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晃深秋了, 叶子全黄了。

  梁逸还是没回来。

  独守空房的这段日子, 苏夕终于体会到了等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是每天都抱着期待, 期待中还透着酸涩的感觉。

  梁逸虽然人不在, 但是没少隔空骚扰苏夕。

  最近,苏夕上班的时候,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前来送花, 一问就是“你男人送你的”,一开始, 在同事们羡慕的眼神里,苏夕还觉得挺幸福的,但是随着每天早中晚送三次花, 花来得比苏夕吃饭都准时后,她觉得不堪其扰。

  她给梁逸打电话,是这么说的——

  “梁先生,我知道你每天都在疯狂的想我,你担心我不想你, 就利用送花找点存在感。问题是你送就送呗,干嘛还要送我一堆白菊?这两天就因为这些菊花, 很多以前的病人家属都以为我连夜加班猝死在医院里, 都来给我送花圈“吊唁”我,你把我害惨了知道么?”

  梁逸:“梁太太,你想多了。”

  苏夕:“???”

  梁逸:“花不是我送的。是我一个朋友,弄了个开业大酬宾的活动, 见人就送花,最后送不出去,烂了又可惜,就把花送你了。”

  苏夕:“……”

  看来,这次是她自作多情了。

  送菊花这事儿,她本打算既往不咎,可偏偏又出了一码事,令苏夕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这天阳光明媚,一点儿都不像十月末的天,太阳散发着如同鸡蛋黄般的光晕,洒在大地上,像一道圣光,总之,这天天气好极了。

  苏夕中午还没吃完饭,就被着忙着慌的叫走了,原来急诊室送来一个孩子,情况十分严重,本来负责这台手术的徐医生家里临时有事,就让苏夕顶了他的班。

  有条不紊的把那孩子推出手术台后,苏夕就看到一个略微有点眼熟的人。

  那人大高个儿,穿着西装,笔挺的站在窗前,脸被窗外的小风吹着,显得倍儿精神。

  他叫什么,苏夕也不知道。

  总之,这人苏夕见过。

  摘下口罩的时候,苏夕问了一嘴:“谁是病人家属?”

  那男的从头到脚打量一眼苏夕后,认真想了半天,才缓缓张口:“是我吧?应该是我。”

  似乎忘了自己还是个医生,苏夕扑哧一声乐了,“到底是不是你?”

  “可能是。”

  “也就是说,你疑似那孩子父亲?”

  “可以这么理解。”

  苏夕把他叫去办公室,针对那孩子之后的治疗方案,跟他展开详细的探讨。

  那人始终回答一句话:“只要留他一条小命,您怎么糟蹋我都没意见。”

  苏夕解触过那么多病人家属,还从未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她真觉得开眼界了。

  那人临走前,本来都推开门,消失得没影儿了,结果不到一分钟,连个门都不敲,又闯进来了。

  苏夕正在那儿嚼着冷饭冷菜,看到他又诈尸了一样出现,着实吓一跳。

  “您还有事吗?”

  “我可算想起来了。”

  苏夕放下筷子,忽略旁边那两个实习生诧异的目光,严肃脸问他:“你想起来什么了?”

  那人一拍脑门,特响亮的吼了一嗓子:“你就是在桑拿会所,做兼职的苏大医生,哈哈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那俩实习生顿时傻了眼。

  这什么情况?

  平时一本正经的苏医生,背地里竟从事那种职业?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苏夕也懵了,僵在椅子上,沉默半天,才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人接着乐,“我怎么可能认错呢?那晚梁二亲口当着众人的面说的,他说你放着好好的医生不做,说你下海了,哈哈哈我还亲眼看见他把你扛起来,用时三分钟和你结束了战斗哈哈哈……”

  你他妈,快闭嘴吧。

  苏夕想,完了,这事儿一旦传出去,她的职业生涯就全毁了。

  想到这,苏夕赶紧把他拖出去。

  “我都不认识你,你干嘛这么害我呀?”

  “我叫陈威戈,是梁二的客户,也是他多年的老朋友,现在认识了?”

  苏夕想死的心都有了,“你知不知道,在你不过脑子说完这些话以后,一个现代女版华佗就被你彻底毁了。”

  陈威戈笑,“不就是被那俩小屁孩儿听到了么?回头我找人封住他们的口。”

  苏夕哭丧着脸,“梁逸认识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啊。”

  陈威戈甩了甩头发,“当然都是些正经朋友了,最起码比你们这帮大夫正经多了。”

  “你滚吧。”

  “滚可以,不过我就想知道一件事,苏医生,你真的下海了?”

  “……”

  这事儿都怪梁逸。

  他一时图嘴上痛快,就诋毁她名誉,当时苏夕真没多想,就觉得反正那种场合,来的都是些花天酒地的浪荡子弟,大伙儿谁都别瞧不起谁,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事儿还有后续呢,甚至还闹到了她的职场上。

  让梁逸毒舌,让梁逸嘴贱。

  苏夕决定好好收拾他一顿。

  *

  梁逸再给苏夕打电话时,发现怎么都打不通,给她发消息也不回,他以为是因为上次送她菊花那事儿,在跟他闹矛盾,他想既然现实生活里找不到她,那就在虚拟世界跟她玩。

  结果,她卡在一个高.潮迭起的地方,就没了下文。

  难不成是对他思念成疾,一时茶饭不思,导致卧病在床了?

  他赶紧给管家冯叔打电话——

  “太太这两天还好吗?”

  “好着呢,每天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就没有伤心落泪的情况发生?”

  “没没没,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笑。”

  梁逸:“……”

  心不在焉的忙了一天,除了工作上的事,梁逸的手机安静得如同一块板砖。

  对着苏夕的照片看了又看,梁逸烦躁的按了一下太阳穴,对她笑靥如花的脸说:“你真的不想我吗?一丁点都不想吗?”

  回答他的只有时钟的滴答声。

  又忙了一天,苏夕那边依旧安静如鸡。

  梁逸沉不住气了,工作还没忙完,就提前订了第二天回国的机票,他倒要看看,她到底又在搞什么名堂。

  苏夕本以为这件事会在医院里传的沸沸扬扬,对此,她都提前把离职信写好了,结果接下来的几天,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俩实习生看到苏夕,还是尊称她为“苏老师”,甚至,好像待她更殷勤了。

  他们该不会在酝酿着什么阴谋吧?

  比如利用这件事,逼她给他们写推荐信,或者敲诈她一笔巨款。

  可又过了几天,还是无事发生。

  直到陈威戈来医院找苏夕,第一是感谢苏夕救活了他那疑似儿子,第二就是来找苏夕邀功请赏。

  “苏医生,你知道为什么那俩小屁孩儿都把嘴巴捂得严严实实么?是我,是我派人堵住了他们的嘴巴,斥巨资堵的,知道么?”

  “你自找的。”

  “……我怎么自找的了?”

  “若不是你当时口无遮拦,胡言乱语,诋毁我名誉,侮辱我清白,就没后面这些糟心事儿了。”

  陈威戈觉得苏夕话只讲对一半,毕竟这事儿梁逸也有责任,于是他继续狡辩:“苏医生,这件事的根源就怪梁二,有不满你应该找他。”

  “他不在国内。”

  “那你就飞去加拿大找他算账。”

  “我倒想去,可惜被加拿大拒签了。”

  “哈哈哈哈哈……”

  跟苏夕你来我往说了这么多,陈威戈终于知道梁逸为什么对苏夕情有独钟了。

  别看这小姑娘长了一张冰清玉洁的脸蛋儿,可一张口说话,整个人就透着一股娇憨之气,还特别幽默,随便说句什么,都能让人心情放松下来。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下海呢?

  打死他都不信。

  这也是梁逸为什么敢当着众人面调侃她的原因了,因为他对她有这个自信,哪怕她真的不堪,骨子里也是干净的。

  赶上苏夕下班,陈威戈死活都要请苏夕吃晚饭,苏夕说不了不了,我女儿还小,晚上离不开妈妈,陈威戈就说,我那疑似儿子更小,我都能忍心扔下他,你就赏脸陪我吃个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哄孩子啊。

  苏夕还是不想去,陈威戈又说来吧来吧,我一边吃饭一边给你讲讲梁二这些年发生过的奇葩事。

  一听是有关梁逸的,还是奇葩事,苏夕就地来了精神,迈着小碎步和陈威戈出了医院大楼。

  陈威戈刚掏出车钥匙,才想起问苏夕:“你家住哪儿啊?”

  苏夕报出地址后,陈威戈把钥匙揣进兜里,说:“那么近,还开什么车呀,来,咱俩一人一辆小单车,骑到你家附近吃晚饭去。”

  苏夕想,这个陈威戈,未免也太抠了吧,身为总裁,竟然还算计那点油钱。难怪他孩子都有了,老婆却没讨到一个。

  呼哧气喘跟陈威戈骑着单车上路,刚骑几百米,陈威戈的自行车就被一辆摩托车撞坏了。

  那个开摩托车的小哥还挺横,跳下车就骂陈威戈:“妈的,你他妈怎么开车的?”

  苏夕赶紧提醒那小哥:“他是骑自行车,不是开车。”

  陈威戈朝苏夕白了一记销魂的白眼,正要张口,那小哥又骂:“你他妈都穷的骑自行车了,还舔着大脸敢撞老子的摩托车?”

  陈威戈不禁想,难怪他们男人一有钱,就立马换更高级的代步工具,那可是身份的象征啊。不然骑个自行车,都能被骑摩托车的鄙视。

  陈威戈立即拿出霸总的架势,朝那小哥冷哼一声:“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那小哥仰天大笑一声,“你他妈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是个骑着破自行车的天王老子。”

  眼看着这俩人要打起来,苏夕赶忙在中间调和,“别吵了,出门讨生活都不容易。”

  那小哥一听,竟被一个美若天仙的妹子鄙视了,就地从兜里掏出一张毛爷爷,拍到陈威戈脸上,趾高气扬的说:“看你怪可怜的,赏你一笔巨款,买一个新的车轱辘吧。”

  对着那小哥嚣张的背影,陈威戈站在大风里骂:“去你姥姥的,我看你长得就像个车轱辘,你全家都是车轱辘!”

  骂完,他还不忘把那张毛爷爷揣兜里,推着摇摇欲坠的自行车,望着苏夕纤细的背影,想到今晚的悲惨遭遇后,他决定在苏夕那肆意诋毁梁逸一番,毕竟他不痛快,别人也别想好过。

  尤其是梁逸。

  那个塞给他一丑八怪,还派保安把他叉出去狠狠糟蹋一番的梁逸。

  陈威戈把苏夕带进了一家苍蝇馆子,里面别提多简陋了,就连灯都是二十多年前那种电灯泡。

  吃面的时候,陈威戈大肆渲染梁逸曾经的“光辉事迹”,就跟在医院诋毁苏夕如出一辙。

  他说得口沫横飞,说得苏夕饭都吃下不去了。

  “梁二……哼,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呢?他就是一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在商场上什么阴招都使,手段比他家老爷子还狠。”

  “坐上总裁的位置后,他把他大哥梁轩都贬到加拿大分部去了,他觉得还不够,总想着查出点蛛丝马迹来把梁轩送进监狱。”

  “苏夕,其实梁二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他特别冷血一人,做事也忒狠,还有,若不是听徐飞宇说你和他领证了,我们圈子里都不知道这件事。还有还有,你仔细回忆一下,他有把你正式介绍给我们这群朋友吗?他有带你回老宅见过家人吗?他有当着大伙儿的面承认你吗?”

  陈威戈又说了很多。

  苏夕越听,心里就越不痛快。

  她跟梁逸在赌气没错,但是一听别人说他坏话,苏夕的心揪得越来越紧。

  梁逸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反倒是这个陈威戈,口口声声说是梁逸多年的朋友,还在背后讲他坏话。

  这算哪门子朋友?

  苏夕正要发作时,陈威戈却话锋一转——

  “当然,梁二也就这么些缺点,但是他对朋友是真不赖,他就是那种,茶叶一样的男人,浸泡得越久,香味越浓。”

  到头来,他也算说了几句人话。

  和陈威戈骑着小单车到了家门口,苏夕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院子。

  还没抬起脸来,就听到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

  “原来,我不在家这段日子里,你在忙着给老子戴绿帽子。”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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