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栗子与小蓝书

  当上大课的时候,就会出现各院共聚一堂的现象,大约是四五个院系的样子。

  教室在拐角处的大教室,将近能容纳两百多人。上课必须得有人去借小话筒,不然别说后面几排,就是中间的几排吧,都得费劲巴拉才能听到老师在说什么零星片段,再运用大脑经验得出老师在讲什么,再反应一下,老师已经说到了下一句,根本不行。

  就是这样子的大教室,还是人数差不多与座位齐平。按照常理,还是不会有多少空位子出现。

  但是现在……

  第一排还是空的。

  冷游依照惯例,目不斜视坐在了第一排角落。哪怕是在这种人数极多的大课,一般而言,第一排也是空的,毕竟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评价,三四个人迟到,五六个人旷课压根不来。

  就像是一个默认的国际惯例——第一排做的都是好学生——哦,可去他的好学生!

  冷游对这个冷冷清清的座位千般万般的满意,唯独一点,他想想别人给自己贴了个“坐在第一排的好学生”的标签就觉得一言难尽,有些想逃。

  他的初衷明明是远离密集人群,谁知反而突兀地站立在人群外的空地。

  算了,来都来了……

  就算是被人贴了标签又怎么样,来都来了,要不就曲高和寡自己一个人开开心心坐第一排被人说“哇唔,就是那个每次坐第一排的好学生”,要不就随大流和别人挤在后面,泯然众人但聒噪且心烦,总得选一个,不然就转身回去睡回笼觉——想什么呢?来都来了!

  所以说,来都来了真的是一句特别、特别神奇的话——适用于各种想要撂挑子不干的场合。

  ……

  一阵糖炒栗子的香味儿从后面传来,越来越浓。那甜味儿就像是长了眼睛有了思想,直直往冷游鼻子里面飘。

  “你旁边有人没?”是周兴奕,那人拎了一大袋儿糖炒栗子站在他旁边,一脸纯良且无害的模样。

  这座位也不是他家的,他怎么还能霸住不放呢?

  冷游摇摇头:“你坐吧。”

  在冷游的观念之中,熟人,比如说白乐言、林予璋,相处起来就跟自己人一样,蛮平常的;陌生人,擦肩而过、名字根本不知道的那一种,只要不在除了挤公交地铁等必要时刻挨着挤着自己,冷游都能把他们当成大萝卜、大青菜;最尴尬的是半生不熟的人——比如周兴奕同学。

  这个人,说熟吧,也没有那么熟,毕竟只是个实验搭档,并且不怎么靠谱,还没有泡面拍档带给他的回忆美好。

  可是,要说不熟吧,未免显得薄情又寡意。哪怕不记得他同周兴奕一起逛社团纳新长达一秒钟,哪怕不记得自己甚至为了他久违的给别人拨打了电话,就为了那些摔碎在周兴奕手中的玻璃器皿,就为了在日后好几周时间之中,对方还有可能继续不靠谱地打翻这个碰倒那个……他们也没有那么的不熟。

  冷游就看着周兴奕在桌子里垫了张纸,开开心心地把那袋栗子放在腿上开始剥。

  第一次剥的栗子碎掉了,周兴奕飞快且谨慎地偷偷瞄了一眼冷游,见对方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便迅速把那碎成好几牙儿的栗子塞进自己嘴里,假装无事发生。

  第二次就非常顺利了,剥出来的栗子完整又光滑。于是顺理成章的被周兴奕拿到冷游面前炫耀了。

  剥的完整又光滑的栗子在经历被炫耀任务之后,落在了书桌里垫的那张纸上。

  冷游发誓,他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周兴奕就又来跟他聊天儿了:“你知道吗?就学校外面学生街那家糖炒栗子,嘿!味道绝了!”

  “你不吃吗?”剥出来的栗子规规整整全部放在纸上,仿佛在进行栗子大阅兵。冷游忍了忍,没忍住。

  就这种对方非常能说的状态下,你会不然而然地被感染,平日里咽下去的话也会说出来。

  “啊,是这样子的。”突然,周兴奕把装栗子的袋子放冷游腿上,“上课偷吃的栗子是最好吃的栗子,就和翘课睡的懒觉,是最香的懒觉一个道理。”

  冷游看着自己膝上那袋热乎乎的糖炒板栗,内心狂发弹幕。

  ——对不起!

  ——我从来不知道这样子的大道理!

  ——毕竟我只看过小故事大智慧。

  ——只知道学个爱迪生让你继续摆弄易碎的瓶瓶罐罐!

  “那要上课偷吃的话……”冷游没忍住,也捏了一个栗子出来,“现在是在做什么?”

  周兴奕看老实孩子似的看了一眼冷游:“你是不是傻,上课的时候你咔嚓咔嚓剥栗子壳老师是会下来的!万一老师眼馋,把它没收回去自己吃怎么办?”

  ——哦,那倒是我思虑不周全了。

  “你要吃就自己拿嗷。”周兴奕给冷游说完,就又开始了剥栗子屯冬粮……或者说,屯课粮地准备。

  然而未果,并没有把课粮屯够。

  周兴奕剥了三四个就被味儿勾得馋虫上来了,于是剩下新剥出来的,全部进了嘴。

  据周兴奕说,他已经打入了FLIGHT内部,和方策建立了友好的关系。FLIGHT下周在清吧的小型演出,周兴奕都已经把票买好了。

  “你说……我要不要去买束花?”周兴奕已经明显在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了,“反正我已经和方策认识了……嘿嘿……到时候给他献花……”周兴奕压低声音,冷游并不是十分想配合,但还是低了低头做做样子,“虽然方策并没有答应我的包养请求,嘿嘿……”

  冷游面无表情:他错了,他就不应该低头的。

  ……

  白乐言窝在图书馆墙角一隅,想等自助打印机前排队的人稍微少一些的时候再去行动。

  他坐在沙发上取下书包,从里面扒拉林予璋给他的U盘——这一次,他是替人去打印材料的跑腿员。

  嗯?

  白乐言疑惑地看着自己书包里,在那两本专业书之间,落了一本并非自己的书,没见过,是谁的?

  他把那本书拎出来。

  作者是安德烈?艾席蒙——没听过。

  不过白乐言并不觉得自己认识这位作者才算是正常,毕竟他并不怎么热衷于小说,印象里,他看过的大部分小说,还属于初高中必读书目。

  书名是《夏日终曲》——没听过。

  在书页上方,纯澈的蔚蓝色天空为底,上面用黄色的笔迹写了“CALL ME BY YOUR NAME”,估摸着应该是原本的书名。这个书名白乐言有些喜欢,以他第一眼的判断,他觉得这个名字应该是亲昵的、独一无二的,在茫茫人潮之中,在有那么多同名同姓的人潮之中,叫一声你的名字,你就可以回头。

  有点……羡慕呢!

  封面是……是两个相靠着的男性,稍靠前的那一位头微微扬起,脖颈拉住了一条好看的线条。

  ——大约是讲朋友的?

  ——大约是讲兄弟情义的?

  白乐言有了判断,他把那一本书放回了书包,走到偏僻角落给林予璋打电话。

  “你好,怎么了?”对面儿接通了电话,不过听声音似乎不是林予璋?白乐言把手机放下来看了一眼屏幕——没打错啊。

  “是林予璋吗?”白乐言问出口就后悔了,这个问题有点傻。

  “不是。”

  嗯?不是?林予璋是把手机丢了吗?还是被人偷了?白乐言:我是不是应该劝拿着林予璋手机的这位仁兄尽快归还手机,回头是岸?

  不过这个人的声音……似乎有一点耳熟。

  “我是扬以宣。”

  啊……原来是这样,这也难怪,他俩向来是形影不离的,换个人接电话也能理解。

  “是这样子的!”白乐言说道,“我书包里多了一本书,想问问是不是林予璋的。”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稍等,我把手机给他。”

  随即,冷游就听到一阵水声,似乎是有人在洗澡的声音——林予璋大白天的洗什么澡?

  “喂?甜儿吗?”林予璋的声音有点哑。

  白乐言皱了皱眉,暂且把书的事儿放在一边:“你感冒了吗?感冒了就先不要洗澡了啊?”

  “……”林予璋诡异地沉默,接着咳了两声,说道:“我没事,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我书包里多了本书,想问问是不是咱们下课的时候我不小心把你的书装进去了。”白乐言觉得反正扬以宣在他旁边,有什么不舒服应该也会照顾一二,便也不再管了。

  “什么书?”

  “好像叫《夏日终曲》。”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璋儿?”见对面半天没声儿,白乐言还以为是手机信号不好,便叫了林予璋几声。

  “是我的……”林予璋说道,“你先放你那儿吧,我今晚回去找你拿。”

  白乐言“嗯”了一声,又问道:“那我可以看一下吗?”

  “……”

  沉默,沉默是这一周的康桥。

  “你看吧。”林予璋叹口气,任由扬以宣拿了毛巾给他擦湿漉漉的头发。

  “好看吗?”白乐言依旧是好奇宝宝,而林予璋觉得他把今年份的沉默额度都给用完了。

  “好看。”算了,林予璋倒在扬以宣身上。白乐言看了之后,估计他们也就对全宿舍出柜了。

  有时候林予璋也挺奇怪的,他和扬以宣都这么光明正大了,连一寝那俩四肢发达的体育达人都感受到了,白乐言愣是没发现。

  ……

  于是,这一天黄昏时候,当冷游抱着两袋从学生街买回来的糖炒栗子推开宿舍,就看到白乐言眉头皱巴巴地在阳台上看书——是把书立起来捧着看的那一种姿态。

  于是,冷游清楚地看到了封面上埃利奥和奥利弗的身影。

  冷游默默退了出去,关上门,觉得是自己打开门的方式出现了错误。

第二十四章 栗子与小蓝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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