止喜欢收藏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而且也喜欢摆弄他自己收藏的稀奇古怪的武器,每日近午时下了早朝,吃过午膳,再歇息片刻,他便喜欢在花园里自己武一武。武完之后还要搽拭干净然后再物归原位。

  可是自打少年起,他便是孤身一人,即便是有人陪他练,也会忌惮他的身份而不会尽力,往往赢的都是他,起初,他得意洋洋的向父亲炫耀。

  他的父亲问他:“赢固然好,但若你输了,你可准备如何处置你的下人?”

  温泠少年轻狂,却想的很是仔细,他回道:“若是那样,我便瞧着他处处不顺眼,每日都要想如何赢他,直到赢了他。”

  “若是赢不了呢?”

  温泠沉思,却不知再如何回答,他虽心地纯善,却也起了一丝杀意。

  从那日起,他便明白,人活着,处在不同的位置的时候,会不停的为自己着想。

  譬如,曾经无数次败在他手下的侍从。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逐渐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输了,却依旧笑得出来。

  因为他们并不在乎输赢。

  可是,自打孔雀来了,已经许多年未曾与人切磋过的温泠便起了试探之心。

  某日孔雀正舒舒服服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躺在一株生长的很茂盛的海棠树上晒太阳,手中拿着一面铜镜,嗑着瓜子看着在千万山河之外的衡非。

  他离开数月之久,现已经五岁的她已经长高了许多,也不似他在时那般沉默寡言,会说吃饭喝水睡觉觉了。闲暇时经常捧着一本书坐在太阳底下看。那书是祁国的史册,小公主这一举动可是吓坏了许多宫人,可是她眼神懵懵懂懂,似乎只是好奇而已。

  孔雀也觉得,当日衡非只剩一魂一魄,他费劲千辛万苦也只顺着他的魂魄指引找到了两魂三魄,记忆就算有,应该也是不全的,喜欢看书,大概只是他曾经最喜欢做的事情吧。

  说来惭愧,孔雀与衡非相处数十载,衡非对他了如指掌,而他却连衡非喜欢什么都不晓得。

  说着叹息一声,倚在树上朝下面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孔雀差点从树上掉了下去。

  温泠不知何时站在了树下面,此时正扇着折扇抬着头看他。见他朝下看,笑了一笑,说:“你堂堂八尺男儿,竟喜欢照镜子。”

  此时是六月,海棠花刚刚开尽,树下还有些落花。温泠便站在那处抬头望他,并无敌意,也并无其他,似是偶遇上,便抬头一望,并未落在心。

  孔雀将那巴掌大的铜镜塞回怀中,翻身跳下树,躬身一拜道了声:“丞相。”又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草民更甚。”

  温泠打量了他两眼,继而笑道:“公子身手不错。”

  这句话温泠虽是笑着说出来的,孔雀却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直到温泠将他带到自己的藏宝阁之后更加明显。

  温泠摊手让他选一件称手的兵器,开口道:“本官这些年收集了许多奇物兵器,你挑一件。”

  “这……”孔雀本想拒绝,可是还没开口温泠便飞来一记眼刀,生生将他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孔雀在挑兵器的时候疑惑的想:“我为什么要怕他?”

  怪哉。

  孔雀挑了半天也没挑出个一二三来,温泠宝器虽多,却大多数都镶金戴玉,中看不中用。

  温泠见他挑挑这把宝剑叹声气,有摸摸另一把宝刀唏嘘两声又放了回去,眼中趣味颇浓,正打算问他时,他却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拾起一把不知陈放多久的旧剑。

  温泠问他:“我这藏宝阁竟没有一件你能看上眼的武器吗?”

  言语中并无愠色,好似只是在简单的询问。

  孔雀还未将剑拔出剑鞘,听到温泠这样问他,抬头微微一笑,如实回答:“丞相这些宝器皆太过金贵,我瞧这把正好,制工简单又易上手。”

  说着,他将剑从剑鞘里面拔了出来,一阵刺目的寒光闪过二人双目。

  孔雀不禁叹道:“好剑。”

  温泠折扇轻轻点了点下巴,眸中带了点笑,而后用折扇指了指周围的宝器,说道:“这些宝物皆是朝中大臣为我搜寻而来,本官每日擦拭,却不敢轻易玩弄,生怕这里掉了一颗珠子,那里掉下一块宝石。”而后他靠近孔雀几分,用折扇将剑刃压下去,说:“而公子手中所握,乃是本官父亲所留遗物,清风。”

  孔雀打量了一打量那把剑,又打量了一打量温泠,最后将剑收了起来,放回了远处。

  他对温泠一拜,道:“不知是丞相父亲所留之物,草民知错。”

  温泠并未回答,而是又将剑拿了起来,轻轻抚摸着剑身,他道:“剑虽好,却不够精致,本官便从来没有佩戴过,可放的时间久了,又觉得颇有些对不起父亲。况且,好剑当佩慧眼识珠的伯乐。”他对孔雀道:“你拿于此剑与本官比试一番,若是赢了,我便将此剑借与你,直至你要离开此地,如何?”

  孔雀与长琴相比,对人间所了解并没有强到哪里去,他们的心中,正便是正,反便是反,真话从不吝啬说出口,也从不会用谎言去欺骗旁人。

  孔雀思索半晌,说了个好。

  二人只拼武功,恐怕不相上下。他们在庭院之后打斗许久,又在房屋之上翻飞。

  府上上了年纪的老管家捧着瓜子兴致盎然的看着两个人比武,对着角落里藏着的几个丫头吼道:“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

  小丫头们四散而逃,暗地里狠狠的白了那管家一眼,呸了他一唾沫。

  就在老管家看得正起劲的时候,温泠一脚踏空,险些从房檐上掉下来,好在孔雀拉了他一把

  ,可是孔雀竟然也没有站稳,两个人齐齐掉了下来。

  好在孔雀反应迅速,将自己做肉垫转到温泠身下,又将他的头护住,这才在落地的时候,温泠毫发无伤。

  其实孔雀心想,要是这小丞相有个好歹,他后面要做的事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孔雀想的清淡,温泠却难以置信,他撑着身子从孔雀身上起来,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三郎!”

  孔雀想了想,三郎,是他。不过从来没人这样叫他,一时有些不太习惯。

  温泠见他发怔,以为他是受伤了,忙叫人将他扶起来。

  可是下人还未凑近,孔雀便自己盘腿坐了起来,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问道:“丞相无碍吧?”

  温泠摇头,蹲在他身侧为他检查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可是孔雀是妖,怎么会这么简单的受伤呢?但是孔雀又想人是很脆弱的,从这样高的地上摔下来,恐怕怎么也要躺个半月二十天的,他这样完好无损,恐遭人非议。

  于是他微微施展法术,将后背幻成一片淤青的样子。

  果然,温泠见到的他的伤变了脸色,片刻也等不得,将他安置到卧房后,又从宫里加急请了太医来,并且亲自为他上药。

  孔雀老老实实的趴在床上让温泠按着上药,他转过脸问道:“丞相,此次比武并未分出胜负,这可如何是好?”

  温泠为他涂抹药膏的手一顿,过了良久都未回答,孔雀被揉的很舒服,就在险些睡着的时候听到温泠说:“今天,谢谢你。”

  孔雀笑了笑说:“丞相您看这样如何,您将剑借与草民,等草民伤好了,就做您的贴身侍卫。”说着顿了顿,无奈道:“丞相您比草民天资高出太多,恐怕不需要草民来做幕僚也可,既然无以为报,那便以护丞相安危来做报答吧。”

  温泠与他四目相对,说了个好。他问道:“你是太子的人,从祁国来,可是祁国人?”

  孔雀想了想,点头。

  温泠笑:“那等太子回来,我可要像他将你讨要过来,继续当我的侍卫。”

  孔雀摇头:“我有一心上之人在祁国,怕不能跟太子回国。”

  “你成家了?”

  孔雀又点点头,无奈道:“草民那心上人儿,比草民聪慧许多,若他来到此处,怕是没有草民靠近丞相的份了。”

  “你可真有趣。”说完温泠将一层纱布盖在他的后背,嘱咐道:“药膏敷一个时辰即可,你睡一会儿。”

  温泠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困倦中忘记了行礼。

  温泠看他片刻,起身出了门。

  温泠心道:“父亲,好像也并没有出现你说的那种感觉。儿似乎觉得,这样……很好。”

  梦境总是虚无缥缈的,但梦境又是美妙的。梦里总是容易将许多年的风霜忘却,而绿柳清风拂过,层层雾霭拨开之后,见到的仍然是那个聪慧如斯的少年,他慵懒凭栏独坐,带着半分笑意逗着停落在指尖的一只丑鸟儿,许久,忽而转头,低低的唤了他一声山君。回眸那一笑如梦似幻,变得飘渺不真。孔雀的心中隐隐一痛,醒来时问自己,竟是噩梦么?

  因为无法忘记所以耿耿于怀,孔雀幻出纸笔而将梦中所见衡非一笔一笔勾描出来,许久之后,那少年便跃然纸上,而他眸中的笑对着那鸟儿而非对着他,他见不得,见了便知那眸中的虚情假意。

第56章 第九朵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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