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近日来顾言朝一直留在许薇棠院中,府里的下人们似乎也都默认了此事。

  只有碧秋眼睁睁看着顾言朝与她家小姐同进同出,只能私底下生闷气。

  许薇棠觉得碧秋看待顾言朝的目光越来越古怪,冷漠又暗含警惕。

  顾言朝两日来一直赖在她这里,因他暂时还没有什么过分的举措,许薇棠便听之任,她和碧秋日日早上起来练武,同行的却变成了四个——她出门时随口提了一句,韦秦河便兴冲冲地应下来,每日来教七皇子一些拳脚功夫。

  韦秦河是日日在郡主府门外看守的禁军,虽得了这份差事,对雍凉郡主却仰慕得很。教七殿下练武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若有机会能向郡主讨教一二,便是天大的幸事。

  许薇棠知道碧秋是什么样的性格,轻易不会对人冷脸,因此才觉得愈发反常。这天终于趁一个没人的时机,打算仔细问一问。

  “碧秋,以你所见……七皇子此人如何?”她缓缓开口问道。

  碧秋怔了一下,旋即脸色变得微红,片刻后又冷静下来,凝视着许薇棠的眼睛,郑重道:“他很危险。”

  危险?

  许薇棠没想过竟会听见这种话,着实愣了一下,在她看来现在的顾言朝就是一只毫无杀伤力的小奶猫,爪子还没磨尖呢怎么会想着挠人。

  要说作恶多端……那也是好几年之后才有可能发生的事。

  碧秋又是从哪里看出他危险?

  许薇棠正色问:“此话怎讲?”

  话音刚落,却见碧秋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神色凛然:“郡主,属下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许薇棠连忙弯腰去扶,却发现……扶不起来,只得道:“秋师姐,何必跟我这么见外,有事你直接说就是,我怎么会怪你。”

  碧秋执意不起,仰着头脖颈僵直,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气势:“若有冒犯,还请郡主看在多年情面上恕罪。”

  “……你就说吧。”许薇棠眼睛眨了眨,轻叹一口气作无奈状,看来碧秋真有事瞒着她。

  碧秋纠结片刻,沉声道:“郡主,属下略通医术,我敢确认七皇子的伤口绝不可能是意外所致。”

  许薇棠顿时如遭雷击,等到终于恢复了思考能力,仔仔细细的地想了想她这话里的意思,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又不敢确认似的求证道:“师姐的意思是……?”

  “只有自己下手时的力道和方向,才有可能造成那样的改口!”碧秋说着有些激动,脸上表情生动了许多,夹杂着几分怒意。

  果然如此。

  与她猜的一样,许薇棠愣怔了一下,低头看着碧秋清亮的双眼缓缓道:“我知道了,多谢师姐提醒我。”

  碧秋面上一喜,愤愤道:“这个七皇子绝对不安好心!”

  许薇棠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有些迟疑:“只是此事实在荒谬,我……还需多加考虑。”

  碧秋见她神色仍犹疑不定,咬了咬唇,仍不放弃地挣扎道:“郡主,您信我,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骗您的。”

  她眼中的碧秋是一块通透明亮的青石,表里如一。

  许薇棠轻轻一笑,脸上阴霾尽散,信誓旦旦地注视着碧秋双眼,正色道:“我当然信你,师姐,如今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怎么可能不信?

  如果让她在碧秋和顾言朝之间二选一,那必然是碧秋,两世主仆情分,她料定碧秋绝不可能害她。

  许薇棠暗叹一口气,将人扶了起来:碧秋顺着她的力道直起身,喜道:“您信了就好,七皇子绝非表面上这么简单。”

  她知道。

  只是又觉得实在奇怪,正常人怎么会故意弄伤自己?顾言朝的目的是什么?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难道……

  许薇棠突然打了个寒颤,脑子里有了一个不妙的猜想:这顾言朝,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图她什么呢?眼下她是鱼游浅水,离开了陇西的雍凉郡主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小姐而已,陇西王府所积攒的财物她现在手中也没有多少,论身份地位明明顾言朝比她还尊贵,总不能是贪图她的美色?可说起容貌,许薇棠得承认,对上顾言朝,她实在是自愧弗如。

  许薇棠打定了主意要冷淡他,可顾言朝却像是一点没感觉到一样,依旧黏得她紧紧的,面对碧秋的冷眼也能若无其事的置之不理,时刻看过去都是一张天真无辜的脸。

  碧秋经常会在早上练武的时候找他不痛快,倒也没敢做得太过分,毕竟顾言朝身份摆在这里,再寂寂无名也好歹是个皇子,她知道分寸,所以顶多就是挥剑时“不小心”擦一下他的衣角。

  这样不冷不热的日子也没有多久,转眼就到了二十九那天。

  京城里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放眼望去一片红红火火,大街小巷都飘荡着食物的香气,街上的铺子大多关了门,临过年也没几个人会出门采买。

  许薇棠想到晚上不容推拒的宫宴,心中着实不快,每年的宴会都是如此,又无聊又累,最惨无人道的是,长达两个时辰的宫宴,只能看着眼前的珍馐美味却不能大快朵颐,往往各王公贵族回府之后都要加餐。

  而且去参加宫宴,注定免不了要与顾言朝同行。

  许薇棠平生经历过无数大场面,却从来没有一次像如今这般无措过。

  自从碧秋告诉了她那件事,再加上她自己的猜测,她越来越无法直视顾言朝,有时候甚至觉得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别有深意

  顾言朝浑然不觉,整天都要往她身边凑,这天许薇棠正准备盛装打扮一番准备参加晚上的宫宴,却看见顾言朝眼睛亮晶晶地跑过来,手上抱着一个雕花精致的紫檀木盒子。

  他见了许薇棠,献宝似的:“姐姐,我有一样东西要送你。”

  小白猫一双蓝眼睛亮如琉璃,端端正正地蹲坐在她面前,微微歪着头期期艾艾地望着她,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

  许薇棠见了这幅景象便提不起戒心,却也不想遂了他的愿,抬眼扫了一眼那盒子,兴致缺缺地:“什么东西如此神秘?”

  顾言朝一双桃花眼忽闪忽闪地眨了眨,把盒子推到她面前。

  盒子约一尺长方,上面刻了一幅百鸟朝凤图,边角的细节都精雕细琢,许薇棠轻笑道:“你特意给我准备的?”

  顾言朝忙不迭点头。

  许薇棠在他的注视下轻轻把那盒子掀开一条缝,夺目的石榴红映入眼帘,颇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一时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顾言朝眼巴巴地看着她打开盒子,取出那件衣服。

  许薇棠愣了一下,这件衣服赫然是她曾在城南绣娘处见过的红色织金白鹤长裙!

  鲜艳夺目的石榴红,细致的裁剪,栩栩如生的白鹤和云纹都一模一样。

  许薇棠心情复杂地关上盒子,当日一见,她确实对这条裙子感到十分惊艳,只是看那绣娘态度坚决,便没有将它买下来的心思,她转头问一旁的顾言朝:“这……这怎么在你那里?”

  顾言朝笑得十分单纯无辜:“这本就是我给姐姐定做的呀。”

  谁又能想到这本来就是属于她的。

  碧秋也认出了那条裙子,看向顾言朝的眼神越发冷漠。

  许薇棠还未从那种复杂的心境中回过神来,看着这条裙子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收到如此精美的礼物,按理说他是该开心的。

  然而……送这礼物的人偏偏是顾言朝。

  是阴差阳错,是偶然,是巧合?他又是什么时候去定做的?一条如此精致的裙子,似乎并不是三两天就能做好的……

  她出门一次怎么就恰好碰到周静宜在抢这条裙子……

  她越想越心惊,只觉顾言朝此人深不可测。

  ……

  许薇棠轻快地笑了笑,在顾言朝头上揉了一把:“谢谢,我很喜欢。”

  不就是装吗,这谁不会?

  她两世为人,总不至于栽在他手上。

  顾言朝突然又凑得很近,几乎要贴到她身上,表情一瞬间变得深不可测,语气轻缓,声音低哑:“姐姐喜欢就好,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

  许薇棠眉头皱了起来,还没等她动手顾言朝就自觉退了两步,再看时脸上已恢复正常,就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许薇棠斜睨他一眼:“你能做什么?”

  顾言朝轻笑起来,姿容美艳却有种疯狂的意味:“我什么都可以做。”

  时候不早了,宫宴还要提早准备,尤其是女眷。

  许薇棠把顾言朝打发了出去,换上顾言朝送的那条石榴红长裙,又叫侍女精心打扮了一番,长发高挽,斜插几支点翠簪子,戴上一对金镶红宝石的耳环,眉眼都叫人精心描画过,脸上抹了胭脂,平添美艳。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十分恍惚,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好久不曾作如此打扮。

  临出门时又见到了顾言朝,他亦是打扮得贵气逼人,皇家气势十足,见了许薇棠却像定住了一般,呆愣了好一阵子,然后又上前定定看着许薇棠的眼睛道:“姐姐好美。”

  并在碧秋反应过来将要动手之前灵活地退了回去。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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