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这是昨晚护士告诉她的方法，他伤的是胃，暂时需要禁食物和水。

　　周乔安静地躺着，连眨眼都很轻，任由她帮他润湿嘴唇。

　　林秀清看向弯腰俯身在周乔床头的周意，语气和缓许多。

　　“这才像话，哥哥生病了，作为妹妹，你要多照顾。”

　　周意没说话，去卫生间清洗毛巾，回来帮周乔擦脸。

　　周乔暂时不能吃东西，但是林秀清和周山一路赶来还饿着肚子。

　　“妈，你和周叔叔想吃点什么？我下去帮你们买早饭。”

　　林秀清温柔地询问周山，“老公，你想吃什么？”

　　周山的神情从进门就一直不怎么放松，儿子生着病，他自然焦心。

　　“没什么胃口，随便吧。”

　　听周山这么说，周意也不再多问，拿上包出去。

　　吃过早饭后，医生过来查房，解释病因，交代了注意事项。

　　周乔慢性胃炎好几年了，工作之后饮食习惯不良，又时常饮酒，所以病情加重。

　　周山不放心，追到医生办公室打听情况。

　　留下林秀清和周意陪着周乔，周乔没再睡觉，偶尔应林秀清一声。

　　“乔乔，你爸爸特别担心你，来的路上一直在着急。你以前在国外一个人生活，吃的肯定不好。现在回A市，又离家远，我们也照顾不到。你妹妹跟你离得近，不想做饭就多去她那吃，这丫头手艺还行。”

　　周意本来将自己置身事外，正在放空，冷不丁听见她妈自作主张给她安排任务。

　　她很想说自己不方便给他做饭，但是又怕说得太直接，林秀清会教训她。

　　“妈，我那点手艺哪能照顾有胃病的人啊。你别瞎安排，哥可以请专业保姆做饭的。”

　　她委婉地拒绝了林秀清的提议。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保姆能有多专业。我们是一家人，你俩同在一个城市就该相互照应。”林秀清开始瞪她，不满她的回答。

　　周意不敢再说，很怕多说几句，她妈就要把她打包送到周乔的房子里当保姆。

　　“林姨，你别为难阿意，出院以后我会自己多注意饮食的。”周乔加入群聊，丢下一颗炸弹。

　　听着周乔有气无力的声音，林秀清不知是母爱发作，还是为了拉拢人心，继续炮轰周意。

　　“你听听你哥都这样了，就让你以后做饭的时候多做一人份的。你当面推三阻四的，还有没有人情味儿。”

　　周意的眼神在林秀清和周乔之间来回扫，无语凝噎。

　　她忽然有些怀疑人生，林秀清到底是谁的亲生妈妈啊？她为了跟自己老公搞好关系，对周乔比对她这个亲女儿都上心。

　　“知道了，做做做，我一定好好做，您老请放心。”周意拉着林秀清的手，冲她撒娇。

　　周意其实也并不是不愿意照顾下周乔，于情于理，她也欠周乔一次。

　　只是她不想又让两个人的关系走向复杂化，不过既然这是林秀清当着他的面安排的任务，那就很坦荡。

　　周末结束，周意要按时上班，林秀清和周山在医院待了四天，周乔已经没什么大碍，劝他们回去。

　　临走的时候，林秀清对她耳提面命，陈述利害关系，托付她好好照顾周乔。

　　周意听着她妈妈苦口婆心的嘱托，略感心酸。

　　爱情真是可怕的东西，比如林秀清，为了巩固自己的爱情，不惜牺牲亲女儿的利益。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林秀清觉得值得，她也没什么好评价的。

　　看着林秀清甜蜜蜜地挽着周山的胳膊离开，周意倒真心希望这幸福能让林秀清拥有的再久一点。

　　她回到病房，周乔穿着病号服靠在床头，电脑搁在被子上，人瘦了很多，松垮的衣领盖不住锁骨。

　　躺了几天，周乔的头发乱七八糟的，看起来憔悴又邋遢。

　　周意从包里找出自己随身带的小梳子，走到床边，想梳理下他的头发。

　　周乔原本在处理文件，她上手后，便停下来，安分地坐直身体，配合她的动作。

　　周意很小心地梳通打结的地方，动作轻柔。

　　两个人都没开口，就这么安静地一个坐在床上，一个替他梳头。

　　周乔的心跳的很快，下意识吞咽口水，无法集中精力看文件。

　　他双手握拳，放在键盘上，克制住想要抱住身边人的冲动。

　　周意心无旁骛地梳着头发，她是真的把周乔当作一个暂时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来照顾。

　　他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他是真的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

　　出院那天，周意特意请假送他到家。

　　周乔的家还是空空荡荡的样子，上次照顾她的阿姨也不在。

　　“上次照顾我的那个阿姨不请过来吗？你最近身边可能……”

　　周乔打断她的话，“那个阿姨是月嫂，照顾产后女性的。”

　　周意闻言有些脸红，原来当时是专门请来照顾她的。

　　“不用多想，我不太喜欢家里有陌生人，自己生活惯了。”

　　周乔打开窗户，给屋里通风。

　　他看着呆在门口的周意，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

　　“那你就在家再休息两天吧，身体比工作重要。”

　　周意看他在医院里就每天在处理工作，担心他太拼命，身体又会出问题。

　　“我会安排好的，你有事就走吧。”

　　他下了逐客令，周意也确实要赶回去上班。

　　“那我先走了。”

　　周意离开的时候，周乔倒在客厅沙发上，双手搁在肚子上。

　　她有些揪心，不知道周乔是不是胃又痛了。

　　下班之后，周意纠结要不要去周乔家里看看他。上午才见过面，去的太勤似乎也不好。

　　周意考虑半天，最终还是决定不去。

　　他是个比她年纪还大几岁的成年男人，不需要旁人过问太多。

　　周意觉得生活的插曲过去了，彼此还是继续在自己的轨道上前进，不必刻意打破什么东西。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周乔却主动找上门。

　　周意提着从超市采购的东西有些艰难地爬楼梯，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手，接过她的袋子。

　　“我来。”

　　周乔今天难得没有穿黑色，灰蓝色羊绒大衣让他看起来柔和许多。

　　周意找钥匙开门，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周乔把东西提到厨房，背身回答说：“过来吃饭，你不是答应过的吗？”

　　她想起那天在医院的对话，确实是答应过的。

　　听周乔平铺直述的口气，好像真的就是来吃饭的。

　　周意的脑子快速转了几圈，也还是没找到哪里不对，吃饭就吃饭吧。

　　周意换身衣服，进了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饭。

　　屋里暖气烘烘，周乔穿着米白色毛衣，坐在小客厅里，电视上放着新闻联播。

　　厨房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和着外面电视的声音，是万家灯火里最寻常的场景。

　　置身其中的周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脸上鲜有地挂着笑容。

　　为了照顾周乔的胃，她慎重地把菜都清炒了，清炒藕片，油麦菜，莴笋。

　　她不知道周乔今天会过来吃饭，没提前准备适合养胃的食材，就尽量做清淡好消化一点。

　　“可以吃饭了。”周意把菜端到小餐桌上，盛好粥。

　　周乔吃得很认真，身后的电视正在播放黄金档家庭伦理剧。

　　“你回去上班了吗？”周意主动搭话。

　　周乔点头，“嗯，已经正常上班。”

　　话题又断了，周意索性也专心吃饭，不再找话。

　　“你坐着吧，不用管，碗待会我洗。”

　　吃完饭后，周乔主动收拾碗筷，周意阻止他。

　　周意每次在家刚吃饱饭就会懒一会，躺沙发或者趴在桌子上看电视，发呆。

　　以前沈舟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说自己吃累了，需要休息。

　　“你做饭，我洗碗，很公平。”周乔没听她的劝阻，直接去厨房收拾。

　　周意也没力气跟他辩论，就由着他了，自己继续趴在桌上养神。

　　有个人帮忙洗碗还是挺舒服的，乐得清闲，只不过周意不太好意思让周乔干活。

　　两个人这样家庭化地相处总归是怪怪的，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洗碗，这让她想起沈舟以前在她这留宿的日子。

　　不过，沈舟会撒娇耍赖，跟她剪刀石头布，谁输谁洗。

　　因为这事儿，沈舟和她决定，以后结婚的新房里一定要装上洗碗机。

　　想到沈舟，周意有些惆怅，他好久没和自己好好聊过天，说说话了。

　　他的学业很繁忙，闲暇时间很少，两个人的作息时间又是完全相反，异国恋真的不容易。

　　周乔打扫好厨房后，手上被热水浸得有些红。

　　已经入冬了，手沾水容易皴，看到他过来，周意去卧室的梳妆台上拿来一管护手霜。

　　“来，手伸出来。”

　　已经坐下的周乔抬头看向她，然后听话地伸出手。

　　周乔的手很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周意拧开护手霜，在他的手背上各挤一点。

　　“搓一搓吧，你碰了水，免得皮肤干。”

　　周意做出双手揉搓的动作，像幼儿园里温柔耐心的老师在给小朋友做示范。

　　周乔很慢地擦手，周意就坐在他旁边看电视。

　　温暖的屋子里，周意盘腿坐在沙发上专心追剧，周乔放松地靠着，目光眷恋地注视着她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