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季子晏走到宋青瑶跟前，伸出小手，轻轻的，扯了一下她外套的衣摆，埋着头，低声说：“对不起……我错了……”

　　宋青瑶心里一颤，前一刻的无措瞬间被柔软所倾覆。

　　她蹲下身，将季子晏抱在怀里，带着颤音说：“没有……小晏很乖……没做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季慕衍上次说她的话，并非完全不对。她并不是一个伟大无私，全心全意为孩子付出的母亲。因为要顾及自己的家庭和丈夫，还有对他生父的憎恶，她选择了沉默隐忍。她不想季慕衍离婚，就是希望孩子有一个安稳的现状。她无法承担他妈妈的身份。她有自己的心结，自身的羁绊。

　　“是小晏不对……打人骂人不是好孩子……”季子晏小心翼翼的环上宋青瑶的脖颈，“你不要难过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我知道我做错了……”

　　“我不难过……一点都不难过……真的……小晏愿意来看我，我高兴都还来不及！”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宋青瑶还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可她都忘了自己的脸上爬满了泪水。

　　季子晏伸出手，一下一下的给她抹眼泪，“别哭……别哭……”小家伙的眼眶也滚出泪来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宋青瑶马上说：“我这个……嗨，我这不是哭啊，这个流眼泪是高兴……有个成语叫做喜极而泣啊……哎呀，刚刚又有沙子给吹进眼睛里了……”

　　“宋姐，东西都装好了，你来点点货？”身后的员工叫道。

　　“小晏等一下啊。”宋青瑶亲了他额头一口，迅速抹干泪，站起身，去往另一边的货车点货。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季慕衍，走到季子晏身旁，将他抱起来，圈在手臂上。父子俩一起看着忙碌的宋青瑶。季慕衍突然说：“小晏，刚刚为什么不叫妈妈呢？”

　　季子晏咬着嘴唇，低下头，小小的手掌揪着爸爸的衬衣领子，捏来捏去就是没说话。

　　“不喜欢妈妈？”

　　季子晏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呢？”

　　季子晏的脑袋倒在季慕衍肩头，埋着头拱了两下，方才扭扭捏捏的低声说：“我骂过妈妈……打过妈妈……”

　　“现在不好意思了？羞愧的叫不出口了？”季慕衍挑挑眉。他看到儿子牛奶般白皙的脸上出现两团烧红，一路红到了耳朵。

　　季子晏在他怀里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季慕衍说：“那你要争取呆在妈妈身边，多陪伴妈妈，抚平她心里的创伤。”

　　季子晏红着脸，小声问：“妈妈会不会讨厌我？”

　　“不会。妈妈最爱的人就是你。”季慕衍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小晏，妈妈能不能回家，就看你的了。妈妈现在很讨厌爸爸，你看，妈妈刚刚对你又搂又抱，看都不看爸爸一眼……爸爸是不是很可怜？”

　　季子晏点了点头，脸上带了些同情。

　　“儿子，爸爸拜托你了，一定要争口气啊。如果你也败下阵来，咱爷倆就完了。”

　　“爸爸，我会加油的！”季子晏顿感肩上责任重大，握着小拳头说。

　　那边，宋青瑶忙碌了一阵子后，情绪也恢复了镇定。送走货车后，她再次走向季子晏。

　　季子晏朝她伸出了双臂，“抱抱。”

　　宋青瑶马上把季子晏抱了过来。散发着奶香的小身体蜷缩在怀里，她整个人都快被一种幸福的晕眩所击倒。

　　季慕衍适时说道：“五点半了，你也快下班了吧？小晏还没吃晚饭。”

　　季子晏马上搂着宋青瑶的脖子说：“陪小晏一起吃饭好不好……”

　　这腻歪的模样，宋青瑶哪里还说的出不好。跟店里的员工打过招呼后，她抱着季子晏离开了。

　　“小晏想吃什么呢？”宋青瑶问。

　　“炸鸡！可乐！”季子晏应声。

　　“垃圾食品，不准吃。”一旁的季慕衍说。

　　季子晏的小脸顿时垮下来了。

　　宋青瑶说：“小晏，我带你去吃炸鸡喝可乐。”

　　“爸爸不准……”他嗫嚅。

　　“不理他。我带你吃。”

　　季子晏瞟了季慕衍几眼，轻声问：“如果爸爸生气怎么办？”

　　“不理他。”宋青瑶的确眼珠子都没甩季慕衍一下。

　　这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季慕衍耳中。他一声轻咳，靠近宋青瑶，低声道：“瑶瑶……给点面子，你这样我以后会很没威信。”

　　宋青瑶加大步伐，拉开与他的距离。

　　季子晏趴在宋青瑶怀里，脑袋向后，看着跟在后面的爸爸，无声的动了动嘴巴。

　　季慕衍看了儿子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是妈妈想吃炸鸡。”

　　“我陪妈妈。”

　　“爸爸别生气。”

　　他牵动唇角，笑了笑，略略颔首。

　　自从知道季子晏是宋青瑶生的，季慕衍对这个儿子是越看越喜欢。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儿子这么可爱，还特别懂事。

　　得到爸爸首肯的季子晏，顿时放下心来，搂着宋青瑶的脖子一脸兴奋的期待炸鸡。

　　奥体中心附近的商场里有一家肯德基。三人走到肯德基外，季慕衍说：“我去打包一份全家桶，我们去其他地方吃饭。晚餐总不能就给孩子吃炸鸡。”

　　宋青瑶原本就想在肯德基里吃了算了，听季慕衍一说，也觉得的确不妥，便默认了。

　　季慕衍排队点餐时，宋青瑶抱着季子晏坐在门边的位置上等着。没一会儿功夫，围上来一波又一波年轻女孩子和大妈大婶们。

　　“好漂亮的小孩子！”“太乖了！”“是混血儿吧……”“眼睛好大好漂亮！”“睫毛好长好翘！就像洋娃娃！”“还有可爱的卷毛……”“我可以摸一下它的脸吗……”“比电视上的童星还好看！”

　　季子晏继承了他爸爸异常深邃的混血轮廓，大眼睛长睫毛，浅褐色的眼珠子就像质地通透的珠玉琉璃，又继承了妈妈白皙的皮肤和樱花般的唇瓣，还有天然卷黑发。他不说话的时候，漂亮的令人分辨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有个少妇对宋青瑶说：“我可以跟你儿子合影一张吗？我刚怀起，才两个月，都说多看看漂亮的孩子，以后生出来的娃儿也会好看。”

　　季子晏的脑袋往宋青瑶怀里埋了一下，季慕衍适时走了过来，淡淡道：“不行。我儿子不跟人合影。”

　　季慕衍往那儿一站，就有一种无形的迫力，令人不敢造次分毫。少妇看了他两眼后，马上退开了。她边走边默默的说，果然，要想孩子生的好还得看父母的基因。

　　走出肯德基，季慕衍说：“为了保护小晏的安全，一般不会让他与陌生人接触，更不会留下照片。”

　　宋青瑶知道这番话是对自己说的。

　　买了全家桶后，季慕衍开车带着他们到了北滨路的一家港式茶餐厅。点了意式牛腩焗饭，海鲜焗饭，葡式猪扒焗饭后，又点了莲蓉包，马蹄糕，水晶虾饺，酱香凤爪，炸芝麻虾卷，蜜汁叉烧等食物。

　　季慕衍点完后，看了宋青瑶一眼。他是特地带她到这里来，他记得，她大学时候就喜欢港式茶点，水晶虾饺是她的最爱。焗饭端上来时，季慕衍将为她点的那份意式牛腩焗饭端到她手边。

　　季子晏原本坐在宋青瑶身边，他突然跳下位置，拉住宋青瑶的手。宋青瑶被他拉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对面。季慕衍很识趣的往里坐了下。

　　季子晏将宋青瑶拉拽坐下，说，“大人坐一边，小孩坐一边，这样才对。”

　　说完，他欢快的回到了他们对面。

　　季慕衍往宋青瑶身旁靠了靠，两只手臂圈上了她的小蛮腰。从见面到现在，他都没碰过她，别提多心痒了。

　　宋青瑶横了季慕衍一眼，胳膊肘撞上他胸膛，低斥：“离我远点！”

　　季慕衍顶着袭击往前倾，胸膛贴上她侧背，双臂越收越紧，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腰肢。宋青瑶脸色越来越难看，可这是在餐厅，对面还坐着季子晏，她又不好发作。季慕衍低下头，凑近她耳边，“瑶瑶……”低哑的声音，似呓语似呢喃。

　　季子晏两只小手拿着炸鸡块，专心的啃着。爸爸，我知道你想跟妈妈坐在一起，我有尽力帮你哦！

　　“瑶瑶……瑶瑶……”他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在她耳边轻轻唤着。

　　另一张桌子上吃完饭的两个女生，正要往外走，看到这一幕，压着兴奋低声说，“颜值好高的一对……”

　　装潢华丽的餐厅里，水晶吊灯下，异常俊美的混血男子，微微低着头，在女人耳边喃喃低语。灯光为他们打下魅惑的暗影，男人肌肤是性感的小麦色，女人白肤黑发，他的五官张扬凌厉，她的面容妩媚清婉，截然不同的特质，营造出鲜明的视觉冲击，却又异常和谐交融。这副画面，就像是摄影师精雕细琢出来的流光溢彩的大片。

　　两人走过后，还忍不住回头看，这一眼看到了吃炸鸡的季子晏。

　　“天哪！好可爱！”“一定是那个混血帅哥的儿子！”“啊啊啊，我要拍一张做屏保……”

　　这些话落入宋青瑶耳中，她趁机用力推了一把季慕衍，“你说不能让小晏被拍。”

　　季慕衍站起身，走到那两个女生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们，“配合一下，把照片删了。”

　　两人仰视着高大帅气的季慕衍，再次花痴的不能自已。他删照片时，她们盯着他的脸目不转睛。转身离去后，女孩深呼一口气，“帅到我缺氧！”另一个哀嚎，“怎么不是在泳池遇到……我还想看八块腹肌！”

　　季慕衍回到位置时，宋青瑶已经坐到了他对面，喂季子晏吃饭。

　　晚饭过后，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季慕衍开车，宋青瑶抱着季子晏坐在后座上。起先两人还在聊天笑闹，后半程季子晏趴在她身上睡着了。

　　季慕衍把车子停在了宋青瑶家楼下。宋青瑶小心翼翼的把季子晏放到座椅上，亲了他一口后，轻轻推开车门，下车，离去。

　　季慕衍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眼底满是落寞。

　　他下车，拉开车门，将季子晏抱出来。锁车门。

　　宋青瑶沿楼梯层层往上，对下方传来的脚步声并未在意，只当是这栋楼的其他住户。走到门前，拿出钥匙，开门，进入。正要反手关门，受到了一股阻力。

　　一回头，看到季慕衍抱着季子晏站在大门前。

　　宋青瑶蹙眉，“你不带他回去睡觉，来这儿干什么？”

　　季子晏在半梦半醒间睁开眼，又揉了揉眼睛，看向季慕衍，呢喃着问道：“爸爸……妈妈呢……”

　　“妈妈在那。”季慕衍看着宋青瑶说。

　　季子晏顺着季慕衍的目光，扭过头，看到宋青瑶后，马上伸出双手，“妈妈……抱……”

　　宋青瑶一怔，整个人像是傻掉了。季慕衍走近一步，将季子宴放入她怀中，她身体一软，差点摔倒，被季慕衍及时搂住。季子晏在宋青瑶怀里调整了一个姿态，脸蛋贴着她柔软的胸，再次舒服的睡着了。

　　好半晌，宋青瑶抬起头，看着季慕衍，怔怔道，“他……刚刚叫我什么……他叫我什么……”她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季慕衍弯下腰，环住宋青瑶，一只手帮她托着季子晏，“把他叫醒，再叫一次？”

　　“别……别！让他好好睡！”宋青瑶又说，“说不定是我听错了……”想象了太多次，可能就出现幻听了。

　　“你没有听错。他知道你是他妈妈。”季慕衍轻声道，“你把孩子放进去休息，我们聊聊。”

　　宋青瑶把季子晏抱到她房间的床上躺下，替他脱下鞋子和外套，给他盖上薄被。她呆呆的看了他半晌，脑海中反复回味着刚刚那奶声奶气懵懵懂懂的一句，“妈妈……抱……”不争气的眼泪又滚了下来。

　　她低下头，轻轻亲吻儿子的额头，哑声道：“宝贝，你是上天赐给妈妈的小天使。”

　　整理情绪后，她走出房间，季慕衍坐在客厅沙发上。宋父因为幼儿园安排的工作，这两天出差去了。单独面对季慕衍，宋青瑶心情就压抑了下来。

　　她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问，“你怎么跟小晏说的？”

　　“你想知道？”他挑眉。

　　她点头。

　　季慕衍走到她跟前，俯下身，“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宋青瑶白他一眼，别过脸。季慕衍长臂一揽，将她由椅子上捞起，抱入怀中，“我给你送来了儿子，难道连一个吻的酬劳都得不到？”

　　“我没让你……唔……”后面的话被他的唇悉数吞没。他将她的身子揉入怀中，扣着她的脑袋，舌头长驱直入，用力的吻她。

　　她想挣扎，他环着她的腰后退几步，走到沙发边，将她腾空抱起，放在沙发上，高大的躯体随即覆压在她身上，使她抗拒不了更动弹不得。他没完没了的吻，吮的她舌头快要化了，耳边听剩下两人唇舌搅拌的纠缠声和彼此的喘息声……

　　一个伤筋动骨的长吻结束后，宋青瑶只剩下呼吸的力气。季慕衍的手指在她红艳欲滴的脸蛋上游弋，满足的长叹一口气。真想与她缠绵至死。

　　当然，在宋青瑶发怒之前，他已经开始娓娓道来，“我拿到检测结果，就给小晏看了。当然，他看不懂，是我解释给他听的。”

　　那天季慕衍拿着那份检测结果回家，秦芸芸正哭哭啼啼的跟季父季母告状，季子晏陪在她身边，也是眼泪汪汪。

　　当季慕衍走入时，客厅在瞬间安静下来。

　　季母斥道：“你可算是回来了啊！还以为你不要这个家，不要老婆孩子，连你爸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了！”

　　季父：“别罗嗦，儿子回来就行了。谁没个行差踏错的时候。”

　　季慕衍冷笑，将那份检测结果甩到玻璃茶几上，“爸，妈，还有我这个不肯离婚的好老婆，你们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儿子季子晏是宋青瑶生的？”

　　众人色变。

　　季慕衍冷冷伫立，目光尖锐冷冽，“真是好一出苦肉计，三个人联手骗了我五年。”

　　“把婚姻和责任压在我身上，束缚我的自由，就为了这个跟我毫无关系的女人？！”季慕衍逼视他的父母，手指指着秦芸芸，眼底火星毕现。

　　秦芸芸一脸无措，张张嘴，哑口无言。季新宇的表情也有了那么些不淡定。季母更是在季慕衍凌乱的目光下失了声。就连没听懂在说些什么的季子晏，也是呆呆的看着他爸爸。因为爸爸的模样看起来可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