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撒谎

  夏雪晴本来已经抬步要走了,闻言一愣,额首回身问道:“苏公子你细观小女一番,觉得奴家容貌品性如何?”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苏源清负手而立,信手拈来。

  “奉承之言。”夏雪晴奉上了一个鄙薄的笑,十分不给脸面的讽刺了一句,继续道:“那公子观小女,像是耳聋眼盲之人吗?”

  “自然不是。”苏源清很是不解,“夏姑娘问这个作甚?”

  “很是,我既不聋,也不瞎。方才掌柜说的那句话,什么牌子、什么账目的,想也知道并不是对我说的,那便是跟苏公子说的了。”

  夏雪晴回过头去,直接拉上了墨色的兜帽,系好了垂下来的丝绦:“苏公子既然找得到千机阁,又能让他开了尊口,那必定也是找得到医馆的。劳烦公子下次在扯谎之前,可要好好地合计合计,切莫再闹出这种笑话来了。”

  说罢,回身便带着半夏和夏毅走了,赶着路仍不忘细细的嘱咐着:“夏毅,你可记住了,以后扯谎的时候,可千万把谎话说囫囵了,切莫让人抓到把柄。”

  苏源清眼瞧着夏雪晴一行人消失在了青石路的拐角处,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天又黑了些许,把苏源清的影子隐在了灰黑的暮色中。

  谁也没留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影子里多出来了一个人。

  “爷,探子那边并未发现何府有什么异常,小的来汇报一声。”

  苏源清微微额首:“无妨,那老狐狸藏了那么久,自然是不会轻易让人抓到把柄的,可不像我……”

  他微微一笑,低声吩咐道:“派人去看着点那个惯会抓把柄的姑娘。天黑路远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夏毅的功夫怕是护不了她。”

  南烛听完吩咐,顿觉头大如斗。他很想提醒一句,这荣城里面,根本没人想要夏雪晴的命,倒是想杀苏源清的人,一抓一大把。

  都这种节骨眼上了,还要分派人手去保护夏雪晴,他觉得,自家主子可能是吃错药了。

  于是南烛义正言辞的说:“是。”

  半盏茶时间过了,苏源清还杵在那不动,南烛客气地提醒道:“爷,人早走了,您就别看了吧?”

  苏源清拿着扇子就敲到南烛头上了:“胆子越发大了,都消遣起我来了?罢了,回吧。”

  话毕,不多时,街上就清净了,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那个“药”字旗,在黑夜中翻动着。

  -

  夏雪晴抱着个大迎枕趴在榻上,把玩着手里的一个小瓷瓶,颠来倒去的看得专注。

  “小姐还看呢?仔细天黑看坏了眼。”半夏把端着的水盆摆到了几子上,“我把一应的东西都备好了,小姐洗漱完就歇下吧。”

  夏雪晴抬手把瓷瓶放到了矮几上,撑起了身子,惫懒的捶了捶肩膀:“我倒没怎么凝神细看,眼睛不妨事。方才在想事情呢,你也知道我,想事情的时候就爱把玩些小玩意。”

  话毕行至梳妆台前,让半夏帮她拆了头上的发饰。

  “小姐下次若真是闲不住,把玩一些玉摆件瓷摆件都是好的,可别再弄那个药了。”

  半夏把各色珠钗收在了妆奁里,随口问道:“小姐思虑什么呢?在想那个跑商的公子吗?”

  “我好端端的想他作甚?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跑商的,有哪个跑商的一天到晚放着生意不做,上赶着赏花看柳的?”

  夏雪晴摘下了自己耳垂上挂着的东珠,有些困倦的说,“我在想怎么给何清下药呢。”

  “小姐怎的那么记恨何公子啊?”

  夏雪晴闻言一愣,随即凉薄的笑了:“为何?你只当他是在偿还前世的债吧。”

  半夏似懂非懂的,也不明白夏雪晴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只是听话的点了点头:“我都听小姐的。”

  夏雪晴正要洗脸呢,一低头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肤如凝脂,眼若水杏,正是一个姑娘最好的年华。

  这么看来,苏源清给她的那句奉承话,也并非全无根据。只可惜,错付了韶华,她痴情的那人,爱的也就只有这皮相罢了。

  更可悲的是,城中的烟花柳巷中,最是不缺这种清丽容颜。

  “半夏,我知道去哪给他下药了。荣城最大的青楼——红袖招。”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一直过不去我晕,第三章出不来了…合同邮寄中,最近会存稿,录入当天三更,希望大家收藏一下,么么啾

  第5章 说书人

  半夏闻言险些把手里的妆奁给扔了,她手忙脚乱的把珠钗放好,紧赶着就问:“小姐,您是个姑娘啊,这……逛青楼?”半夏的脸又皱起来了:“先不说合不合规矩,您一个姑娘家,怎么去啊?”

  “是,我是不能就这么去。”夏雪晴若有所思。

  半夏出了一口气,宽了心,以为夏雪晴好歹是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想:“很是呢,小姐想明白就好,不管怎样,您也不能跑到那种地方去啊。”

  “我现在去,就算是真找到了何清,也不能撬开他的嘴把药灌进去。”

  夏雪晴拿了个帕子擦了把脸,若有所思,“我需得找个万全的法子,让何清无知无觉的把这药喝了。”

  半夏瞪圆了眼睛,这怎么到最后还是要去啊?她着实被自家小姐的言辞给惊到了。

  结果还没等她缓过来神呢,夏雪晴又整幺蛾子了。

  “半夏,我明儿个出去一趟。你就呆在碎雪阁吧,若真是爹爹找来了,你只说我睡了便好。”

  半夏眼角一耷拉简直就要哭出来了。

  她最是出了名的听话乖顺,也是出了名的呆笨。比起这种需要机灵劲儿的活计,她情愿跟着小姐去闯青楼。

  所以她委委屈屈的问:“小姐,你要去哪啊?”

  “别问,两日之后你便知道了,那时候我陪你去看一出好戏。”

  -

  两日后,何府,偏门。

  何章揽着袖子走得很急,一路上更是频频的回头看,脑门子上顶的都是汗。

  结果一个不小心,他一脚没踩实,险些在石子路上崴了脚。

  “老爷当心!”跟着他的小厮连忙提醒道。

  可谁知何章竟照着那小厮的脑袋就抽了一记,直把那人的帽子都打歪了:“没心眼的东西!嚷这么大声干嘛!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这儿是不是!”

  那小厮赶忙低头,噤若寒蝉的跟在何章后面,急匆匆的赶着路。

  出了偏门,两人又拐了个弯,这才在一个死胡同里找到了一驾马车。

  那车夫见了人,赶忙跪下来行礼:“见过何老爷。”

  何章赶紧把他拉了起来:“起来起来,小点声!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没出息。”

  说罢,东张西望的看了一番,确定没被人发现之后,这才拉开了车帘。

  “爹!”何清一嗓子吆喝的,差点没让何章直接从车凳上摔下来。

  “你个小兔崽子在我车上干嘛!赶紧给我下来!”

  看清了车里面坐的是自己的儿子之后,何章当即就生了好大的气,自己今天是去看那人的,怎么可能带着何清去!?

  “我不!你要是赶我回去,我就去跟娘亲告状!说你根本就没有去李家赴宴,一准是去寻哪家的小娘子去了!”

  不愧是父子天性,何清稳稳地拿捏住了何章的七寸。

  荣城人人皆知,何太守最是惧内。

  正室善妒,硬是一房小妾都不让纳,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何章膝下子嗣单薄,竟然只有何清这一个败家玩意儿。

  “满口胡言!我今日出门是去办正事,你赶紧给我下去!”

  饶是何章自己急得跳脚,可何清就是不下来。

  他笃定了他爹要去寻欢作乐,打定主意必要狠狠地敲何章一笔竹杠,又怎么会乖乖听话。

  最后,何章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不能暴露那人的位置,所以自然是不可能带着何清去的,无奈之下,他偷偷的给马夫递了一个眼神。

  终究是常年跟在他身边的心腹,只一个眼神罢了,那人立刻就明白了,马夫略点了点头,自去驾车了。

  不多时,马车“吱吱扭扭”的走了起来,伴着清脆的马铃声,带着何家的爷俩,朝着一个它不常走的方向去了。

  谁都没注意到,当马车的马铃声还没散干净的时候,一个一直趴伏在墙上的影子,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

  他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看了良久,随后足尖几个轻点,在房顶上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暮色中。

  -

  一个一身黑衣的人,站在廊下,正细细的说着什么事情。南烛侧耳倾听,连身子都微微偏了些许,可见听的很是仔细。

  听完暗卫说的话,南烛略微皱了皱眉,思虑了片刻,一个转身,就朝内室走过去了。

  苏清远今天难得有雅兴,他盘腿坐在席子上,正仔细的看顾着风炉的火候,只等着水开了烹茶喝呢。

  抬眼瞅见南烛进来了,他洒脱一笑,随口招呼了一声:“你怪会挑时候的,来坐吧,一会儿水开了让你尝尝‘笑春风’。这茶是贡品,我可是从皇帝老儿嘴里抢过来的,算你有口福。”

  南烛却没搭腔,依旧眉头紧锁地站着。

  苏清远看他这架势,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几分了,他慢慢收起了脸上的调笑:“难得我今日有雅兴,倒是白白糟蹋了这茶叶了,以后再喝,只怕是没了今日的兴致了。也罢,又出什么事了?”

  南烛犹豫了一下,欺身上前,轻声说道:“爷,狐狸有动静了,只不过没有回洞。他带着何清朝着松涛阁的方向去了。”

  苏清远微微眯了眯眼,面庞被风炉里的火光映衬的得昏暗不明,看起来颇有几分阴晴不定的意思。

  “这老东西又整什么幺蛾子呢?”苏清远看着案子上已经摆好的茶具,脸色阴沉。

  南烛垂着头站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苏清远叹了一口气,随后把手里的柄杓放在了几子上:“罢了,备车,本王亲自去看看。”

  “是。”

  -

  何清一下车就傻了。

  这里没有莺歌燕舞的丝竹声,也没有环肥燕瘦的姑娘们。

  有的只是一个粗布麻衣的店小二,利索的把抹布往肩膀上一抗,扯起嗓子招呼了一声:“哟!客官,里边请!”

  “爹!你看看这是哪?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何清看这架势,回身扯着他爹的袖子就开始闹。

  何章本来就被他气的不行,一路上都都没搭理这个不孝儿。

  见此情状,更是直接抽出了袖子,冷冷的“哼!”了一声。负着手就阔步往前走了。

  “爹,爹!你等等我啊爹!”

  何清也没别的法子了,只能老老实实的跟了上去。

  他们来的这松涛阁,内有二绝。

  这一绝,是他们这儿的厨子。

  松涛阁的厨子,手艺里面是有真章的。

  建造之初,掌柜的高瞻远瞩,花了大价钱把荣城所有的名厨都挖过来了。所以菜品,自然都是有口皆碑的,只不过价码也标的高就是了。

  这二绝,就是他们这里的说书先生了。

  松涛阁一楼的正堂甚是宽敞,能摆得下近百张桌子。可饶是如此,这里几乎还是天天座无虚席,这原因,就出在说书先生身上。

  松涛阁的先生,不是固定的,而是按照排名来的。

  今日你说的这场,若是有趣得紧,叫好又叫座,那你的排名就靠前。

  可若是讲的无趣,没人买账,那这人下一次必定不会出现在戏台子上了。

  加之这松涛阁听书不收钱,只在茶水果馔上赚一些零头,是以老百姓没事了,多喜欢来松涛阁听书。

  何清跟着何章在二楼寻了个雅座,蔫蔫巴巴的坐下了。

  若是知道他爹是过来听书的,那他肯定不会死皮赖脸的跟过来,这还不如在床上歪着来的快活呢。

  苏清远坐在二楼拐角处最不起眼的一个雅间里,脸色很是不痛快。

  他看着对面包厢里坐没坐相的何清,和那个面沉如水的老狐狸,很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了,非得过来看着他俩找罪受。

  但是不多时,苏清远就不觉得无聊了,因为那说书先生讲的东西,他很是感兴趣。

  只见那人醒木一拍,就开始胡天海的侃了起来:“话说这荣城啊,打两年前来了一个京官,你说这人好好地,放着京官不做,来荣城干什么呢?”

  底下的听众一听这个,就乐呵了,谁都爱听这个宫廷世家的恩恩怨怨,闻言纷纷附和着问:“为什么啊?”

  但何章,他可就乐呵不起来了。因为,他就是这个说书人口中的“京官”。两年前告老,才来荣城自请做了个父母官。

  听到这,苏清远“唰”的一下展开了自己的扇子,觉得这事情变得有趣了不少。

  这人先是天花乱坠的讲了一些风流韵事,倒也别管是否属实,直把下面没见过世面的听众唬的一愣一愣的。

  但何章这边越是往后听,越是觉得头大如斗。

  他不知道这人的讲本是哪来的,但是其中讲的一些龌龊事,他还真的干过。

  坐在下面听着,直把何章折磨的着急上火,偏偏却又无可奈何。

  他不敢真的发火。

  一来,人家并未指名道姓的说,这是他何家的秘闻。

  二来,何章怕老婆。他若是真的在松涛坊发作了起来,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家那只母老虎必定就知道了,那他也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可把何章折腾坏了。可偏偏,何清这个不省心的废物点心,他还听得挺高兴的!一直想拉着何章探讨一番,直把何章气的七窍生烟。

  何章本来打算,暂且压住脾气,等结束后再派人去查探。

  可谁知还没一会儿呢,这说书人的一席话,直接就让何章蹦起来了。

  那人口无遮拦,天不怕地不怕的直言不讳:“这家的大公子啊,很是风流。院里丫鬟一堆不说,还酷爱流连于那烟花柳巷。”

  说罢一拍醒木,继续道:

  “今日宿在花小姐这里,明日又留恋柳小姐的紧。更有那个邓家小姐啊,为了他香消玉殒!你说这样的公子哥,谁敢嫁了去?”

  台下一片唏嘘声,何清一听到邓小姐的名字,又想到前几日夏雪晴说的“托梦”,只觉得邓姑娘真的找上门了。

  直把何清吓得瘫倒在了椅子上,没个人形了。

  “放肆!”

  何章终究坐不住了,他儿子逼死邓家小姐的事,他自然是知晓的。但是就这么被说了出来,那他儿子以后还要不要娶妻生子了。

  “哈哈哈哈!”对面的雅间里,苏清远收了扇子拍手大笑。

  “南烛!你去给这个说书的多打赏一些银两,让他以后也务必这么说!这谁写的讲本,怎的这般有趣!”

  夏雪晴正绣花呢,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半夏在一旁调笑道:“一准是哪个公子哥在思念小姐呢。”

第4章 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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