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宁国都城的繁华,在六国是出了名,庙会街市更是热闹,人山人海,远远望去只有人头涌动,不见腿脚,如不是庄王府的侍卫奋不顾身拼死挤开了一条还算是畅通无阻的小路,赵凌严重的怀疑,他们几个压根儿就进不去。

  要不是宁国太子殿下执意要大家去品尝所谓的美味佳肴,满怀期待的小眼神让人不忍心拒绝,旁边庄王爷冷冽寒气让人不敢拒绝,他们绝对会掉头就走。

  不吃小吃,不至于饿死,回府后随便吃点就能填饱肚子,但进庙会,稍有不慎,妥妥会被挤成馅饼。

  赵凌与赵起走后面,两人之后,还有庄王爷与蔺家公主兄妹。四人走着走着,就与前面几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换做旁时,赵凌最是喜欢热闹的地方,玄乌阁学艺的时候,他没少爬墙出去乱晃。可如今的赵凌,没有兴致,他耸拉着脑袋,就像一个向日葵,他虽然早早知道梁国不如宁国,但没想到差距会如此之大,如今看来,是鼠目寸光,坐井观天。

  伏天阵守护下的宁国,几千年来,没有战乱,他们从五国源源不断的掠夺,然后化为己用,多少年的积累,才能造就如此盛世繁华。

  繁华,从来不是金碧辉煌的建筑,也不是什么一掷千金的豪迈。而是人人在路上走,穿着最朴素的衣服,说着家长里短,然后毫不在意没有半分犹豫的买下任何他们需要的东西。就像乌家家训之五说的那样:繁华兴商贾,没有后顾之忧,财富才能最大限度的流通。

  赵起忽然停下来,拉住赵凌的胳膊,赵凌才抬头看了看周遭,他们五人已经被前面活蹦乱跳的宁秋墨甩开了两条街。

  前排人士无人发现,后面掉队的五人。

  “小心。”赵起侧身,挡开几个横冲直撞的孩童。他离着蔺月如最近,举手之劳。

  蔺月如微微一点头,冰雪容颜依旧。

  “那边人少,我们过去。”赵起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漆黑的小巷子,几盏灯笼,依稀有几个商户,没有去过问买卖的。

  庄王爷似乎要说什么,只是四人转身没搭理他。

  好容易能喘息一口气,赵凌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好几声,他不尴尬,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肚子饿想吃饭天经地义。

  左右看看,似乎几个商贩都不是卖吃的的。

  “给。”蔺祝翁早前买了点糕点,递给赵凌,蔺月如气道,“哥,你给他做什么!”

  蔺祝翁笑说,“反正你也讨厌吃甜食,这些是我拿回去喂小姬的。”

  那时候,赵凌还不知道,小姬是蔺太子养的一只鹦鹉。

  他以为小姬是个丫鬟,心想这燕国太子这么快就勾引了一个宁国小丫鬟,手段果然高明。抢了小丫鬟的零食,他十分过意不去,一边小店有卖首饰的,他靠近去瞅瞅,有没有好看的送给小姬。

  他刚上台阶,就吓了一跳,卖货的女人,阴沉着脸,牵着一条绳子,绳子拴着个小女孩,五六岁的年纪,小小的脸上有巴掌印子,衣服也破破烂烂,跪在摊子旁边。

  “老板……这……”虽然是异国他乡,需少惹是非,但此情此景,赵凌没办法坐视不管。

  小女孩乖巧的磕了个头,旁边的老板见赵凌的眼神一直盯着小女孩,以为赵凌有意思,“我女儿小茵,很乖的,又勤快能干,我不要钱多,您看着给,给点儿就成。”

  看着给?

  拐卖人口?

  身后传来蔺家女儿的声音,“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难道不心疼吗?”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我能不心疼吗?可……可我家那口子欠了赌债,如果我不把孩子卖给个富贵人家,哪怕在人家当个最低等的下人,也比被我家那口子为了抵债,卖给青楼妓院接客陪酒强上百倍千倍。”老板说着,潸然泪下。

  “在我们燕国,人口买卖为禁,违法者凌迟处死。”

  蔺太子与妹妹使了个眼色,妹妹性子耿直,更大胆,当着宁国皇族的面说法令漏缺,他看庄王爷并没有什么不悦,应该说自始至终这位没有变化过表情。

  “你们无需大惊小怪,人口买卖,在宁国是常情。”庄王爷扔了一锭银子,说,“这孩子,我买了。”

  老板捡起银子,沉甸甸的,笑的合不拢嘴。

  庄王爷说,“回府。”

  “有马车,还有近路,你不早说?”赵凌嘴角抽搐,刚刚众人被挤的吐血。

  宁王爷回了众人一个你们也没问有什么资格怪我没说的眼神。

  几人走了几步,蔺月如依旧难平心中愤恨,“老板根本不缺银子,瞧那么大的店面,什么赌债还不清?”

  咳咳。蔺太子咳嗽半声,示意妹妹不要再说。

  虽然花了银子,但庄王爷似乎没有收为己用的意思,小姑娘被老板催促着爬起来跟着走,因为她腿上有伤,几次都没站起来,蔺月如欲要扶她一把,被蔺太子拦住。

  庄王爷花的银子,那有权处置小姑娘的,只有他本人,宁国没什么好人,谁知道冷冰冰的庄王爷会不会是变态?很难说这王爷买个小姑娘回去,是不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蔺太子不愿妹妹多生事端。

  蔺月如犹豫片刻,见赵凌抓住小姑娘的手,稳稳的把人拉起来。

  小姑娘站稳,两手比划着。

  原来是个哑巴!蔺月如看不懂手语,却看得出小姑娘好像很着急的要诉说什么事。

  “等等,”赵凌停下脚步,他看得懂手语,小姑娘比划的凌乱,却不停的重复着一个意思,“她想让我们跟她去个地方。”

  “我们为何要跟她去?”倒是蔺太子开口。

  “她手上有……棕斑,”赵凌刚刚拉小姑娘的手的时候,发现了那粗糙的手上带有的两块棕色的斑,他之所以要秋跟小姑娘走,也是如此。

  几人了,唯有赵起大惊失色,上前两步,捉起小姑娘的手,手心果然有两个明显的斑。

  “你真的是这家人的女儿?”赵起问小姑娘。

  小姑娘不会说话,但听的懂别人说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有些害怕,她只是想在成为别家奴仆之前,回家见一眼重病卧床的父亲。却不知为何这人神色凝重的盯着她的手。

  “别怕。”赵凌安慰说。

  蔺月如也看见棕斑,“不过是胎记罢了。”

  “不是胎记,是病兆。”赵凌与赵起相视一眼,心里迅速有了答案。

  蔺月如学过医术,以为赵凌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小姑娘受的是皮外伤,脉象平稳,并没有病症。”

  如果寻常问诊能看得出来,这个病也不会那么可怕了。

  玄乌阁里的杂书许多,他看的不多,但知道不少,多半是违反了那条规矩被宫师父罚的抄写,他给萧鼻涕之前会略微浏览一下书的前几页,有兴趣就顺便读一读。其中有那么一两本,是列数梁国建国之后的历史中,发生的几次堪称惨绝人寰的大灾大难的。

  书中记载,三百年前的一场瘟疫,延续了整整十八年,梁国千万人丁到最后,只剩下几万人活了下来。之后,有几个德高望重的游医,记载下瘟疫的状态,失眠多梦,为初期,绝少发现,而手心棕斑,为病症中期。待到脉象紊乱,垂死已然。

  谁也无法预料,三百年过去,这个病状,竟然出现在宁国的闹市里的一个小姑娘的身上。

  这个瘟疫如果蔓延起来,不用苦苦思索破什么伏天阵,单单疾病肆虐,就能毁了宁国,至少,能夺走宁国一半人口的性命。他们只要任由庄王爷把小姑娘带回府上,当做不知晓此事,平时多多注意,就可以坐等宁国内乱。

  宁国毁于天灾,是一直以来五国大祭时必须跟神仙祈求的项目,可真到了要实现的时候,赵凌却于心不忍。就算是灭国,也不该是用这么多活人的性命为代价的。

  赵起与赵凌想法一般。

  虽然不是一国子民,却是天下子民。

  可他们说了,谁又会相信呢?玄乌阁的典籍不外传,宁国没有此类详细的病状记载。从寻常医道来看,非到末期,这病根本没有危机性命的可能。

  如母妃所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他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庄王爷,我想与这姑娘一路去看看。”赵凌没有多少顾虑,他决定的事,从来是一竿子到底,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庄王爷挑眉,一句话,“不准。”

  “十万火急,我得去确认瘟疫,耽误了,搞不好宁国会灭国的。”赵凌必须说服庄王爷,换了别人他能硬闯,可问题是,他打不过庄王爷。

  “你说……瘟疫……灭国?”庄王爷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亲耳听见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赵凌分毫不让,浑身上下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或许是苍天不想宁国经历惨绝人寰的疾病痛苦,让赵凌阴错阳差的发现了此事,还非常幸运的遇上了宁庄。庄王爷一行人跟随小姑娘去了她的家中,她家里有卧病在床的老父,蔺月如精通医术,一看便知此人重病,且已经到了末期,药石难医,活不过几日。

  虽然判断不出此病为何,但赵起路上已与庄王爷做过完全的解释,书中记载,此疫情经过水源传染,且传播极快。

  赵凌细细问过小姑娘,小姑娘比划了许久,终于道出她被卖的缘由。

  果然,她不是本地人,而是从宁国南方山林里的小村子逃难而来。村子的人忽然都得了怪病,一个接一个的都死了,唯剩下他与父亲。父亲想起有个妹妹在宁都,带着女儿投奔妹妹,谁知,路上,父亲也发现,自己得了病,到了宁都,已经病得说不出话来。

  妹妹家里嫌弃病人,觉得晦气,把父女两人赶了出来。父女两人无依无靠,好在带够了盘缠,在城里租了个屋子,请名医看病。但是看来看去,没有人知道病症所在,只当是不治之症。一来二去,两人的银子都花完了。父亲无力回天,小姑娘就求到了姑姑那边,想姑姑把自己卖了,换点银子安葬父亲。

  得知前因后果,庄王爷立刻吩咐属下,从南方果林到宁都,所经一路,所有水源封闭,不许百姓靠近。迅速绘制病症画像,传阅全国,发现疑似患者,立刻关押隔离。重赏召集名医来宁都会诊,商讨疾病之策。

  “王爷,皇都……怎么办?”此两人在宁都发现,最怕是已经把疾病带到了此地。

  “我今晚进宫,禀明皇兄此事,传我命令,禁军全员整备待命,今夜开始,挨家挨户的查。”庄王爷瞟一眼床上躺着的老人与哭泣的小姑娘,“他们……拖走烧掉。”

  “她还有的救!”赵凌与蔺月如异口同声的阻拦。

  “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容你们出府,已经是太子殿下莫大的恩惠。瘟疫之事,是我们宁国的国事。”

  赵凌挡住小姑娘,“中期病症,是有方法可以治的,你不能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她无辜吗?你可知从她们家到宁都,经过多少座城池,经过多少个村庄,有多少人会因为她们带去的病原而失去生命?如果瘟疫病起,宁国上下,有多少人会被她害死!她不是有心害人,但却是死有余辜!”宁庄面上淡定,心里却如火上浇油,恰巧赵凌给他找麻烦,他一股脑的把火气发在了赵凌身上。

  “阿凌……”赵起一手拦在两人之间,说,“庄王爷,我方才与你说的,治疗疾病的方法,或许有些偏差,毕竟时隔久远,我记得不清。不如以这小姑娘做个验证,看看方子的疗效如何,再请名医集会商议,思索一个万全之策。”

  赵起的话管用,很快,士兵就把此处房子围了起来。

  蔺祝翁摸摸下巴,低声说,“你们倒是爱管闲事,你们帮了他们,他们未必感谢你们。”

  “我不是帮宁国,是帮我们自己。”赵凌怕上马车,他们被勒令迅速回到府上,到瘟疫危险解除之前不许出门,“宁国受灾,最后还得分摊给咱们。而且……谁也说不准,瘟疫会不会越过西境,荼毒大梁,或者你们的国家。”

  “借口。”你分明就是慈悲心肠,见不得无辜百姓枉死。蔺祝翁扶着妹妹上马车,发现蔺月如的嘴角,竟然勾起一抹浅笑。

  他的妹妹,竟然……竟然……在笑???

  只有刹那,他以为自己看错,他与蔺月如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见过妹妹的笑容,用十个手指头就能数的过来。

  他瞥了眼梁国的两个皇子,一个温文老成,一个少年可为,看来,他的这局棋,要重新布置一番了。

  ……

  不出半个月,闲的快长毛,每天日常吃饭睡觉逗鹦鹉,牌戏打的炉火纯青默契斐然的五国太子们,收到了来自宁国皇帝的圣旨。

  今夜赴宴。

  可这迟来的迎宾大宴,究竟意在何处,他们讨论半晌,也没得到统一意见。

  “就算他要借机为难我们,我们也不能不去。”旁边蔺祝翁收了扇子,“就有劳阿凌看家,若我们有什么意外,记得给我们收尸。”

  圣旨唯独没有写赵七皇子的名字。

  几人大笑,赵凌与蔺月如离得远没听见。两人正比赛钓鱼,前些日子,赵凌用木条做了两根鱼竿,打发无聊的时间。谁先钓到谁赢,输了的人,得答应赢了的人一件事。

  赵凌本来以为赢定了,谁知蔺月如也是钓鱼高手,结果因为两人钓的太多,池塘的鱼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下一条。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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