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纪11

　　马老板暗示道：“今天这种场合，最适合言归于好，皆大欢喜了。”

　　志强看了眼颜二，“算了，坐下来一起吃吧。”

　　颜二不是不会下台阶的人，“谢谢。”

　　吃了一会，气氛就活跃起来。马老板拿出一个礼盒，“珠姐，打开看看？”

　　珠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条黄金项链。

　　颖欣和雅汶感叹，“好漂亮啊。”

　　“老爸下血本了。”马志强拿出一瓶香水，“老妈，我的礼物。”

　　马老板取笑儿子，“花露水？”

　　马志强取笑老爸，“是香水啊。”

　　颜二羡慕地看他们一家人温馨的打闹。许文彪找她聊天，“看新闻，你负责的绿色环保楼盘动土了，恭喜你。”

　　“才刚起步。”颜二客套道：“可惜你不在，不然一定能做到更好。”

　　“不可惜，我相信你的能力。”许文彪认真道：“而且我的设计，交由你做下去，我觉得很开心。”

　　颜二觉得许文彪在客套。

　　“那个……”一个穿着玫红色针织衫，打扮土气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马老板？”

　　颜二和许文彪还在聊建筑，没有注意到她。

　　马老板手里拿着碗，“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明天你再过来吧。”

　　“马老板，你不记得我了？”女人眼中含泪。

　　“她谁啊？”珠姐走了过去，

　　马老板很冤，“老婆，你要相信我，我不认识她。”

　　女人未经马老板许可，走到餐厅里，她看到了与颜二相谈甚欢的许文彪，“文彪！”她扑了过去，差点撞到颜二。

　　颜二抬头看了眼女人，她觉得这人长得面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文彪起身扶住女人，“妈，你怎么来了？”

　　颜二意外，她一直以为，许文彪的母亲应该是温文尔雅的。

　　马老板后知后觉，“原来是文彪妈妈。”

　　珠姐道：“想了想，她跟我们也有二十多年没见了。”

　　马老板小声对珠姐道：“她当年去台湾不是很风光，现在突然跑回来，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颜二听到了马老板与珠姐的对话，她对文彪母亲的印象并不好。

　　张玉芳盯着颜二发呆，“你……”

　　颜二不喜欢这种眼神，“您认识我？”

　　许文彪侧身，挡住张玉芳的视线。

　　张玉芳拉开文彪的身体，不可置信地盯着颜二的脸，“你……你是不是姓颜？”

　　颜二点头。

　　张玉芳兴奋地扑到颜二身上抱住她，“我是你妈妈啊！”

　　张玉芳的举动把在场的人都吓到了。

　　“姓颜就是你女儿，碰瓷也不是这样碰的。”马老板一向不喜欢张玉芳，“你女儿两岁时就被你扔了，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

　　“我见过她九岁的样子。”张玉芳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是不是长得很像？”

　　颜二如今的模样，就是照片里的女孩长开的样子。

　　马志强看了照片，“是很像，但颜二有家人的。”

　　雅汶道：“对啊，小颜是我堂姐。”

　　许文彪不说话，他把张玉芳从颜二身上拉了起来。

　　颜二想起来了，“张玉芳？”

　　“你想起来了？”张玉芳很激动，“我是你妈妈啊！”

　　众人不可思议。

　　“你不是我妈妈。”在张玉芳期待的目光中，颜二平静道：“我妈妈十一年前就生病过世了。”

　　张玉芳哭了出来，“你在怪我？”

　　“没有啊。”颜二没打算否认她们的关系，“我两岁时，你把我扔进孤儿院，那时我怪过你。我九岁时，你把我从孤儿院接走，卖了五万块钱，从此，我再也没怪过你。因为对一个陌生人，投入太多感情是一件很愚蠢的行为。”

　　店里安静的可怕。

　　张玉芳失神，“对不起……”

　　“没必要。”颜二认真道：“其实我要谢谢你，生下了我，并给我机会姓颜。”

　　张玉芳设想过很多母女重逢的可能，唯独没想过，颜二会毫不在意，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对她。

　　许文彪不忍心，他扶张玉芳坐下来，“妈妈，你还没说，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你弟弟在台湾出事了。”张玉芳这才想起正事，“我昨天就到香港了，一直想找你，但你爸爸和文坤总拦着我，不让我见你。我不知道你换单位了，又没有你的电话，只好来才记碰运气，谁知道我运气这么好，一来就看到你，还找到了我失散多年的女儿。”她意有所指地看着颜二。

　　才记里的人听到她的话，都有点无语。

　　颜二问：“出事，他死了？”

　　许文彪很担心。

　　张玉芳心塞，“他活得很好。”

　　颜二无所谓，“哦。”那算什么出事。

　　许文彪担忧，“弟弟到底怎么了？”

　　张玉芳怯懦道：“你弟弟在外面欠了人三百五十万台币。”

　　合着是来要钱的，颜二有点同情许文彪。

　　马志强震惊，“三百五十万台币，我工作到现在都没存到三百五十万台币。”

　　许文彪语气严厉，“他在台湾做了什么？”

　　张玉芳说张自力在台湾帮地下钱庄炒股票，输了三百五十万台币，现在黑社会要自立赔钱，不赔就砍死他。张玉芳来香港，是来向许文彪要钱救张自立。

　　马老板看不过去，“文彪每个月不仅要给你家用，还要给他爸爸家用，一个人养两个家，他也要生活的。你一张口就是三百五十万，你以为他是开银行的？”

　　珠姐拉着马老板，小声道：“人家的家事你少管。”

　　“我实在看不过去！”马老板替文彪不值。

　　许文彪准备承担这笔债。颜二不忍道：“这是无底洞，你帮不完的。”

　　许文彪道：“怎么说他也是我弟弟。”

　　“他已经成年了。张自力没有经济执照，敢帮黑社会炒股票前就应该想过后果。”颜二劝道：“按照现在的汇率，三百五十万台币大约是七十五万港币，叶荣添在上水买了一块地，也不过才花了三十万，就算你的工资再高，也架不住他们这样花。”

　　“你怎么这样？他可是你弟弟。”张玉芳见颜二在阻拦文彪，急道：“自立已经知道错了，他只是年纪小，不懂事。”

　　“十九岁不小了。”颜二在十四岁时，就已经被叶孝礼送去工地学习了，“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张玉芳祈求道：“你难道要自立断手断脚才开心吗？”

　　颜二认真道：“断手断脚也不错。”

　　张玉芳语塞。

　　许文彪神情复杂。

　　张玉芳见颜二一身打扮都不便宜，想找她借钱，可是看着颜二波澜不惊的眼神，她莫名有些发憷，不敢开口。

　　颜二不想留在这里添堵，找借口先离开了。

　　过了几天，马志强打电话给颜二，“文彪套现外币、基金和股票，取消定期和保险，车也送去卖了，还借了私人贷款，就这样还差二十万。”

　　知晓志强的目的，颜二道：“二十万于我而言不多，以文彪的秉性，以往我一定会帮，但这次不同，志强，这种事我以前见过很多，没有哪个是一次就能解决清的。有一次，就有无数次。”她不想文彪弥足深陷。

　　“这事确实不是第一次了，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能怎么办？”马志强叹气，“文彪钱本来是够的，可他有二十万借给他哥哥许文坤了，现在坤哥不同意还钱。”

　　颜二听得生气，文彪身边都是一群怎样的奇葩。“难怪文彪工作这么久，连七十五万都凑不齐。”

　　规划署的坚叔将土地规划内幕卖给地产商，被廉政公署调查。坚叔是文彪的师傅，也是文彪一直以来的榜样。颜二联想文彪最近的遭遇，担心有人利用文彪近期的经济状况，引诱文彪走歪路。她决定借钱给文彪。

　　许文彪拒绝了颜二的钱，他看起来很轻松，“不用了，我哥答应借二十万给我，现在我的钱已经凑够了。”

　　“借？”颜二觉得文彪太好欺负了，“那笔钱本来就是你的。”

　　许文彪笑道：“一家人没必要算那么清楚，他肯借我，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颜二无言以对，“哥，你也太好了吧。”她这个做妹妹的看得很生气。

　　“你刚刚叫我什么？”许文彪诧异。

　　颜二又说了一次，“哥。”

　　“小颜！”今天是许文彪这段时间最开心的一天。

　　颜二以为这事已经告一段落，直到她在明大楼下遇到张玉芳。

　　张玉芳头发凌乱地坐在大厦门口，看到颜二，她兴奋地扑了过去。

　　荣毅皱眉，伸手挡住正在扑来的张玉芳。

　　颜二侧身对荣毅道：“当年卖我的女人。”

　　“是她？”荣毅诧异，他打量着张玉芳，感觉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像颜二。

　　张玉芳谄媚地对叶荣毅道：“叶先生，我在杂志上见过你。”

　　颜二很讨厌张玉芳这幅表情，“有事？”

　　“我想找你借钱。”张玉芳道：“叶先生是你的男朋友，你一定不差钱，自立是你同父同母的弟弟，是你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你不能看着他去死。”

　　颜二无意于解释她和荣毅的关系，更无力辩解她和张自力的关系，“你知道借钱是要还的吗？而且你究竟要借几个三百五十万。文彪一份，我一份？男女平等？”

　　荣毅在一旁听的想笑。

　　张玉芳听出颜二语气的嘲讽，解释道：“文彪没有凑齐三百五十万台币，他有二十万港币在文坤那里压着。现在台湾的人打电话来催债，无论钱够不够，我明天都要去台湾。”

　　许文坤没借钱？颜二奇怪。

　　担心颜二不借，张玉芳道：“你放心，你借给文彪，文彪以后一定会还你的。文彪这孩子很讲原则的，昨天他朋友叶荣添送给我一张数额是七十五万的支票，让我拿去还债。文彪知道了，非逼着我把钱还回去。能做出这样行为的人，你相信他会欠钱不还吗？”

　　“不可能。”颜二一口拆穿张玉芳的谎言，“我认识叶荣添快两年了，先不说以他现在的经济状况，能否拿出七十五万，就算他能拿出来，也绝不是送你的。”

　　“我没骗你。”张玉芳解释道：“那张支票是力天开的，文彪是力天的股东，借七十五万周转没什么，是文彪死心眼，不肯借。”

　　荣毅听出了话里的漏洞。

　　文彪在规划署上班，叶荣添是霍景良的人，联想前段时间坚叔的事情，不难猜出，霍景良想利用叶荣添，让许文彪做第二个坚叔。颜二厌恶地看着张玉芳，“为什么世界上有像你这么自私的人？”

　　颜二赶去找文彪，志强说文彪在他工作的银行。

　　颜二听到两人在吵架。

　　马志强：“你的钱兑换到台币只有两百六十四万，还差八十万。”

　　许文彪：“我弟弟等不了，我手上至少有两百多万，先到那边再和他们谈。”

　　马志强：“他们是黑社会，不讲道理的。文彪，你把荣添的支票给我，我现在存进去还来得及。”

　　许文彪：“连你也想要我收黑钱？”

　　马志强焦急道：“那张支票是力天开的，你就当跟力天借的，或者实在不行，我去取，你当是跟我借。等你回来的时候，你再想办法把钱补上，那时候荣添拿你没办法的。”

　　许文彪：“他卑鄙，不代表我无耻。”

　　马志强：“这叫变通！”

　　许文彪：“你知道我的原则，我不是要向别人交代，我是要对自己负责，这笔钱我一旦收了就回不了头了。”

　　颜二在门外听了一会，她大概了解了自家哥哥的性格，敲门打断正在争执的两人。

　　颜二递给马志强一张支票：“你先把它存进文彪的账户。”

　　文彪阻止志强，他对颜二道：“我不能拿你的钱。”

　　颜二让马志强先走。她走到文彪身前，“我记得你说过，家人不用算那么清，我是你妹妹，这时候，你让我帮你好不好？”

　　许文彪道：“可妈妈那么对你，这笔钱她不能拿。”

　　“这笔钱我不是借给她的，我是借给你的。”颜二对文彪这位原则先生无奈了，“我可不像你对文坤那样好欺负，借的钱以后要还的，利息就按银行算行不行？”

　　许文彪这才收下了钱，“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