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是属于我的历史

  “——南树?”

  温柔的呼唤由模糊变得清晰,千叶南树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那像是骤然间撤去了耳塞, 汽车在身边的马路上行驶而过的声音、路边的人们聊着天时不时发出的笑声, 以及夏日蝉鸣都进入了耳中,温暖的日光正洒在眼前的世界上。

  他低下头,映入眼中是稚嫩幼小的手掌。

  “妈妈。”他回应道, “怎么了?”

  呼唤着他的是母亲, 女人穿着一身洁白优雅的长裙, 手中持着的墨镜正戴在了脸上。

  美丽的女子提好了手提包, 对他伸出手:“爸爸和哥哥已经下车了,南树也快来吧。”

  搭上母亲的掌心,千叶南树借着力下了车。

  清爽的风带着海的气息吹拂而来,海边公路被太阳灼烧得有些炽热,却又因为海的这份凉气而显得不会太过令人难受。千叶南树被母亲牵着绕出停车场,高大的男子以及一高一矮两个男孩儿正在那里等待。

  高的少年已有十二岁,成熟的哥哥气场在有父母庇佑的情况下被那一份与年龄相符的稚嫩和撒娇掩盖,俊美的容颜上是有些没精神的困倦表情, 作为三兄弟里最年长的大哥的直树正故意站在爸爸的影子里躲太阳。矮一些的男孩儿和千叶南树是相近的年龄, 微卷的柔软黑发下那双蓝色的眸时不时望着海之家出售的甜滋滋冰凉凉的冰淇淋,二哥和树对甜食的渴望已经隐藏不住了。千叶南树和母亲的到来让三人都精神一震, 千叶和树更是直接挥舞起了白皙的小手臂:“妈妈,南树~”

  “终于过来了啊。”千叶直树也松了口气。

  千叶妈妈稍微走得前一些,当她接近千叶爸爸身边时,千叶南树主动松开了手。

  他抬头看着父母以及哥哥,阳光下的他们非常温暖, 被爸爸逗笑的妈妈低声让他别闹,两个哥哥商量着一会儿先去哪里。

  “怎么不过来?”注意到站在原地的他,爸爸疑惑地问道,“这里是你期待了好久的海边哦,是不是没睡醒?”

  千叶南树说:“醒了。”

  “应该是没睡醒吧,我在车上叫了他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妈妈笑着说道,下一刻就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对着千叶南树咔擦就是一张照片,“南树傻乎乎的样子也很可爱,直树和树你们要不要也来一张?”

  千叶南树抬起手揉了揉脸,手上的触感和脸上的疼都挺真实的。

  他恍惚地从车上下来,被妈妈带到了家人身边,妈妈说他刚才在车上睡着了。

  是吗?

  不是吧,但千叶南树不太舍得戳破。

  如果这里是一场梦,就再做一会儿吧。如果未来才是一场梦,那……再让这里延续一会儿吧。

  “我醒了。”千叶南树说,“嗯,这里是我期待了好久的海边。”

  换上泳衣,年龄还小的他们在家长的看护下只能在浅水区玩水。这片海滩人不算太多但也不会少到显得冷清,海之家的冰沙卖了一杯又一杯,带着墨镜的千叶夫妇用宽大的遮阳帽挡住了半张脸。

  千叶南树把游泳圈套在腰上下了水,随着水波慢悠悠地在水上游着,他摸到的是映着粼粼波光的被晒得稍微温暖又不失清凉感的海水。

  玩了一会儿他就上了岸玩沙子,用手慢慢地堆砌出来一个小房子,他捡起一颗白色的贝壳放在屋顶。

  “南树——”

  哥哥在喊他。

  “要不要吃冰沙?”

  和树被爸爸带着去带回了几杯冰沙,人手一杯捧在手里坐在沙滩上,冰凉的温度顺着十指流入四肢,驱散了疲惫。

  遮阳伞下铺了餐布坐布,千叶妈妈把做好的便当拿了出来。

  “给,南树自己烤的小饼干。”千叶妈妈说着,“手艺进步了哦,下次要不要给妈妈做一些拿去片场呢~”

  “好!”千叶南树一口应下,“也给爸爸、哥哥们做。”

  一天的外出很快就到了末尾,在海之家提供的洗澡间洗干净了身上来自沙滩的沙子,吃过晚饭千叶南树和家人们重新上了车。

  天色已晚,黄昏照耀着,洒下了带着血色的金黄光芒。

  海边公路的路很长,环绕着海一路往前,他们越来越接近了家的方向。

  “那里是?”

  开着车的爸爸早已注意到了,他点了点头,回应妈妈的话:“可惜了。”

  路灯下的路口,一辆货车停在路边,司机站在车边低头抽着烟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神色焦急。

  不远处放着黄色的警示牌,在警示牌后,侧翻的私家车车头和车侧已经完全变形。

  “驾驶座上的两个人……”意识到孩子们还在车后,千叶妈妈停下了话语,只说,“是啊,可惜了。”

  千叶南树坐在靠窗的位置,从这里往窗外看去刚好可以看到父母们说的话题对象。

  他望着越来越远去的车祸现场,紧紧攥住的手指刺激到了疼痛的神经,那辆在夜色下颜色更显昏暗的私家车和正在向着前方行驶着的这一辆是的确一样的外形。

  “别看了,也别想了。”

  是直树的声音,略微带着冷漠和警告。

  “那是和我们没关系的东西。”

  ……

  千叶南树自己进了厨房,他把塑形了的饼干胚放进烤箱,一边坐在小椅子上一边沉默地望着出炉摆放好的那些饼干。

  半晌,他安静地把小饼干们包装好分别贴上便签写着【给妈妈】【给爸爸】【给直树】和【给和树】,然后回房间换掉了身上的浅蓝色睡衣,穿上一件黑色的短袖以及同色的长裤。扶了扶眼镜,千叶南树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从衣柜里拿出以前很喜欢用的蓝色双肩包,往里放了手机、充电宝、数据线,思考着别的什么,他拉开抽屉看到了一把口琴。

  那是一把银色的口琴,整体造型细长,银色能反光非常漂亮。这把口琴非常眼熟,作为游戏道具被他拥有过,但这口琴的样式比较普通,千叶南树也不确定它在以前是否也被这个年龄的自己得到过。

  千叶南树不记得它是怎么来的,就连它是否在这个时候会出现在抽屉里都不知道。他收到的礼物的次数太多,有些非常喜欢的就这么留下留到自己遗忘为止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从书架里抽出了一本蓝色的本子——那是一本日记本,但上面记载的日记内容大同小异。

  这是一本“人情记录本”,他交的朋友太多有时候会无法雨露均沾,为了记住这些对自己表达过善意的人,他会把收到礼物这件事以“记录快乐的事情”这样的态度作为日记记录下来。

  但是上面没有关于口琴的记录。

  这口琴来得就像他现在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一样奇怪。

  把口琴也塞进包里,千叶南树愣了一愣。

  手机、充电宝、数据线、口琴、蓝色日记本,再加上一瓶矿泉水的话……就是他当时进入洋馆后,得到的那六件物品。

  是巧合吗?还是谁想暗示他什么?

  把房间的灯关了,抱着双肩包,他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等着时钟指针指向下一个整点,然后在满室寂静里悄悄地打开房门下了楼。

  千叶南树走得很小心,一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当他终于关上房间的大门后,屋外的蝉鸣才终于打破了属于千叶家的寂静。

  在声嘶力竭的鸣叫中,千叶南树在逐渐加速的心跳声中向前跑去。院子里放有他们三兄弟的脚踏车,对他来说脚踏车的车轮尺寸有些稍小但还算可以骑。背着包,千叶南树飞快地往心中的方向驰去。

  车站的站牌下空荡荡的,眼前的路也是被黑色的夜染得阴暗得有些令人感到害怕。千叶南树拿出手机插上了耳机,开始随机播放本地的歌曲。

  轻快的音乐驱散了心中的不安,千叶南树仔细看着站牌,记下自己要前行的目的地附近的站牌名以及与这里的距离。

  避开夜巡的警-察,千叶南树走走停停补充着体力,等到黎明再现他也终于来到了想了一个晚上的地方。

  这里是接近海边公路的那个路口,喘着气,千叶南树看到了还未被拖走的侧翻的车子。

  货车还在路边,货车司机也仍旧在那里抽着烟等待着什么。这样不同寻常的现场让千叶南树手指发凉,他喘着气缓解疲惫,停在车上望着前方。

  晨曦已经露出了面貌,海水在晨色中被染的金黄。

  严重变形的车上,车牌号与载着千叶一家人安稳到家的车子是一致的牌号。被撞击的侧窗玻璃完全碎裂,却又因为本身的材质连结在一起没有完全掉落。

  前门的车门有一侧被压在了下面,另一侧露在外面的车窗上的大面积的血迹,千叶南树无法看清里面。

  他离开脚踏车慢慢靠近那里,他看到与地板接触的那一面流淌了一地的红色,蔓延出车子的边缘延伸到了更外沿,却又慢慢干涸成暗暗的红色。

  货车司机手中的烟燃断了一截,烟灰从烟上掉落,那一直低着的眼眸也要逐渐抬起来。

  但就在这时候,千叶南树往前走的步子被止住了。

  一只手紧紧地握在他的手腕上,伴随着往回拉的力道,千叶南树被迫往后退了一步。

  “你要去哪里?”

  穿着蓝色连帽卫衣的男孩儿静静地看着他。

  “前面是公路。”

  一辆车从眼前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儿扬起了两人的发。

  男孩儿有着微卷的黑发,黑色的眸子在粗框眼镜后显得有些暗沉。他背上背着双肩包,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去琴室的路上。

  被天宫翔带离了原地,千叶南树再回头去看刚才的现场,却发现无论是侧翻的车还是停在路边的货车以及货车司机都消失了踪迹。

  这里还是他所在的地方,只不过从路中央换为了人行道上。而他前进的地方,也从放置着警示牌的车祸现场变为了随时有可能行驶过车辆的公路。

  脚踏车倒在一边,被天宫翔扶了起来。没有问千叶南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他拍了拍脚踏车上被蹭到的小灰尘,对千叶南树说:“要和我去琴室吗。”

  “……好。”

  这里距离千叶南树的家有很长一段距离,但和天宫翔家却不算多远,再加上一些距离就可以去到他们的小学了。

  天宫翔的钢琴比赛就在下个星期,这段时间的他每天早起在琴室练了琴才去学校,就连周末也是一整天都在琴房泡着的。

  千叶南树的脚踏车被安置在天宫家,时间很充裕,两人坐着巴士到了琴室门口。

  清晨的琴室已经开门了,两人走进去的时候里边的大厅正传来悠扬的琴声,是有人在弹奏放在大厅里的大三角钢琴。

  琴室里大部分的琴房提供的是练习琴,以立式钢琴、中小三角钢琴为主,演奏音质最好的是专门放了大三角钢琴的一层琴房里的琴以及摆在大厅的这一台。

  早早地来到琴室的人是他们都认识的一位少年,他弹的歌千叶南树听过,原曲是村下孝藏的《踊り子》。

  略显华丽的旋律糅合了和风的滋味创作成的一首即使是听着就能够想象出美丽女子穿着她心爱的裙子舞着自己的人生的场景,昭和风的曲子在清晨别有一番忧伤的意味混合着时代感漂浮在空气里,琴键被按动弹奏出来的只有旋律没有歌词,却又因此更多了一份对那只属于舞女的舞台以及人生的想象。

  因为还是周末,所以对方也这么早地就来琴室和琴相处了。天宫翔带着千叶南树拿了钥匙上楼直奔自己的琴房放东西,然后拉着他把他按在琴室每层的大厅里配备有的小沙发上。

  “我去带早餐回来,在这里等我。”简短地说完,天宫翔没等千叶南树在说什么就下了楼。

  后厨正常工作着,天宫翔带回的早餐是味道可口的三明治和热牛奶。

  千叶南树还有些出神,也没什么精神像往常的自己一样说话谈笑。他能体会到天宫翔含蓄的照顾,小口吃着早餐,他轻声说着:“谢谢。”

  天宫翔看着他,半晌还是没再问什么,点点头说:“还要吗?”

  “不用了……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要看我练习吗?”

  千叶南树慢慢地抿了抿唇,努力笑了一下说:“一会儿就去看。”

  天宫翔进了琴室,千叶南树收拾好两人的餐盘端着下楼交给了后厨回收处。琴室里又来了几个成员,年幼的被送来学琴的孩子们也在家长的接送下到了门口。

  千叶南树看着在门口和家长道别的孩子们,在玻璃落地窗上看见自己的倒影也是个和他们同龄的孩子。

  肩膀被人拍了拍,千叶南树这才从倒影里回过神。

  清晨在大厅弹琴的少年问他:“在看什么?”

  粉色的发有些张扬,十来岁的少年和直树哥哥是差不多的年纪。千叶南树的基础乐理都是他教的,两人的关系并不生疏。

  只是对于对方的这个问题,千叶南树也难以回答。

  “没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是别人的父母还是倒影里的自己?又或者,是现在的自己眼前的“现实”……更或者,是那满是疮痍的“未来”。

  “是么?”少年说着,“那你想听什么歌吗。”

  想听什么歌吗?千叶南树没有什么特别想听的。他思考着,却被鹿目唯直接牵着手带到了钢琴旁。

  “真的没有嘛?”鹿目唯说着,“不开心的时候就多想些开心的事情,你应该也有什么一想到就能够开心起来的旋律或者非常喜欢的歌……或者什么喜欢的偶像吧?”

  喜欢的偶像吗?

  “对,想想喜欢的偶像,想想他身上吸引你的地方,想想你想为了什么努力,然后抛弃现在的不愉快。”少年愉快地笑着,那丝笑意有那么几分任性,“把握现在才是最重要的,南树。现在的你,可是拥有着一切。”

  富裕的家庭,名气十足的父母,优秀的兄长,千叶南树拥有着失去的这些珍贵之物。

  “来吧,随便想起一段,我会帮你变得快乐起来。”

  鹿目唯就坐在他的身边笑着看他,双手已经放在了琴键上蓄势待发。千叶南树转动着干涩的眼睛看向他,在眼前的少年样貌已经开始模糊了。

  不仅如此,周围的声音也变得遥远模糊,千叶南树好像听到了呼唤他名字的声音,却又感受到了来自更深处的意志的声音——再休息一会儿吧。

  一切都太过朦胧,千叶南树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了,恍惚间他似乎并不身处在琴室,他能够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以及鲜血从身体里流逝的可怖感觉,身体变得冰凉,被鲜血糊得脏乱的刘海下的眼睛睁开得也很艰难。

  他的视野非常模糊,眼镜被撞坏了落在了地上让近视的他更加看不清远处,艰难地注视着所能看到的一切,千叶南树终于看清了眼前一大团的红色是什么。

  那是血肉模糊的人体。

  黑色的发被血糊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精致美丽的皮肤和着血肉、骨骼一起被碾压在重物之下,近在咫尺的前方的驾驶位、副驾驶位中央相拥的尸体属于他的父母。

  血腥的味道直冲鼻尖,身侧柔软的触感来自他的哥哥们,他们身上沾上了前方迸射而来的血液,失去意识的脸庞上是散不开的不安。

  千叶南树感觉得到自己的力气在消失,他身处的位置是直接遭受撞击的那一侧门旁,不仅仅是肢体,头部也有非常剧烈的眩晕感。

  他可能要在这里……

  这样的想法无法抑制地占据了脑海,千叶南树慢慢地闭上了眼,痛苦与悲伤令他越来越窒息。

  那场海边的游玩原本是不存在的,千叶一家在去往海边的路上就遭遇了车祸,不仅仅是父母,此刻的他也不应该在这里。

第55章 不是属于我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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