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被拐卖的女人（2）

　　一路上，秦母手里捏着一串佛珠来来回回的念叨，眉眼之间焦虑和茫然几乎摧毁了本来还算娟秀的相貌。

　　自从孙淼出事后，本来一直不信佛的秦母都开始寄希望于神佛，甚至还在家里供了一座菩萨。

　　每天要求家里人上班前去拜拜。

　　这次一收到警局的消息，就连说是菩萨显灵。

　　秦时无意打断老人家的心情，只是默默加速。

　　凉城警局，平日里人不算多的警局今天却显得格外热闹。警局的待客室里满满当当站着人，不时有年轻的实习生来给大家倒水，安慰大家的情绪。

　　这次因为一个窝点的捣毁，警局里不止一户人家在等着认人。

　　有些明显看起来焦急万分，有些却看着无动于衷，甚至有些不耐烦。

　　秦时心里默默想着事情，带着秦母走到了拐角处，没有和其他人凑活在一起。

　　警局负责人很快带着人一批一批进去认人，秦时带着秦母默默跟在负责人后面。

　　秦母死死抓住儿子的手，在背后小声地说：“我已经打电话给亲家了，他们一会儿也来，希望是淼淼……”

　　碎碎念的节奏很快，很明显她也很紧张。

　　秦时安抚的拍拍秦母的手背，旁边的负责人眼里有些同情，但是更多的是友善：“您放心，一定会是的。”

　　这不是一般警员会说的话，毕竟没有经过认人，一切都没办法保证。

　　但是秦时领她的情。

　　一行人很快到了一个小房间。

　　小房间里有一个休息用的小沙发，沙发上，一个女警半拥着一个女人，轻声安慰她。

　　女人一直低垂着头，身上穿的明显是刚刚换上的新T恤，头发有些凌乱，细看的话还能看到手指甲里的黑泥，即便这样狼狈，女人还是勉强用已经很细的手臂支撑柱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不至于陷落进柔软的沙发里。

　　这是一个即便遭受苦难，也依然保有自己风度和尊严的女人。

　　秦时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她。

　　“淼淼！”

　　没等秦时开口，旁边的秦母就已经带着哭腔连赶几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女人瘦弱的手臂，还控制着力度，不让自己伤害到她。

　　秦母嘴唇微微颤抖，眼泪一串接着一串的滚落，不断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秦时叹了口气，快步走上前，跟一直安慰孙淼的女警道谢，然后才跟着半蹲在她面前，直视她：“淼淼，我们来接你了。”

　　才不过几个月，掌下原本应该很细腻的手就变得极其干燥，手指甲长长了不少，抵在秦时的掌心时带着微微的刺痛。

　　秦时看着孙淼，感受着掌心越发尖锐的疼痛，眉头微微皱了皱，却没有放开手。

　　孙淼看着两人，看了很久，好像要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什么来。

　　秦时一直没有移开自己的眼神。

　　良久，孙淼才终于微微闭上眼，上前抱住了秦时，说话带着明显的哭腔：“阿时，你来了！”

　　从小的教育让孙淼没有真的哭出来，但是她靠在秦时身上还不断颤抖的身体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我来了，不怕，我们现在就回去了。”

　　本身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将近两点。

　　又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回到家的时候，天边的彩霞都快消散，整个小区里都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味。

　　这时候，对这个老小区来说，是最热闹的时候，有端着饭碗出来凑热闹串门的，有吃完了晚饭来跳广场舞的，还有辛苦一天下班来遛狗溜孩子的。

　　秦时的车开进小区，就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关注。

　　他皱了皱眉看了下坐在后座上已经靠着秦母睡着的孙淼，有些担忧。

　　虽然他提前打了预防针，但是在这样一个人与人之间熟悉到连你几岁断奶都知道的老小区里，孙淼经历的事情必然会成为很多人的谈资。

　　秦时忍不住考虑，要是这段时间先搬离这个小区，会不会对双方的伤害都能减小到最少。

　　当然，这还只是想想，至少最近几天，顾虑着秦时刚刚送出去的好处，这些人也不会在明面上给他们难堪。

　　想罢，车刚好停在了外面的车位上。

　　车刚挺稳，就有不少人围了上来。

　　“阿时啊，是淼淼吗？接没接回来啊，快出来给我们看看啊。”先开口的是一个小区里有名的大嘴阿姨，平时有点什么消息，没几分钟就传的满小区都知道了，据说她一个人光是微信群就有几十个，每天手机都不带停的。

　　阿姨的声音平时就尖，更别说现在扯着嗓子说话，带着有些刻薄的腔调和刻意抬高的收尾音，一下子把后座上的孙淼吓醒了。

　　也不知道是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她竟一下子抱住自己的头，瞬间弯腰，把自己藏进了前座和后座之间。

　　这样的习惯性动作让秦时心里忍不住反酸。

　　他勉强忍住哽咽，示意秦母把孙淼拉起来，然后自己先下车，把扒拉在车窗上的大嘴阿姨轻轻推开：“阿姨，我妈年纪大了，刚刚在睡觉呢，淼淼接回来了，不过身体还有有些虚弱，等后面调养一下，我会带着淼淼去拜访你的。”

　　罕见的被这么多人围着，大嘴阿姨难得表现出了一丝慈祥，刚想再多说几句，秦时直接转过身去，探手接里面的两人，一下子就把大嘴阿姨的话给堵了回去。

　　刚刚在车里，秦母刚刚安慰好了孙淼。

　　这时候孙淼脸色苍白，却看着没有明显的问题。

　　甚至还能扯着嘴角，对着围过来的大妈们笑笑。

　　看起来好像跟以前没有太大的区别。

　　几个关心的大妈也心里松了一口气。

　　秦时抱着孙淼不放，直接忽视那个憋的满脸涨红的大嘴阿姨，勉强抱拳朝着人群“求饶”：“好啦，我们一家也折腾半天了，先回去吃点东西，我丈母娘一家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等后面有机会了，我们在去拜访各位阿姨，来来来，借过借过哈，大家也继续跳广场舞吧，一会儿不去，我看着怎么场地都被人给占了。”

　　前面说的还只是让部分理智的阿姨停下了围上来的脚步，后一句可直接让大部分阿姨都转头看向广场。

　　小区广场就这一个，可是小区里的阿姨可不止那么几十个。

　　谁先来，谁就能占领广场，这还是个不成文的规定。

　　要是因为自己瞎凑热闹，还是凑这种不招人待见的热闹，丢了自己好不容易占来的领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回头一看，哟嚯，还是死对头组成的广场舞队伍。

　　一个个直接对着秦时随便应付几句，然后一伙人冲向广场。

　　秦时皱皱眉看向那些阿姨的背影，还有那么几个，虽然没有围上来，却也在边上探头探脑的张望。

　　等到秦时眼神一瞟过去，立马转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幅模样未免太刻意，反而让秦时有些担忧以后的情况下。

　　注意到孙淼的脸色越发苍白，秦时只能先将脑海里的念头抛开，一手拉一个，回自己家。

　　刚打开门，里面就传出了久违的饭菜香味。

　　孙淼家在凉城郊区，以前还没出这回事的时候，两家人经常来往。有时候你家人下班晚了，我就来给你烧烧饭，我下班晚了，就去你家蹭个饭。

　　有来有往的关系，一直是小区里人人乐道的事情。

　　等到出了孙淼的事情，虽然孙家父母也常来，但是来之后却也能只能坐着互相垂泪，别说是开火做饭，有时候哭得伤心了，连日常三餐都会忘记吃。

　　两家人几个月的愁云惨雾，几乎要将人的意志力销毁。

　　如今这久违的香气，甚至让秦时感到了一些幸福。

　　刚进去，门还没完全关紧，厨房里就快步奔出来一个中年妇女，一下子抱住了孙淼，力道太大，甚至让孙淼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后踉跄了一步，还好秦时及时扣住她。

　　“唉，还好淼淼回来了，老婆子，该高兴才是，哭什么，来淼淼，看爸爸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一个中年男人拿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明明手都在颤抖，却还嘴硬说着安慰老婆的话。

　　不时还偷偷回过身，拿手抹一把眼角，然后又一本正经的转过来，只有微红的眼角暴露了他的激动。

　　晚饭时分，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是两家人最痛苦的时候，每一个晚上的到来，都代表着淼淼又失踪了一天。

　　没有人知道，孙淼会在外面遭遇什么危险，会不会像电视小说里那样被人卖到深山，或者更差一点，被那些人打断了腿脚，或者是药哑了嗓子，逼迫她去千里之外的城市乞讨，甚至会不会已经默默死去……

　　这些都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可能性。

　　这几个月，两家人不断查阅着各种报刊杂志，新闻电视，小说野闻，每看到一条关于被拐卖的人会被怎么折磨的新闻就感到心揪的疼，却还是逼着自己看，一直看到忍不住睡着。

　　晚上看了，白天就出去毫无目的地找。

　　日子就在这样的日复一日自我折磨中度过。

　　而现在，两家人重新坐在饭桌上。

　　正好坐满了一张小方桌，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饭菜，旁边，秦母还很有情调的拿出了一个小蜡烛，点上，散发着微弱的星光，秦母微微笑着：“今晚可是我们家的烛光晚餐了。”

　　饭桌边，秦时伸手，在桌子底下，将一直在自己掌心里的手包裹住。

　　当晚，孙家父母也留在了秦家客房。

　　浴室里，孙母在门口守着女儿，有些欲言又止。

　　孙淼在浴室里面泡着澡，按摩浴缸咕噜咕噜的运作着，不断冲刷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孙淼逐渐放松，忍不住深深呼呼出一口气，将自己更深地埋进热水里，将将睡去之际，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响起，却瞬间让她心寒到骨子里。

　　“淼淼，你、你别怪妈说话直接啊……你这几个月在外面、有没有被人那个过？”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伤人最深的应该是最亲近的人说的话吧……陌生人说的话，反而只是当下生气

　　七夕节在这里努力码字的我……

　　七夕节可能会看到这一章节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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