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可以肯定,能让大着肚子的商佳迅高兴到说话都语无伦次的,那一定是大快人心之事。

  白娇娇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

  “秦老大被爆出婚外生子,私德有亏,终于有人向纪委举报了,活该!”

  白娇娇一愣,惊的不是婚外生子,毕竟那样的人家,那样的圈子,出这种事十之八.九。她惊的是举报方式。

  秦复上个月刚从人大秘书长调任省政府秘书长,任前公示半个月刚过,意气风发走马上任的正厅级干部,忽然爆出这种丑闻……多的是人添油加火。

  “这……这也太刺激了吧。”

  商佳迅开心的笑起来,“我就说,秦家已经从头烂到尾了。”她笑过,又问:“你知道他私生子是谁吗?你见过的。”

  白娇娇对秦家人已经没什么印象了,除了秦寿和商佳迅,好像就是秦轩那个小胖子接触最多。比朵朵调皮多了,又蛮横不讲理,挺爱跟老太太告秦寿的状,系统显示的实际年龄跟对外宣称的不符。

  “是秦轩吧?”

  商佳迅也不意外,“对,要不是你提醒,我都没反应过来,这父子俩一手瞒天过海玩得好。整个家里恐怕就我跟阿寿是最后知道。”

  秦复与白洁多年无子,并不妨碍他在外头殷勤耕种。外头的“土地”可能更争气些,果然结出个小果子来,而且还是一大家子心心念念的男孩儿。他索性跟大家长一合计,弄出个“领养孤儿”的局,既能名正言顺把私生子弄回家,又能出一波“热心慈善”的新闻通稿,积累政治资本,何乐而不为?

  “一开始白洁也不知道,可惜孩子越长越像秦复,再也藏不住。”

  “还记得那次我被人锁屋里的事吧?就是白洁教唆秦轩干的。她本想来个借刀杀人,到时候二房没了孩子,迁怒于秦轩,谁知我却有高人指点……呵呵。”

  白娇娇这才想起来,难怪当时提醒她秦轩岁数不对时,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女人呐,只能共患难。以前我跟她一样多年不孕被秦家人戳脊梁骨,那时候可是患难姐妹花。后来不知从哪儿知道我怀孕了,姐妹花就变食人花,哼!”

  眼睁睁看着跟自己一样的人马上就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她能不着急吗?

  白娇娇唏嘘不已。私生子这事捅出来,不止股价要跌停,秦家“商而优则仕”的美梦也要破碎了。

  “出事了?”焘玲玲双手抱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阳台门口。

  “没你的事,快吃饭,吃完就走。”

  焘玲玲不雅的翻个白眼,扭着屁股走了两步,又回头似笑非笑,“娇娇妹妹,咱们现在可是好姐妹哦,我手里的本事,可以考虑传给巧巧……多灵巧的女孩啊,到时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白娇娇警告的瞪她一眼。

  家里也没钱买奶粉和零食,巧巧每天只有一日三餐可以吃。她很珍惜吃饭的机会,都不用大人追着喂,自个儿戴着小围兜,拿着小勺子,“嗷呜”就是一口。

  “姨姨,吃虾虾,漂酿。”还会给客人“夹菜”,大家伙又笑起来。

  直到告辞出门,白娇娇还在笑,她真是越来越喜欢巧巧这孩子了。

  “别笑得跟傻子似的,喜欢就自己生呗。”

  白娇娇习惯了她的不阴不阳,冷哼一声。

  “喂,我说真的,你身体能生就赶快生,早生身材恢复得好,以后还是少女。”她“哒哒哒”追在身后,“你自个儿就是医生肯定知道的,我是不能生,不然真想生他七个八个。”

  “你不学好怎么能把孩子教育好?”

  焘玲玲气得跺脚,“你怎么知道我不学好了?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些化妆品都是用剩的,卖不了钱就是废物,我就是做废物回收的工作,我……”

  白娇娇真是气笑了。

  这女人脸皮可真够厚的,偷东西就偷东西,这么多借口,还偷出优越感来了。

  “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按原价拿出钱来,我去替你还,要么你自个儿还,外加赔礼道歉。”

  “想得美。”

  白娇娇也不跟她啰嗦,攥住她手腕,“走,那就带你自首去,反正也有人报警了。”

  “哎等等,怎么说风就是雨的,我又没说不还,但你等我再用几天怎么样?那管西柚色的只用过一次,怪可惜的。”

  白娇娇觉着,自己要被她气炸了。人好好的口红让陌生人用过,还回去谁还会继续用啊?不是应该原价赔钱吗?在焘玲玲面前,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三观有问题。

  俩人一路拉拉扯扯,越靠近医院,焘玲玲就越着急。她要有买口红的钱还用得着偷吗,“要不你先等两个月,等我有钱一定会还的。”

  白娇娇不信。

  “真的,你看,我本子上都记着她们地址呢,你看,有钱了我一定会还。”她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何年何月何日在某某地,张三李四,以及偷拿的物件品牌颜色型号……是像那么一回事。

  看不出来,人不怎么样,一手行楷倒是可圈可点,很多人大学毕业也写不出这么漂亮的字。如果说“字如其人”的话,她应该也差不了?

  白娇娇有点犹豫,“你不会是记下住址准备偷到家里去吧?”

  焘玲玲恼羞成怒,“白小娇我警告你啊,不带这么诬赖人的。”一急又带了点帝都口音。

  “你十二岁就来云城,那没继续念书了吗?”

  “要你管!”

  白娇娇正想多问两句,忽然听见“嘟嘟”的喇叭声,陶家司机从车里探出头来,“白医生不好意思,有点急事劳烦您走一趟。”

  焘玲玲却像见鬼似的,使出吃奶的力气挣脱娇娇禁锢,连包也不要了,狂奔而去。

  白娇娇知道,若非紧急事情陶连安不会让司机这个时候来,只能先放焘玲玲一马,反正知道她住址,手里还压着她身份证,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刚上车,司机就把车开得飞快,“不好意思白医生,是我们家太太又发病了,老板今早刚出国,在飞机上他也没办法,只能让我来请您,真的非常抱歉。”

  这确实,人在一万多米的高空,就算世界首富也赶不回来。

  “吃了白医生的药,太太本来挺好的,是新来的阿姨打扫时候不小心摔坏了小少爷的照片……就……”

  “好的,我先去看看。”

  可事实比她想象的严重多了。

  准确来说,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乔楚微发病。

  屋里静悄悄的,上次那阿姨指指窗帘的位置,温声劝道:“太太看看谁来了?”

  女人躲窗帘后,用窗帘把自己紧紧裹起来,像一只蚕蛹摇头摆尾,“不要,凌儿一定摔疼了,我要给他包扎,我学过的……明天就是元旦晚会,不能让他带伤上场……”

  阿姨想上去强行拉开窗帘,白娇娇拦下了,慢慢的试探着走过去,“乔阿姨还记得我吗?我是小白。”

  窗帘后的“蚕蛹”顿了顿,“记得,小白我喜欢,很喜欢,我也想要你这样的女儿。我知道连安都知道,都怪我太喜欢女儿了,把凌儿当闺女养,有时候让他分不清自己性别。”

  她抽噎两声,“你知道吗,刚上幼儿园那一个月,他老上女厕所,把班上女生都吓哭了,我每天都要去带他赔礼道歉……他真是个小傻子,都说了有小.鸡.鸡就得上男厕所,他还哭着闹着说不要了……”她笑起来。

  三四岁的小孩刚有性别认知,妈妈又经常把他当女孩打扮。所以见到穿漂亮裙子的“同类”去哪儿上厕所,他也有样学样,先入为主的认为那是他该去的地方。

  “连安怪我,是我误导了他……呜呜,我也好恨自己,为什么要害了他。”

  白娇娇隔着窗帘,把人搭在她肩上,“阿姨别自责了,三四岁的小孩分不清男女很常见,慢慢会好的。”

  谁知乔楚微却疯狂的摇头,“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刚开始我也没重视,觉着他跟小朋友接触过就能分清楚,直到四年级我才发现,他真的一直以为自己是女生。在学校从来不上厕所,不跟男生玩,还会偷偷看哪个女生的鞋子好看,回来拿自个儿零花钱买。后来我们给他转到国际学校,还留了一级,以为换个环境会好。”

  “都怪我疏忽大意,平时放着他大手大脚惯了,直到六年级才发现他一柜子的女孩东西……连安大发雷霆,咨询过国内外的专家,都说他这是心理问题,叫异装癖和什么性别认知障碍。可是我不信,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有精神病呢?”

  别说十年前,即使是现在,在大多数人的意识里,“异装癖”仍然等同于变.态。

  可以想见,以陶连安这种严厉、古板的性格,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儿子是个变.态?他本身文化程度并不高,气来了暴力打骂肯定少不了。

  十二岁的孩子,又正是叛逆的年纪,一气之下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连安以前脾气很爆,这几年才沉静下来,偏凌儿也是个倔脾气,不肯低头,宁愿打死也不认错,给他找那么多医生开导,一点儿用也没有……最后还是当爹的不忍心,自个儿孩子总不能真把他打死吧?”

  白娇娇点头,可不就是嘛。

  “他失踪那天,本来说好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恢复情况,谁知会发生那样的事?早知道我宁愿不去复查,他喜欢怎样我不多嘴。”

  白娇娇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么多年外界一点儿陶凌失踪的消息也没有,原来是因为这种事,见不得光。

  她不太能理解一个男孩为什么这么喜欢做女孩,就像不能理解焘玲玲为什么痴迷化妆品到病态的程度,但她也绝不会因此而排斥他们。至少,焘玲玲拿了人家东西还白纸黑字记录着要归还,她还没有坏到底。

  或许,这两人之间,也有某种共性?

  但具体是什么,她又想不出来。

  好在乔楚微说开后,情绪平复不少,被她劝着慢慢的从窗帘后走出来。

  “乔阿姨先坐会儿,我去帮你热药。”

  刚站起来,乔楚微忽然从柜子上捡起一个小本子,“连安没这个东西……呀!”

  白娇娇被吓一跳,“乔阿姨怎么了?”

  “这是凌儿的笔迹,我认得,他写得一手很漂亮的行楷,连安不让他参加比赛,让低调些……”她捂着嘴,眼泪“啪嗒啪嗒”掉。

  “你看,这个‘黄’字,他总是少一横,你看,这里也有一个‘黄’。”一个少一笔可以说是连笔或偶然,所有“黄”字都一样的错法……那就是习惯性错误。

  只有在同一个人身上才可能出现。

  白娇娇脑海中火花迸现。欲盖弥彰的女人味,对女性化妆品的病态痴迷,男性化的喉结体毛骨骼,十二岁从帝都来到云城,母亲是云城人,一手漂亮的行楷……除了性别不一样,焘玲玲就是女版的陶凌!

  因为她压根就不觉着自己这种性别认知障碍是疾病,所以“好大夫”系统并不认为她是“病人”。

  系统在她或者他身上是没用的。

  焘玲玲的身份证还在身上,白娇娇赶紧掏出来,蒙住姓名等信息,只留一张脸。“乔阿姨你看一下,认不认识这个人。”

  那是一张洁白的小脸,没有化妆品遮盖,脸型棱角明显,颧骨略高,有点男相。

  乔楚微起初并没在意,“这脸型有点熟悉,左边眉毛缺了一块,是小时候磕楼梯上留下的……诶等等,这不是我们凌儿吗?”她凑近看,又皱起眉头,“可惜凌儿是单眼皮。”

  白娇娇没说话,其实心里已经有了谱儿。

  双眼皮谁都能割,尤其是爱美的一直觉着自己是女人的陶凌!

  “阿姨,那要是陶凌割了双眼皮呢?”她试探道。

  乔楚微一愣,突然笑起来,“那他爸得揍死他,我倒是无所谓,可惜……”她心疼的摩挲着照片,“如果上天给我们一次重来的机会,他爱干嘛就干嘛,别说割双眼皮……”

  就是做变性手术他们也没意见。

  白娇娇得到她的态度,放心不少。

  当然,在确定焘玲玲就是陶凌之前,她不敢再说大话,只是安慰乔楚微几句,又留下陪她吃点东西才回单位,心不在焉上完下午的班。

  一到点儿就去焘玲玲小区,这女人……哦不,这男人是绣花枕头,没什么心眼,中午一路给张菊花指她住哪栋,几楼。娇娇摸上去,一户一户的敲,终于在敲到第三户的时候,找到了焘玲玲。

  白娇娇也不客气,微微用力就挤进门去。

  “啊喂,白小娇你不要太过分,这是我家!”素面朝天的焘玲玲双手叉腰,戴着个粉红色兔子的发箍。身上只穿一件毛绒绒的奶牛睡衣,显得胸前两个高挺不符合地心引力。

  白娇娇突然“恶向胆边生”,一爪按左边那个球上。

  两个人都呆了。

  焘玲玲没想到小白兔似的女孩敢袭她胸,白娇娇没想到本该柔软的触感居然那么……硬。

  比放了三天三夜的馒头还硬。

  “怎么着,喜欢姐姐身材啊?很简单,1899整的,能保持两年。”

  白娇娇看她兀自得意洋洋,忽然替陶家两口子难过起来。他们辛苦一辈子就为了这个唯一的孩子,可他宁愿去外头做毫无保障的伤害自己身体的事,也不愿回家继承父母替他打下的江山。

  到底是多大的仇恨?

  “陶凌,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女人一愣,第一反应是四下里张望,见没其他人才小声道:“你他妈叫谁呢,我叫焘玲玲!”

  娇娇似笑非笑,“别装了。”

  “装什么装,我不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出去出去,那些账我会赔的。”现在的白娇娇她可推搡不动。“小姑奶奶你不走是吧?不走我走。”

  “几岁了还这么幼稚,动不动就收东西走人,知不知道你爸妈为了找你废了多少心力?”

  陶凌背过身去,“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叫陶凌,今年二十岁,生日是八月二十一号,你爸叫陶连安,你妈叫乔楚微,你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陶凌嗤笑一声,“我是女人。”

  白娇娇绕到她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认为自己是什么性别我无权干预,但制造假死远走他乡隐姓埋名,你真的快乐吗?”

  陶凌眼眶发红,他经历的何止这些?他当时带走的零花只有两万多块,刚下火车就被骗了。没钱住酒店下馆子,他选择打工,以为像电视里演的,凭借个人能力闯出一番天地让父亲刮目相看。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因他个子高,谎称已经十六岁,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一个外地口音的孩子,愿意接收他的都是黑砖厂和地沟油餐馆,他就穿回女孩衣服,去发廊当打工,平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学着伺候人,水热了凉了手重了轻了都要被顾客骂,还有老板的冷嘲热讽……但他知道,除了发廊,不会再有地方接纳他。

  但外貌出众又孤身一人的外地“女孩”,在发廊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没混多久也被人揩油过,欺负过,有几次还险些……呵呵,还好他是男儿身。

  他也曾想要投奔外公外婆,可他只在燕京见过他们两次,连他们叫什么名儿住哪儿都不知道。也怕父母知道,谋划大半年的计划破产,于是硬忍下来。

  一忍就是八年。

  他从未后悔过离家出走,“能做自己,我很开心。”

  哪怕是偷别人用剩的化妆品,隆一千块钱的胸,吃两块钱的馒头。

  白娇娇见他偷偷抹泪,也不戳破,温声道:“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露不露面是你的选择。今天是我第三次去给你妈妈看病,她老了很多,五十岁不到却已头发半白,得了严重的躁郁症,如果不及时干预,没几年就会死于抑郁症。”

  “砰!”

  陶凌猛地一拳捶在墙上。

  “你觉得做不了女孩不开心,那你有没有想过,没了你,你妈妈也不开心,她也没有活下去的动力。”谁都想活得开心,却不考虑别人开不开心。

  本质上,陶凌是一个自私的人。

  但——“趁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

  陶凌看着窗外抹泪,终究还是个孩子,流落在外八年,他的世界观是脆弱的,经不起成年人摧毁的。

  “好,但我不见陶连安。”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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