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纪14

　　会议上，荣亨一改沉默，对工作表现的很上心，“红磡的购物广场目前垫层施工完成了三分之二，还剩三分之一正在进行场地修整。加连威老道的住宅预计还有四十天可以封顶，按照这个进度可以如期交给政府验楼。”

　　叶孝礼面露欣慰。

　　荣亨上进，颜二本应开心，可玩世不恭的人突然沉稳，十有八|九是因为爱。颜二和荣亨的感情没有进展，荣亨变了，只能说明他爱上了Tina。

　　荣亨侃侃而谈，“我近期还发现日本有一种类似搭积木的盖楼方式，可以将工期缩短一半，我觉得明大也可以尝试。”

　　荣晋打压道：“搭积木是劣质楼盘才会用的建筑方式，我们明大标榜的是高档楼宇。”

　　荣毅是个‘好哥哥’，“我觉得试试也无妨。”

　　“市场上搭积木的建筑大多质量不高，用这种方式盖楼，会损害明大的声誉。”荣晋一副长辈的口吻，“万丈高楼平地起，Joe，工作上心是好事，可建筑公司和公关公司不同，急进造成质量下降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叶孝礼认同。

　　荣毅虚心听从大哥的教诲。

　　荣亨看起来蔫蔫的。

　　颜二不忍荣亨刚燃起的热情就被荣晋熄灭，鼓舞他道：“建筑行业是不能急进，可也不能停滞不前，我觉得Joe的创新意识很不错。”

　　荣亨好不容易认真工作，叶孝礼也不想打压他，对颜二道：“说说你的看法。”

　　荣毅专注地看着她。

　　荣亨也侧身听她说话。

　　“工业革命前，人们想不到机器可以替代手工。十年前，我们也想不到，电脑和手机可以流行开来。搭积木盖法我曾研究过，它是先将墙板、阳台、楼梯、叠合板等建筑用品在车间加工完成，再在工地现场组装起来的一种新型建筑方式。我觉得有点像汽车装配，先在车间做好引擎、轮胎，等要制作车辆时，只要把配件组装起来就可以了。”颜二知晓荣晋会反驳她，提前道：“大哥说的问题是存在的，现在市场上搭积木盖法还很小众，建筑出来的楼宇质量不高，但任何一种建筑方法刚起步的时候都是不成熟的，技术匮乏、产业配套欠缺、专业人手不足等问题，都是造成建筑质量不高的原因，但那并不是技术本身的问题。”

　　叶孝礼眼里带着欣赏，“Joe，回去以后做一份项目计划书给我。”

　　荣亨恢复斗志，“好的！”

　　荣毅笑道：“以前是万丈高楼平地起，以后说不准可以万丈高楼车间起。Joe，以后就看你的了。”

　　众人笑了起来，虽然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荣亨汇报完毕就去吃午饭了。荣晋在叶孝礼面前说荣亨坏话，“成天就知道玩，不到十二点就约人吃饭。”

　　荣毅永远是个好哥哥，“Joe今天六点就起来了，他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

　　“难得他现在有心工作。”叶孝礼对几个孩子道：“Joe以前喜欢玩，对工作不上心，经验不足，你们要多教教他。”

　　荣晋笑容不达眼底，“放心吧爸爸，我会尽量教他的，但他从小三分钟热度，我担心到时候爸爸会失望。”

　　荣毅体贴道：“我觉得大哥多心了，Joe有你这个榜样在，肯定会坚持下去的。”

　　荣晋可不想荣亨真的努力，“Jason，你还记得Joe小时候闹着要去工地盖楼，爸爸花心思找师傅带他，结果他贪玩，没待多久就不学了。”

　　荣毅当然记得这件事。七年前，荣亨还在读书，闹着要去工地，叶孝礼担心他一个孩子不适应，让颜二陪他一起。结果荣亨没待几天，颜二却在那学了五年。“Joe当时才14岁。我们14的时候虽说没条件去工地，但我想即便有条件，以当时的孩童心性也待不下去吧。”

　　荣晋的小心思太容易被看破了，他怕荣亨真的上进，倒时本就偏心的叶孝礼会变得更加偏心。想比之下，颜二觉得荣毅就要聪明多了，会顺着叶孝礼的心思说好话。颜二提议道：“与其担心，不如我们多给三哥一些学习的机会？”

　　“小颜说得对。”叶孝礼心里早就有了想法，“后天我们去上海开会，带上Joe一起。”

　　荣晋：“可Joe不懂这些？”

　　“不懂才是学习的机会。”颜二对叶孝礼道：“我会一直在三哥身旁陪着他的。”

　　叶孝礼满意地点头，“带Joe见见世面，希望他以后对工作更感兴趣。”

　　荣晋的失落写在脸上。荣毅一副替弟弟开心的模样。

　　颜二一个人吃午饭，荣毅在餐厅看到她，走过去打招呼，“又吃同样的套餐？”

　　“因为好吃。”颜二理所当然。

　　“可是也许其他餐更好吃。”荣毅自然地坐在她对面，“你不去尝试，怎么知道没有更好的选择。”

　　颜二愣了愣，听出了荣毅的弦外之音，平静道：“不想尝试，除非我吃腻了。”

　　荣毅吃着碗里的面，“你知道吗？再好吃的东西，你天天吃，连续吃很多天，都会腻。”

　　颜二指着碗里的饭，“它我就吃不腻。”

　　“那是你有的选择，如果你的面前只摆着一份面，那无论你喜不喜欢，你都只能吃面。”荣毅道，“当然如果你选择饿死，另当别论。”

　　颜二抬头对荣毅笑道：“谢谢关心，但我不会饿死。”

　　荣毅提起另一件事，“圈子里的人都说Joe和Tina在一起了。”

　　颜二无所谓，“人在少年时期，很容易喜欢年长的人，因为他们身上有我们没有的成熟，而当我们长大变得成熟，我们又会喜欢年龄小的人，因为他们有我们没有的青春。”

　　荣毅问：“你认为他们会分？”

　　“不一定。”颜二道：“我只是觉得Tina耗不起。”

　　“所以你用自己的青春陪她耗？”荣毅不赞同，“只要你愿意，会有人愿意把你想要的都送到你面前。”

　　颜二能感觉到荣毅对她的不一般，但她是荣亨的未婚妻，无论荣毅是真喜欢她，还是单纯想抢走荣亨的东西，颜二都必须拒绝，“小时候我在孤儿院，院长跟我说过一个故事，我记到现在。”

　　荣毅看着颜二。

　　“某天下着大雨，一个男人见观音撑伞路过，求观音帮他，观音道：‘你在雨中，我也在雨中，我不被淋，因为有伞，你被淋，因为无伞，你与其求我，不如去找伞。’又过了很久，男人在观音庙见到了观音，观音跪拜在自己的神像前，她告诉男人：‘我也遇到了难事，但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颜二轻笑，“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我觉得我除了这张脸，并没有什么值得被爱的地方，所以我与其求人，不如去找属于我的伞。”

　　荣毅看了她良久，道：“你的母亲害了你。”

　　颜二不知荣毅为何突然提起张玉芳，“其实我要感谢她生下了我，不然我就看不到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荣毅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也是。”如果不是张玉芳，他也不会遇见她。

　　两人聊起公事。颜二见荣毅的眼神恢复淡漠，她心中松了口气。颜二讨好荣毅，目的是和他结盟，而不是谈一场虚无的恋爱。

　　到了上海，颜二除了忙手里的工作，还要兼职做荣亨的老师。

　　荣亨虽年长颜二几个月，但工作的经验却没有颜二多。他出差几天，跟着颜二学了不少东西。

　　最后一天，工作结束，叶孝礼让几个孩子早早回酒店休息，“晚上好好睡觉，明天一早的飞机。”

　　荣晋荣毅听话的点头。荣亨把颜二拉到角落，“你们每次出差都这么无聊？”

　　颜二奇怪，“不无聊啊，我觉得很充实。”

　　荣毅余光看了他们一眼。

　　“现在才八点，你飞来上海都不去玩？”荣亨恨铁不成钢，“臭豆腐吃过没？”

　　颜二摇头。

　　荣亨继续问：“油墩子呢？”

　　颜二继续摇头。

　　“你这些年都白出差了。”荣亨牵起颜二的手，“三哥带你见见世面。”

　　颜二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无奈地被荣亨拖走。

　　荣毅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相握的手，待身影消失后，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关门回房了。

　　油墩子、阳春面……颜二见荣亨买了很多，“吃不完会浪费。”

　　“飞那么久什么都不吃才是浪费。”荣亨递给颜二几根肉串，“羊肉串吃过没？”

　　夜市的食物油、香，颜二很少吃这类食物，忍不住多吃了几口。荣亨见颜二喜欢吃，便又给她买了许多。见她吃的开心，荣亨也跟着开心。

　　颜二吃完手里的肉串，望着远处的生煎发呆，荣亨看出她想吃，刮了刮她的鼻子，“怎么样，没来错吧？”

　　颜二点头，她很少来这种地方。

　　荣亨喂了颜二一堆食物，两人心满意足地回酒店睡觉。颜二睡到半夜，被肚子的绞痛感痛醒，她额头冒着冷汗，隐约还觉得想吐。

　　颜二捂住嘴，颤抖着扶着墙往卫生间走，突然眼黑发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颜二抬头，见荣毅靠在病房的椅子上睡着了。他的双眼闭合着，睫毛低垂，与平日谨慎小心的状态不同，看起来没有一点防备。

　　荣毅睁开眼睛，见颜二正在看她，“还疼吗？”

　　颜二摸了摸肚子，还很疼，不过和昨天晚上比起来已经好多了，她努力挤出灿烂的笑容，道：“不疼了。”

　　“你跟Joe在外面乱吃东西，得了急性肠胃炎。Joe症状不严重，已经跟爸和大哥先回香港了。”荣毅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我留在这陪你住院，等你好了再回去。”

　　“肠胃炎住院是在浪费医院的资源。”颜二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回去处理，“我现在已经不疼了，可以回去了。”

　　“如果你不捂住肚子，说这句话的可信度会更高。”荣毅扶住颜二的肩，让她重新靠在床上，“少工作两天不会怎么样，再说，到时候加班有我陪着你。”

　　颜二见荣毅一脸温柔，觉得他又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