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除了火，什么都看不见。

　　白娇娇赶紧让哥哥派人去王家和任家找。果然不出所料，两个男人都不见了。

　　谭若曦又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静静靠在椅子上神游天外，随着时间越来接近节点，寻找难度越来越大。

　　白娇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事的没事的，你一定可以救那个女孩。

　　她仔细回想刚才二人间的对话，谭若曦好像说过王倩生气，在生刘贝贝的气。

　　她努力稳住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问：“既然你们是最好的朋友，那为什么倩倩还要生贝贝的气呢？”

　　谭若曦翻个白眼，“你傻啊，没跟好朋友生过气吗？尤其贝贝一点信用都不讲，曾经说好一起……她现在却反悔要跟人渣相夫教子，那我们怎么办？”

　　“刘贝贝要退出你们的三人小团伙，跟任建强在一起吗？”

　　“对呀，你说我们该说她天真还是愚蠢？任建强那种渣男会为了她离婚我就去吃屎！还有任建强老婆，那女人也不好惹，倩倩心好，只是想利用那母老虎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离开我们她什么都不是，可是……”她声音颤抖起来。

　　白娇娇心头一跳，被自己的猜测吓到。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谭若曦佯装镇定的摇头，捏住半截纸巾的手却忍不住的发抖。

　　白娇娇忽然把脸凑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是不是你们杀了刘贝贝？”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真的不是我们！”谭若曦嘴角下垂，有眼泪顺着洁白的面庞滚轮。她真的长得很漂亮，很可爱，天生一副萝莉脸，比某些女团里自称萝莉的人漂亮多了。

　　如果好好培养，说不定她也能吃这碗饭。

　　白娇娇冷下心肠，“那你们对她做了什么？”请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你的好朋友能不能活下来就靠你了。

　　谭若曦哭着摇头，“没有，我们真的没有杀她，只是想教训一下她，让她认清现实。渣男拿了她的孩子，放在他姐姐家抚养，她找了好几个月渣男也没让她见一面……你说，这样的男人真的会爱她吗？”

　　她双手抱头，慢慢蹲下.身去，“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就是利用她，用孩子操纵她赚钱……她还那么傻，那么瞎。”

　　白娇娇听她越扯越远，什么赚钱，什么渣男现在都是屁！救王倩才是最重要的！

　　她决定再下一剂猛药。

　　“知道她怎么死的吗？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脑浆子和眼珠子混在一起，还被消防栓烤肠似的贯过……刘贝贝到死也不知道被最好的朋友出卖了，你们晚上能睡得着吗？”

　　谭若曦猛地摇头，后背冒起了鸡皮疙瘩。“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为了让她认清现实，倩倩说……”

　　“说什么？”白娇娇直勾勾的看着她。

　　谭若曦本就只是十五岁的小女孩，经历了好友惨死，自己锒铛入狱，好友越狱一连串的大事，心理防线早就不堪一击，再被娇娇一连串逼问……意志力成了一盘散沙。

　　“倩倩说，要让她知道离开我们她寸步难行，要让她知道人心的险恶，外面的人很坏，只有我们团结起来才能一起对抗……然后……她就故意放消息给任建强老婆，让她知道渣男在学校里养了小三，还……还生了儿子。”

　　“一旦母老虎知道，不止会教训任建强一顿，还会教训刘贝贝，让她不要再痴心妄想。她回归小团体，你们还是‘修德三侠’……对不对？”白娇娇插嘴道。

　　谭若曦呆愣着点头，“对，我们计划是这样的。”

　　“所以，那天才会很巧妙的你们前脚刚到医院，刘贝贝后脚就来了。你们又利用她思念孩子，骗她说产科在五楼……其实是在四楼。”

　　“她一上去，杨艳又很巧妙的来到五楼，正好在卫生间撞见她……你们以为她只是吃一顿教训，却没想到她会死得那么惨。”

　　谭若曦把头埋在双臂间，泣不成声。

　　“我真的很后悔，我们都没想到杨艳会那么狠毒。早知道她会杀了贝贝，我们绝不会这么做，她要退出就让她退出，有些亏只有吃过才知道我们没骗她。”

　　她忽然说出一句挺有哲理的话来，白娇娇挑眉，可惜，那个女孩阴差阳错的死了。

　　看得出来，她们是恨铁不成钢，看不下去她为爱眼瞎，一招“借刀杀人”“借力打力”出发点是好的。

　　可她们低估了人心，低估了杨艳的恶。

　　这个世界教给她们人间的恶，她们却没想到，人间可以比已知的更恶。

　　“你先别哭，知道你们是无心之失，法律会轻判的，现在你要帮我找到王倩，不能让她做傻事。”

　　谭若曦似懂非懂，已经懵了。

　　“只要她没杀人，就还有回头的机会，想一想，以后你们一起上了大学，一起工作努力赚钱，努力买小房子，养上一猫一狗，还会遇到一个很爱你们的人……这样的生活，才是你们人生该有的样子。”

　　白娇娇从未有一刻觉着自己如此幸运。

　　她正在肆无忌惮挥霍着的寻常日子，是这些女孩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到的安宁。

　　谭若曦被她描绘的蓝图所吸引，“真的吗？”

　　“真的，我保证。”她紧紧握住她稚嫩的手。

　　“好，我告诉你，最后相信你们一次。”她咬着嘴唇，看向湛蓝的天空一角，外面一定很美吧？她想跟倩倩一起，在青青的草地上遛狗，逗猫。

　　“你去我们宿舍117，一进门左手边有一块穿衣镜，镜子后面是一个地洞，应该在里面。”

　　白娇娇已经顾不上震惊好好的女生宿舍为什么会有地洞了，唯一念头就是——抓紧时间，一定不能让王倩玉石俱焚。

　　出了戒毒所，哥哥已经在车上等着她。

　　“先别急，缓一下，喝口水。”白骄阳递过一瓶矿泉水。

　　在里头的一个小时，白娇娇高度紧张，谭若曦说的每一句话信息量都很大，大到她不敢想象。

　　“哥，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他们的心不是肉长的吗？他们不会有女儿吗？

　　白骄阳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但说实话，前面十年加警校四年，我都没遇到这一年来这么多性质恶劣的案子。”什么囚*禁女大学生，什么拐卖残疾女婴，凌*虐残障未成年少女……

　　“我们要换个角度想，这些案子确实存在，而且存在了很多年，一个个腐烂流脓的伤口藏在表皮之下，谁都碰不到看不见，所以它们继续流脓。”

　　“但是，现在，因为你的机缘，像一位高明的医生，忍着刺鼻的血腥，忍着喉间恶心，一层层拨开表皮，露出里头真实……伤口总有拨完的一天。”

　　白娇娇眼眶发酸，她希望真有那么一天。

　　世界太平，人心善良。

　　中途，裴瑜发了两条微信问她干嘛，白娇娇回复：“处理伤口。”

　　到修德学校的时候，学生还没放学，寝室楼十分安静，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宿管人员站在楼门口晒太阳。

　　“你们什么人，来干嘛？”男人颐指气使，凶巴巴的。

　　白骄阳亮出警官证，“你们楼下是什么？”他有理由怀疑这栋宿舍楼下藏着什么。

　　一男一女对视一眼，“我们不是负责人，有事找校长去。”男人说着就要溜，想必是去打电话或者搬救兵。

　　白骄阳一手拽住他，“站住。”通风报信什么的就免了，谁知道校长是人是鬼。

　　女人眼珠子乱转，“哦我知道，你们是来问那天死了那个女生吧，她的东西已经搬走了，有事找她班主任去。”

　　白娇娇没想到，都亮明身份了还能被他们推三阻四，这学校真他妈不简单。

　　“根据《刑法》第277条，故意阻碍国家公安机关依法执行工作任务者，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罚金。”

　　男人讪讪的退开两步，“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这是女生宿舍，必须得有女老师陪同你们才能进去，对不对？”

　　女人回过神来，赶紧附和：“对对对，就是这样，你们先等一会儿……”话未说完，乌泱泱一群中年男女赶到。

　　“白队长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有个准备，走，咱们先去办公室喝杯茶。”说着就要来拖白骄阳，眼睛不怀好意的落娇娇身上。

　　白骄阳忍着怒气避开了，“我们要去117宿舍，钥匙。”

　　男人还要再攀交情死缠烂打，“滴呜滴呜”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双方僵持着，五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已经来到面前，“白队。”

　　修德学校的管理者们大眼瞪小眼，又说他们没搜查令不能进去，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白骄阳手下的人可没那么好说话，“这是公众场所，去你妈的搜查令，兄弟们，咱们把这几个妨碍公务的拘起来。有什么事我担着！”

　　这年轻人叫小张，白娇娇见过一次，跟着旁人叫他“小张哥哥”。这人可不简单，是警察世家出身，人伯父是省公安厅的，底气很足，说拘就拘。慌乱中也不知道是谁又搬了救兵，一群穿黑衣服的保安蜂拥而至，把他们团团围在中间。

　　足足有三四十人。

　　白骄阳真是气笑了。

　　原以为很简单的事，没想到兴师动众打起擂台来。

　　“行，要闹是吧？我知道保安兄弟们也只是拿钱办事，但大家要想清楚，修德学校这次完儿定了，到时候学校领导和股东被抓，工资没人发，你们还得因为袭警而留下案底，值不值？”

　　大家肯听领导的话，那是看在钱的份上。

　　没钱谁他妈傻啊。

　　只要有一个带头，其他人纷纷让开。

　　白骄阳带着白娇娇顺利进入宿舍楼门，而剩下的警察，又被他们围住，水泄不通。

　　白骄阳给兄弟们留下一个眼神，只要稳住他们就行，尽量别动枪，别到时候弄得有理也说不清。

　　这个学校确实“与世隔绝”，坐落在郊区外靠山的地方，宿舍楼依山而建，有一面墙体直接靠在山体上。

　　117宿舍那块穿衣镜就在那堵墙上。

　　翻开镜子，果然有一个很小的门洞，大约就是够朵朵那么大的小孩子钻进去。白骄阳拉不住，妹子就使出缩骨功，“嗖”一声蜷着身子慢慢的小心翼翼的钻进去。

　　顺着钻洞，是一条狭窄的小路，只容一人通过的宽度。白娇娇扶着“隧道”墙壁，慢慢的艰难的前行。

　　“娇娇小心，前面有烟……”两人呛得咳起来。

　　白娇娇心头一跳，现在还十二点不到，这就开始烧了吗？还好哥哥拿着灭火器，逐渐向火源逼近。

　　“倩倩别冲动，我知道错了，以后都不敢了，我会好好对你妈妈……”

　　女孩冷冷的淡漠的瞥他一眼，一言不发，用打火机点燃了他的裤腿，火苗顺着裤腿往上窜，迅速的烧到他的衬衣。

　　男人鬼哭狼嚎。

　　越走越近，室内一股烤肉的焦香。

　　白娇娇心道“完了”！白骄阳自然也闻见了，拽住妹子把她藏在身后，掏出配枪。

　　衣角被一只小手拉住，“哥，尽量……别开枪。”

　　白骄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女孩……唉，算了。他又把枪放回去，如果只是一个女孩的话，完全能擒住。

　　半分钟后，男人的惨叫，烤肉的香味，滚滚的浓烟，扑面而来，俩人咳得越来越严重。

　　白娇娇觉着，自己的喉咙像被人捏住，肺需要的氧气怎么也进不去，只有源源不断的二氧化碳往喉咙冒。

　　大脑开始出现短暂的缺氧，脸色潮.红。

　　白骄阳一个大跨步跳下去，豁然开朗，四个人形物体维持坐在凳子上的姿势，浑身焦黑。还有一个正在燃烧着的人形物体在低声哀嚎。

　　是被绑在凳子上烧死的。

　　白娇娇第一次看见火烧死人。烤肉香味儿盖过衣料纤维的焦味，有种变态的，奇异的爽感。

　　“不许动！快住手！”白骄阳一声呵斥，女孩慢慢回头。

　　她的五官平平无奇，常见的单眼皮，鼻子也不够挺翘，牙齿还有点“地包天”，被烟雾熏得一张脸黑一道红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