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与刀
Chapter 1 不可攻略的人
柏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楚子航那个面瘫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她哽咽地对室友道，“我每天去找他搭话，每周跟他一起打扫卫生，每个月给他参加的篮球比赛加油，每学期和他一起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上台拿优秀学生，三年了，已经三年了！我连班上那群情敌的好感都刷到70+了！他居然还只是把我当成普通同学！”
“毕业了我问他要报考哪所学校我能不能也报，他居然回答我说我可能考不上……”柏瑟痛哭流涕，“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迟钝的人？！”
舍友：“……他迟不迟顿我不知道，你现在看上去倒是像个真的傻○恋爱脑。”舍友皱眉，到底没忍住自己的嫌弃脸：“有必要那么难过吗，不就是个游戏角色，攻略不下来就攻略不下来，况且游戏里的三年也没多久。”
柏瑟苦着脸：“游戏里的三年也是三年啊……这辣鸡游戏好鬼真实，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要是我当年真读那所学校，指不定已经在清华北大了。”
舍友不可置否，悲伤中的柏瑟也没心情解释，她最近玩着的乙女游戏确实非常励志——那是一款以高中时代为背景的校园恋爱游戏，柏瑟可以操控角色攻略遇见的所有同学——虽然这款乙女游戏会有不允许攻略教师、不允许玩家做出任何违反校规校纪的行为、不给存档、只允许攻略一个人等等充满槽点的规定，但除此之外，这款乙女游戏在制作上堪称完美：精美的游戏背景、性格真实迥异的土豪同学、永不重复的对话、没完没了的考试……
没错，考试。
游戏的背景设在一所中国南方城市的重点高中里，学校精英与土豪云集，走廊里擦肩的都是俊男美女，柏瑟开始游戏后正美滋滋地考虑要攻略谁，就不幸的撞上了周考。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考试，柏瑟的电脑直接进入了一个类似于学校网络课期末考试的页面，数道似曾相识的题目横列屏幕，页面边缘还贴心地附带了考试倒计时，和“诚实考试切莫舞弊”的标语。
当时柏瑟就卧槽了，周考不可怕，谁高中没经历过，问题是一个以谈恋爱为己任的乙女游戏，为什么要那么丧心病狂地让玩家重温高三炼狱。
不过游戏到底还是游戏，柏瑟还能靠网络开挂写题，可谁有那个闲心认认真真地做一份乙女游戏里的考试卷子？所以第一次周考，柏瑟非常敷衍的乱选过去了。
她理所应当的挂了所有的科目，成为班上唯一排名倒数的女生。
接着她就发现，自己在班上大部分同学里的基础好感度都或多或少的下降了些许，男生还好，柏瑟靠（游戏里捏的）脸平时还能吹个水，女生就麻烦了，招呼还是打得起来，可谁都没兴趣和她交流。
柏瑟：讲道理你们只是一个游戏，那么现实真的好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柏瑟注意到了楚子航。
其实想不注意到他也难，楚子航这个人大概生来就是人群注目的焦点，父亲是成功企业家，母亲过去是知名女舞蹈演员，楚子航完美的继承了父亲的头脑和母亲的脸，以年级第一的成绩特招入校，刚分班那天就靠颜值轰动了学校，整层楼的女生都跑来他们班打听楚子航的名字。
柏瑟最初靠摇色子分到这个班时，也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楚子航，她印象里的楚子航是个很沉默的人，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的，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仿佛对自己在年级里卷起的风暴一无所知。
只可惜柏瑟对无口系学霸毫无兴趣，她热爱的是日系纤细美少年，所以转头就把楚子航踢出了攻略目标，忘在了脑后。
周考之后柏瑟翻看全班的好感度时，发现楚子航是班上唯一一个对她好感度没有变化的人。
柏瑟那时坐在桌前，突然心里一动。
不不不，他大概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柏瑟这么告诉自己，顺便看了眼楚子航对班上所有同学的好感和关系。
大概是刚开学大家都不太熟悉的缘故，他对全班的好感度都是相同的，班级关系全部是同学·陌生人，柏瑟有点灰心，却又生出几分斗志来。
反正是个以谈恋爱为目的乙女游戏，攻略谁不是攻略，不如就拿下这个家伙。
那个时候的柏瑟，还不知道自己日后会面对多少女追男的困苦。
柏瑟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要接近楚子航，第一步是提高成绩。
作为游戏背景的重点高中仕兰中学同中国广大重点高中一样，采取排名座位制，考试排名越高的人，越有选择位置的优先权，楚子航是年级第一，理所应当的坐在课室中央第二排的黄金位置，身为排名第二第三的两个男生随便选了位置坐下后，排名第四的女生矜持了几秒，毫不犹豫地坐在楚子航旁边，与他成了同桌。
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柏瑟气得不行，这款乙女游戏的自由度太高了，指不定哪天楚子航就给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浪蹄子先给拿下了，而且这辣鸡游戏还不给存档，柏瑟忧心忡忡了好一会儿，全副武装面对第二次周考。
她特地跟舍友借了两台电脑查资料来做题，在宿舍七手八脚全力以赴迎接应试教育的挑战，奈何物理试卷太难，含恨止步全班第六。
全班都震惊了，听说班主任还调出考试监控确定了好几遍柏瑟有没有作弊，不过那都不是她关心的，她最后跟全班第三同桌，一起坐在了楚子航的后座。进步到全班第二的女生警惕地回头看她，柏瑟对女生咧嘴一笑。
那个位置迟早是我的，她在心里无声说。
“然后呢？”室友喝着酸奶追问，“你干翻了那个全班第二，泡上楚子航，登上游戏巅峰了？”
柏瑟深深地低下头，羞愧道：“……没有。”
这个辣鸡游戏的制作组在追求真实度的路上跑偏太远，他们大概真心觉得学生的第一要务就是读书，每次周考考题的题型都充分展现了高考大国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作为一条大三狗，柏瑟几度在高一周考考题上翻车，简直是大学的耻辱。
高一第一学期的前几次周考，柏瑟的成绩都在第三到第五的区间里上下波动，每次都以几分之差与第二擦肩而过，柏瑟尽力了，作为一个文科狗，物理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就算是高一的物理也太难了！
正常玩家在玩到这个程度的时候，十有八九就被劝退了，但柏瑟不同，她在某些事情上异常固执，玩游戏半途而废没什么，但因为拿不到名次就放弃，这跟逃兵又有什么区别。
柏瑟讨厌认输。
她痛定思痛了一晚，第二天难得认真打扮一番，笑眯眯地在饭堂门口蹲点，把准备去吃午饭的学校理工科学霸给堵在半路上，硬着头皮半哄半骗地要到了对方微信。
舍友：“……你居然能要到他微信？！不是，你要他微信干嘛？等等，你该不是想……”
柏瑟再次羞愧地低下头。
正如舍友猜测的那样，柏瑟要到学霸的微信之后与对方激情尬聊了几天，终于在用光手机里所有表情包之前，图穷匕首见，在某个傍晚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和两人份的晚餐外卖敲开了理工科宿舍的大门。
在理工科学霸的加持下，柏瑟不仅干掉了全班第二，还干掉了楚子航，荣登班排榜首，此后三年，她跟楚子航做了几个星期的同桌，就请学霸吃过多少次夜宵。
舍友深深地凝视柏瑟：“有时候我真的很不懂你的脑回路。”
柏瑟也很不懂楚子航的脑回路。
她玩游戏时素来放飞自我，乙女游戏嘛，就算自主性再强，角色也是被设计来恋爱的，只要多触发事件，走对攻略路线，就一定能拿下对方。
然而柏瑟在攻略楚子航的路线上迷路了整个（游戏中的）高中三年。
按她多年的攻略经验，要攻略一个无口属性好学生，首先脸皮要厚，要够热情，要会撩，同时维持同样是好学生的人设，基本上就是日久生情的套路。柏瑟完全如同跟舍友哭诉的那般，每天和楚子航没话找话刷好感，结果反被楚子航刷了好感，楚子航的AI设定高得可怕，无论柏瑟问他什么奇怪的问题都能回答，以至于柏瑟很长一段时间都把他当成Siri调戏。
也不知道这游戏的人设和文案是哪个巨佬写的，触发的会话内容真实，文本量巨大，肥宅少女柏瑟成天在宿舍花痴楚子航人设的博学有礼可靠。
稍微有些收获的只有一同值日这件事，打扫卫生的值班表按学号分组，最初学号是按姓氏排，之后改成按期末成绩排，无论怎么排柏瑟都和楚子航分到了一起，他们每周一轮流擦黑板，一起搞卫生，一起给班里的盆景浇水——结果柏瑟除了知道楚子航喜欢迈巴赫以外毫无所获。楚子航家豪车众多，奔驰S500和迈巴赫交替接他放学回家，出于恋爱中女人的直觉，柏瑟隐约感觉到楚子航放学后更期待接人的车是迈巴赫，她回头查了两部车的价格，发现迈巴赫价格要远高于奔驰S500，这个发现让她高兴了好几天，一方面是喜欢这个游戏用心的细节，另一方面是觉得楚子航因为这一点小小的偏好真实了起来。
然而这些并没有什么卵用，攻略楚子航是柏瑟这辈子除了高考和考证之后最努力的事，也是她这辈子在游戏上折戟沉沙最惨的一次。
她的第一个跟头栽在篮球比赛上，楚子航初中是市篮球队的中锋，高中在篮球场上更是全场焦点，柏瑟知道楚子航喜欢篮球，只恨这单机游戏不能氪金买道具给他比赛呐喊助威，只好按捺住自己跟个真肥宅一样在观众席上拿着荧光棒疯狂打call的傻○冲动，文文静静地坐在人群里给楚子航鼓掌，不被任何人注意——确实没人有精力注意她，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看台上的啦啦队队长吸引了，那场是仕兰中学和外校的比赛，看台上的啦啦队长很明显是自己人，她穿着紫色短裙和白色高跟靴子，高喊楚子航的名字为他跳舞助威。
距离太远，柏瑟看不清那个女孩的脸，只能在比赛后从班上同学聊天里的只言片语里得知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她的加油极其给校队长脸，楚子航后来还请她看了电影。
当时柏瑟在电脑前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她辛辛苦苦攻略那么久都没过能摸上小手的白月光，居然如此轻易地和一个不知道从那里跑出来的小浪蹄子去看电影！
看电影啊！那可是约会必做的三件事之一的看电影！
柏瑟只恨自己进了学生会没去啦啦队，现在比骚已经失去了先天条件，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攻略无口属性的好学生，青梅竹马并不是最好的路线，君不见多少天降系打败幼驯染，多少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学霸最后喜欢上了突然闯入生命里拨撩他的热情又漂亮姑娘。
“恋爱使我盲目。”柏瑟哭泣道，“我怎么一开始没想到这个方向？我努力考个屁试啊，我还死皮赖脸地请人吃了一个学期的夜宵……结果无论现实还是游戏，变漂亮才是最重要吗？”
舍友只是怜悯地笑：“你确实挺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