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64

  那么,接吻呢……

  穆玄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直往莫雨的脸上看去。

  莫雨的容貌自是好看的,这好看还有种独一份的鲜明气场,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他与旁人认错。

  此刻他目光落在别处,神色沉静,似在思忖,因了认真神采,于俊美风姿之外,又添了股吸引力。

  于穆玄英而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可堪致命。

  所以呢,想去吻他吗?

  他的眼终于落到莫雨的唇上,刚盯住那抹淡薄的颜色,还未及展开想象,心便猛然一跳,异乎寻常地跳,及时遏制了对他来说太过分的设想。

  想要把目光收回来,却如泥潭深陷,拔也拔不出。

  穆玄英不知,早在他偷看莫雨的第一眼,莫雨已发觉了。

  哦,在看我。

  发觉了,还要装没发现。莫雨本以为他随便扫一眼就算,哪知那双眼就此留在他身,停驻流连。

  还在看我……

  莫雨端着纸杯,一脸状若无事地眺望远处,心里阙然泛起甜酸波浪。

  他倒不介意给穆玄英瞧,想看多久都随便。只不过,他没想到,本以为万事皆在掌控中,履尽风波也可不惊不惧……

  哪能被穆玄英盯着瞧一瞧看一看,都会心悸不止,那也太丢分。

  实在害怕再这么下去,他就要被看得脸红了,莫雨当机立断,决定打破眼下静局。

  他眼睫一动,黑沉沉的眼眸移转,恰与穆玄英视线对接。

  檐外风静雨止,檐下情愫浮生。

  穆玄英像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与莫雨对视后也未醒觉。

  他注视他的神情坦然又无辜,一片澄澈的眼里,竟能读出几分痴缠。

  交织的目光里,是比细雨还缠绵的情思,犹如被打开了坛子上的封印,让潜藏万年的情魔重见天日。

  说不透是谁中了谁的魔障,谁受了谁的蛊惑,你身自带引力,而我只能屈从。

  从莫雨的眼里,看见穆玄英微微开阖的唇,是他喜欢的颜色,只是略浅淡了些。如能让淡粉加深,碾磨啃咬出嫣红,想来更加醉人……

  好在冲动之前,他清醒过来了。

  众目睽睽,时机地点都不对,纵使扼腕万分,也只能狠下心来,打破这难得的好气氛。

  莫雨将叫嚣不停的心强自按捺下去,倏地笑了声,抬手捏住了穆玄英的鼻子:“傻了啊你?”

  这一捏,好似打破心醉神迷的魔咒,柔肠百转尽消,放任理智回笼。

  穆玄英被他捏红了鼻头,挣扎出来,嘴上不服气地反击:“你才傻呢,少动手动脚。”

  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他有多感激莫雨这一举动叫他灵魂归位,不至于做出些出格的事——

  例如,贴过去,亲上莫雨的……

  打住。

  穆玄英慌忙叫停大脑的浮想联翩,是再也不敢偷看莫雨嘴唇了。

  ***

  节目组为他们选的旅店是一家百年老店。

  门檐悬垂出的金属雕花招牌还颜色如新,绿底盾牌之上绘着一丛铃兰,长叶片下藏了只抱着松果的松鼠。

  穆玄英驻足看那招牌,脚边蹿过个东西,低头一看,一只毛发蓬松的短腿柯基犬蹦跶向前,带动脖子上的铃铛叮铃铃。

  柯基跑了几步停下来,头朝后扭,冲穆玄英呼哧呼哧吐着舌头,好生兴高采烈。

  穆玄英蹲下身去,朝它招招手。柯基撒欢地跑过来,舔他的手,任他抚摸。穆玄英捋了捋它背,它便发出心满意足的咕哝。

  莫雨在旁瞧着有趣,也蹲下身去。哪知他手还没放到柯基身上,狗儿猛地打了个激灵,如临大敌般撑直身体,就地打了个滚儿,短短的四肢用力刨动地面,逃跑了。

  剩下两个蹲着的男人面面相觑。

  穆玄英瞅他一眼,笑出了声:“你对它做了什么?”

  莫雨站直了身,顺手把他也捞了起来:“你都看见了,我什么也没做。”

  “那它……”穆玄英话语一顿,坏笑道,“同类相斥?”

  莫雨不客气地拍了下他脑袋:“敢骂我是狗,不想好了?”

  “哎呀,”穆玄英揉起被拍到的地方,“疼呢。”

  莫雨手捂上去:“……真疼啊?”

  “这还能装啊?”穆玄英放下手,嗔道,“没轻没重。”

  莫雨抓起他手腕,往自己脸上凑:“那你打回来?”

  穆玄英眼看指尖要碰到莫雨的脸,忙抽出手:“别,我可不敢打,会被小鱼干揍的。”

  “哈,你不也是小鱼干?”莫雨说着,余光瞥见旁边的几个工作人员正津津有味地往这里看,登时不爽。

  他收敛了轻松神色,脸上表情变得正经:“穆玄英,你想不想去哪走走?”

  穆玄英有心跟他“去走走”,但他们这趟出来是录节目,又不是私人旅游,任务在身,行动得听从安排。

  莫雨看他一眼,就知他在在意什么。脚步一转,他走开去和跟随PD交谈几句后,再转回到穆玄英面前:“说好了,半小时之内回来就行,等下会坐车去另外一个地方。”

  说罢,莫雨一指不远处的湖面:“我们去那座木桥好不好?”

  既已和工作人员说通,穆玄英点头应道:“好。”

  两人并肩沿着湖边漫步。此地多山亦多湖,山峦芳草萋萋,湖水静谧如镜,如童话般的国度。

  湖面宽广,岸边停泊了一排装饰着缎带和鲜花的游船。莫雨边走边道:“要是有时间,去坐船游湖吹吹风多好。”

  “可惜就是没时间,”穆玄英叹道,“哎,只能以后再来了。”

  “好啊,你哪天有空,记得跟我说一声。”

  听他这样讲,穆玄英几个念头闪过,最后说了句:“节目快拍完了。”

  “是啊,下一期就是‘告别’了。”

  一路无话,直到那座两旁覆满红色矢车菊的木桥上,穆玄英心头还徘徊着“告别”二字。

  为节目拍先导片还仿如昨日,而最后的句点已近在咫尺。时光从来翩跹远去,不由人的念想而停步。

  借着录节目的契机,他与莫雨有了更多交集,也在这段时期,明了自己心意。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这么想来,他忽地很感激有这场境遇。多谢节目组邀请了他和莫雨,让他与他暗恋的对象,能有一段假做情侣的荣幸,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光影印记。

  即使到了最后,他一腔思慕落个一场空的结局,也足够感到安慰。

  穆玄英想起曾对着陈月信誓旦旦,说假戏真做怎么可能,如今想来当真打脸。

  怪谁呢,怪他自己。谁叫他对上莫雨,从来没做过假戏,从敬慕到倾心,在在俱是真情。

  “哎,你这两天老是走神,”莫雨在旁道,“我看你老往这边看,猜你想来木桥,是我猜错了?”

  “没错,这儿是很漂亮,”穆玄英手臂搭上围栏,身向前倾,好似抱了满怀艳红花朵,他回头道,“你看,那边有灯塔。”

  莫雨走到他身旁。雪白的灯塔是一截小小缩影,立于山之外,海之上。海鸥盘旋其顶,碧蓝海浪泛白沫,白云之下的灯塔,好似观一幅画。

  “我老家在内陆,附近有江有湖,却没有海,”穆玄英望着远处的灯塔,“等我见到海,才知什么叫无边无际,没有方向。”

  “掌船的人手里有舵,知道该往哪去,何况还有灯塔。”莫雨手扶住木栏,说道。

  “灯塔有光,人才不会迷失,”穆玄英转过身来,背靠栏,“我心里,好像缺了座灯塔,没个明确的方向。”

  “迷茫正常,我以前也常迷茫,会想我做的事,都没太大意义,”莫雨努努唇,“演了再多角色,都是别人的人生。像你喜欢的白锦鸿,跟我本人,并没什么联系。”

  他见穆玄英动了动唇,赶在他说话前做了个手势:“我不会为这点事困扰,让我做个听众吧,我想听你说。你的困惑、难题,都可以告诉我。”

  穆玄英听着,唇一抿,笑起来:“我要去演席方平了。”

  “啊,恭喜。”

  “谢谢,”穆玄英垂下眼帘,“我有信心演好他。可是,我忍不住会想,然后呢?我想要的,好像不是功成名就,也不是别人的赞美,而是一些……别的东西。打个比方,就像船夫划着他的小船,飘在茫茫的大海上,期盼着有一天,远方冒出一座灯塔。它能告诉我,我划的方向是正确的,我一定能到达一个,像眼前这样美好的地方。”

  很多人不惧怕吃苦,甘愿付出汗水辛劳,只怕这努力的方向最终是错误的,光阴白白消耗。

  这种体会和感想,莫雨在与他差不多年纪,去参演《落叶归根》时,也曾体会过。说到底,人生路只有这一条,谁都怕走错。

  “毛毛,你要让我说,我也不敢担保,一定能给你最正确的建议。连我自己的路,都走得崎岖过,”说到此处莫雨笑了声,“非要我说,我只能讲,在我眼里,现在的你已经足够美好。”

  “与其担心不可知的未来,不如专注可见的当下,”莫雨望着他,温柔道,“你要相信,只要你想,会有很多人愿意,与你一同前行。”

  他郑重地点了下头:“包括我。”

  穆玄英眼一眨,手背揉了下鼻头,像在掩藏些什么:“我发现……每次跟你谈话,心情都会好,看东西也会更清楚。”

  “哇……我还有这种功效,”莫雨打趣道,“那以后,你天天来跟我谈?”

  穆玄英摆手以示拒绝,开玩笑,还嫌他沦陷得不够深吗?每跟莫雨多接触一次,只会让他更喜爱他一分。

  眼看说好的时间要到,他们起身往回走。

  走下桥时,穆玄英手肘碰碰莫雨胳膊:“哎,你要送我什么啊?”

  莫雨轻哂,用他说过的话去堵他:“提前告诉你,不就是作弊了吗?”

  “成,”穆玄英下巴一扬,“那我也不告诉你。”

  莫雨眯起眼:“有阴谋喔?”

  穆玄英脸上闪过雀跃期待的神采:“我已经在准备了,你就等着吧。”

  等着被我吓一跳。

  ***

  莫雨再见到穆玄英的第一眼,便皱起了眉:隔了两周没见,穆玄英面颊明显瘦了,眼底有浓重的黑影,不时手捂住嘴打哈欠,手上握着咖啡,还不停往嘴里丢薄荷糖。

  穆玄英见到他,倒是开心地笑了起来,走到他跟前,还没说话先捂上嘴,又打了个哈欠。

  “很困?”莫雨皱着眉问。

  穆玄英就着捂嘴动作,嗡嗡道:“快困吐了……”

  他说话的嗓音是沙哑的,全不似往日清亮。

  莫雨听见,眉头皱得更深,眼看他身子一歪,忙伸手扶住。

  穆玄英倚着他肩,站定后笑吟吟道:“谢谢。”

  莫雨揽紧他,按到一旁的椅子里:“你这样还骑什么马,改期吧。”

  他正要走去找阿诛,衣袖却被揪住。

  穆玄英手指抓着他袖子,仰着头道:“别……不能因为我,浪费大家时间。”

  莫雨脸色不虞,盯着他看了会儿,卒然一笑:“行,听你的。”

  穆玄英连日来休息不足,大脑正在发钝,是以不察莫雨的笑容只挂在嘴角,眼里殊无笑意。

  原定要去一家私人马场,需提前换上猎手装。节目组赶时间,将换装室改在保姆车上。

  穆玄英被莫雨拉着上了车,神智迷糊间,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莫雨在拉他外套的拉链,在他反应之前,外套已被扒了。紧接着,莫雨手伸进他T恤下摆,手贴上他腰间皮肤,另只手抓着T恤往上掀。

  穆玄英使出全身力气扑腾,从莫雨掌下脱出,缩到另一边:“我自己换!”

  莫雨倒没迫压过去,坐在原处问:“你确定可以?”

  穆玄英抓过外套,翻出薄荷糖盒子,又放了两颗在嘴里大嚼:“没问题。”

  莫雨转头走开,找了个座位坐下,耳朵仔细聆听身后窸窸窣窣。

  他低头看方才摸过穆玄英腰的手掌,没什么旖旎遐想,倒是想把身后人拖过来教训一顿:明显严重缺乏休息,瘦下去的面颊,干涩沙哑的嗓音,不是往日活力充沛的模样。是被FreshAir派太多行程压榨过分了?还是仗着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

  不管原因是哪一个,都让莫雨心里压了团火气。

  有人按住了他肩膀,他一转头,看见已换好全套装束的穆玄英。

  白色竖领衬衫上打了个同色领花,外套和中裤是配套的棕色格纹苏格兰毛呢猎装,脚下是绑带雕花牛津鞋,头上戴了顶猎鹿帽,像个少不知愁的英伦贵族子弟。

  穆玄英轻推了下他肩:“过去点。”

  莫雨往里坐了一个座位,原来的位置马上被占据。

  穆玄英坐下后,抓下头上帽子放在膝上,小声道:“到了叫我。”

  路面平稳,车身几乎没有晃动,莫雨放下半截车窗,有微风吹进来,拂过肌肤与发丝,带来舒适的感觉。

  身旁一声鼻子闷哼,莫雨偏过头,见穆玄英早闭上了眼休憩,头靠着椅背,时而发出一声含混的低吟。

  莫雨对着那张疲乏的睡颜看了半晌,无声地叹了口气,侧过身,掌心刚抚上他脸,穆玄英唇一动,出声了。

  “唉……”

  莫雨手僵在那,等了会,没等到下一句,却见穆玄英头一偏,垂到他肩头上,沉沉不醒。

  脸颊稍挨近些,便可触到肩上他柔软发丝。有沐浴后的清爽味道,洗发露不知用了哪种,闻着像某种好闻的果实。

  柠檬还是柑橘,或者兼而有之?

  正要再闻,肩上的人低念了句:“莫雨……”

  听见这声呓语,莫雨心念一动,索性靠过去,嘴唇贴近最近的发丝,将穆玄英的一缕发在唇之间碾磨几下,才放开。

  要是穆玄英这时惊醒,发现莫雨在亲吻他头发才有趣。

  可惜他实在太累了。连续两周的高强度作业,激发出了他的潜力,也消耗了他的精神和体力,只想借着行路先补个眠。

  睡梦中,他情不自禁靠近身边唯一的热源,没去想这热源是什么,只想贴住了就很满足。

  想不到,在车上睡的这一觉,竟还有机会做梦。

  在梦的场景中,他很快发现,他在梦里是个局外人、旁观者。

  像是在看电影,眼前的光感、色泽,近中远景的切换,画面的调度转移,都是电影独有的呈现方式。

  他看见一个少年背对着他,行走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天边飘着火烧似的云彩,少年好似浸入霞光的黑影。

  跟着,景致突然变了,两旁高耸起青山,山腰往上全为白云所覆,如登仙境。

  再一看,少年也变了,身姿抽长,陡然间长大,微驼的背挺得笔直,人挺拔修长,已是青年形貌。

  梦里的穆玄英,静静地看着那青年,嘴角不自禁翘起,引出温和的笑意。

  从青山到广厦,从自然风光到现代都市,青年身侧的风物变幻,如调了快进,不断倒退的风景里,他始终在前行。

  穆玄英注视着那人背影,嘴唇一开一合:莫雨……

  他一低唤,视野里的场景登时如万花筒扭转,散出数不尽的碎片,华彩斑斓,随即,凝聚成一个新的镜像。

  门前的台阶上,站了个少年,嘴角和眼边有伤,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神色桀骜,目光锐利。

  那少年看见了他,盯着他的脸,眸光十分警惕。

  穆玄英没走上前,只朝他欠了欠身,脸上神情温柔无匹。

  少年端详着他,渐渐的,眼中敌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笑意。

  那笑,看得穆玄英心忽而一动。

  ……

  穆玄英醒来时,发现自己头枕在莫雨肩上,不晓得以这个姿势睡了多久,连忙坐端正。

  莫雨以手支颊在看窗外,见他醒了,嘴朝窗一努:“有牛。”

  田园怡然,牛在闲适地啃草皮。

  穆玄英睡了一觉,意识清醒不少,对上莫雨平静的脸,想起脸颊贴过他肩的温度,不免害臊:“……你肩膀酸么?”

第二十二章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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