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泪水
办公室内, 以舒时办公桌为点, 围了一群人。
舒时坐着, 看似很认真地听着徐弘晨家长的投诉, 自己心思却早不知飘哪儿去了。
不过就是骂学生两句, 哪个老师没说过呢？
而且她说学生，分明是为了学生，想对学生好。
舒时一开始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情。
她这事闹得不小, 全办公室的老师都在一旁听着，看着徐弘晨家长闹。
徐弘晨的父母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们手里拿着证据，一口一句细数舒时怎么对待徐弘晨的。
“哪儿有老师当着全班同学面，骂这么难听的话呢？我们晨晨前段时间成绩下降, 我还以为是他对学习没心思了，结果，结果没想到，竟然是遇到了这样一个班主任！”徐弘晨妈妈说到这儿，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们这些做老师的听听，这样的话我都没和我儿子说过！她还是个有知识有学问的老师, 怎么说得出口啊！”
徐弘晨的妈妈放出了手机里的录音, 将舒时对徐弘晨骂过的脏话放到了最大声。
一时间，所有老师看向舒时的目光都带着几分责怪。
他们老师遇到一些不争气的学生，的确会一时忍不住说两句重话。但是像舒时这样当着全班同学面骂学生的情况，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其它老师也是要脸面的人, 如果舒时的事情传出去，势必会给全校造成不可逆转的坏印象。
“舒老师，你这样做就有些不对了吧？”向晓蓉皱着眉道，“作为老师，怎么能对学生说这种话呢？”
“你当时到底是怎么考的教师资格证？不会是找别人代考的吧？”
向晓蓉虽然看不惯舒时，知道舒时和一般老师不同，品行不怎么样，但是她没想到，舒时这人的嘴居然这么臭，能骂出这种脏话！
她脾气一向直来直去，所以向晓蓉立刻将不满表达出来。
其它老师倒是没有说话，但是看向舒时的目光也带着几分不满。
舒时还是坐着，没敢吱声。
她以往都是在办公室里以“曾经教过实验班”的老师身份自居，从来看不起这些只能教教普通班的老师。
但是现在不同，她曾经看不起的老师们，现在纷纷以瞧不起她的模样看着她。
舒时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在脸上打了一巴掌。
她的脸火辣辣地疼，但是却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舒时心里只恨自己蠢笨，没能发现徐弘晨这个不要脸的兔崽子，居然将手机偷偷带到学校，还将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全都录了下来。
舒时坐在自己办公桌旁，心里又急又怒。
但是，舒时又转念一想。
学校明确规定，老师不能体罚学生，而她也的的确确没有体罚学生，所以并没有超出边界。
她不过就说了学生两句，结果徐弘晨这么能忍，在期末考试结束后，还特地带了家长一起来找她。
舒时深吸一口气。
现在学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打不得，就连说两句也不行了！
这样想着，舒时将目光投掷到了站在父母身边的徐弘晨身上。
徐弘晨半低着头，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
他抬起了头，朝她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似乎在对自己说，原来你也有这样的一天。
舒时心中的火“噌”地被点燃了。
她猛地站起身，对徐弘晨父母道：“学校又没有明确规定老师不能责骂学生，而且你们这孩子是金元宝还是银元宝啊？打不得骂不得？”
“倒是徐弘晨。”舒时看向了徐弘晨，脸上带着几分得色，“你擅自上课用手机，这可是的的确确违反学校规定的。”
舒时倒打一耙的行为，让徐弘晨父母感到更加愤怒了。
徐弘晨爸爸不怎么开口，他没有徐弘晨妈妈会说，但是作为父母，自然是容不得自己孩子受委屈的。
听了舒时的话，徐弘晨爸爸立刻撸起了袖子，冲上前，趁所有人不注意，狠狠打了舒时一巴掌。
“啊！”
徐弘晨爸爸手劲打，扇得舒时倒在了办公椅上。
办公室内立刻混乱了起来。
老师们见徐弘晨爸爸还想接着打，立刻将徐弘晨爸爸拉到一边去。
那头，被扇倒在椅子上的舒时晕乎乎地起了身，只感到一阵热乎乎的东西从鼻孔流了出来。
她用手一摸，手指一片鲜红。
她流鼻血了。
舒时晕倒在地。
“舒老师晕倒了，快点送到医务室。”办公室内的年级组长终于站了出来，“先打电话给救护车，送医院看看情况怎么样。”
说着，年级组长看向徐弘晨父母，忍不住叹了口气。
舒时是上面派下来直接空降到他们年级的，有人撑腰，他这个做年级组长的，平时只要舒时不惹事，得过且过就好。
但是他没想到，今天这事居然发展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说实话，舒时的确有责任，学校即使没有明确规定老师不能骂学生，但是公然在课堂上辱骂学生，的确是有违师德。
学生那方也有错，上课带手机，父亲在学校打人……
年级组长只觉得自己头疼。
他袒护哪方都是他不对。
年级组长对徐弘晨父母道：“这件事情，学校需要讨论一下再进行处理。”
他没有能力解决的事情，就只能交给学校上层领导了。
纵使自己这个当年级组长的职位被撤，他也认了。
徐弘晨父母显然对今天这个局面并不满意。
徐弘晨妈妈张了张嘴，正准备继续开口时，一旁的徐弘晨拉住了她。
“妈，今天够了。我们回去再说吧。”
反正期末考试已经考完了，距离学校放假还有一段时间，他可以随便来闹，直到学校妥协为止。
徐弘晨父母见他这么说，只能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先后送走了徐弘晨父母和舒时后，年级组长看着一片混乱的办公室，忍不住叹口气。
他转过身，对办公室内还在看热闹的老师们挥挥手：“赶紧工作去吧，别看热闹了。”
老师们顿时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办公。
向晓蓉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年级组长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以后还是少说一点吧。但是……”
“刚刚说得好。”
向晓蓉点点头，然后低下头继续忙着手头上的事。
忙着忙着，她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全办公室的老师都因为舒时的背景，都不敢上前指责舒时，而她刚刚说完后，也有几分心虚。
但是现在她只感到心里一阵畅快。
——
高二四班的学生在听到体育委员传播的“大消息”后，纷纷起了想去办公室看热闹的心思。
这段时间来，他们真的对舒时越来越看不惯，也无比怀念他们过去的那位班主任。
高二四班的前任班主任并没有太好，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正常的班主任，却要比舒时好上千倍万倍。
但是当他们还没走出教室时，就看到几个男老师抬着舒时去了医务室，舒时的身上还带着几分血迹。
“不会是徐弘晨父母想不开，在办公室里……”
“但是如果我没看错，舒时身上没伤口吧？”
“那是怎么回事？不过看到舒时这么惨，我居然感到有点开心？”
“同上。”
没一会儿，徐弘晨和他爸妈也一前一后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他们身后还跟着年级组长。
年级组长淡定的模样，让学生们放下了心。
看这副模样，大概率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叮——”
这节课是高二四班的数学课。
学校效率高，没一会儿，他们班便派来了一个代课老师。
那是别的班的数学老师，临时被拉过来当壮丁。
反正学期的内容也结束了，讲的内容也只是试卷上的内容。
“你们班的数学老师这两天可能没办法来上课了。”代课老师道，“离学期末没几天，这段时间都由我来代课。”
“至于你们班级的一些事情，年级组长应该会暂且管理。”
说完，代课老师将手里的期末考试数学试卷下发给每个学生。
“现在的各科分数暂时还没统计完毕。”那名代课老师又道，“家长会之前应该会出来。”
他的一句话，顿时给了些发挥太好的学生们一颗定心丸。
能晚一天知道分数，他们也能在父母的笑脸下多快乐一天。
一节数学课很快过去。
下课后，钱涓站起身，边朝着冉稚的方向走着，边伸了个懒腰。
“我真的好久没有上过这么正常的数学课了。”钱涓感叹，“正常的板书，正常的教课模式，没有针对一些同学的话语，完完全全是数学的内容！”
“我感觉我又爱上数学课了！”
冉稚收拾着自己的课桌，毫不留情地拆穿了钱涓的真实想法：“还不是因为你这次数学考得好？要是这次数学发挥不好，就算是名校老师给你讲课，也会被你吐槽得一无是处。”
钱涓立刻换上一副喜悦的神情：“还是冉稚你了解我！”
“我刚刚对了一下试卷答案，我发现我这次大概能够考到一百一了！这可是我的大突破！”
虽然这次期末考试试卷略简单，但是明格中学出题的整体难度没有大幅度下降。
所以一向顶多考到一百分的钱涓，这次能够考到一百一，那可是一次大突破。
也难怪钱涓会这么高兴。
冉稚笑笑，钱涓考得好，也侧面表明了自己的“监督”有效，所以她心里也是满满的成就感。
“不过……你说，舒时被徐弘晨这样一闹，还能在学校待下去吗？”钱涓忍不住和冉稚八卦起来，“我前面上课前听说，舒时被徐弘晨爸爸打了一巴掌，真是打得好！”
冉稚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舒时能不能继续在学校任教。
虽然舒时这事做得的确不对，但是徐弘晨那方也有错。
更何况，舒时若是没点背景，早就被学校赶出去了。
除非……舒时能够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让学校名誉有所下降。
不然，单凭这些在学校内发生的事情，如果被学校一压，很快那些流言蜚语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冉稚不免叹口气。
四班的确是个班级氛围很融洽的班级，但是如果还有这样一位班主任，也是很糟心的一件事。
想到舒时，冉稚又一次想到了自己的转科情况。
她下定了心，决心在放学的时候，好好去办公室里问问年级组长。
转科的意愿表会由各个班主任统一交给年级组长，年级组长再将材料上交。
所以问年级组长，如果年级组长说自己材料上交，她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放学后，冉稚轻轻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请进。”
现在这时候，老师们基本都离开了，只有零星几个还待在办公室里。
年级组长正在伏案写报告。
舒时这事，动静实在太大，引起了学校上层不少的重视。
最近学校马上就要举办校庆晚会，下学期又是招生季，所以一旦出现一些风言风语，都会对学校造成不可逆转的打击。
“范老师你好，我是四班的冉稚。”
年级组长马上抬起了头，他对冉稚还是有着几分印象。
对于优秀的学生，年级组长虽然心头焦躁，但是他开口的时候，语气不免柔和了几分：“有什么事吗？”
冉稚说明了来意：“我想问一下，我上交了的转科意愿表，是下学期我等课表出来，就能直接换班了吗？”
她说得还是委婉了一些。
虽然冉稚内心怀疑舒时压根没将她的转科意愿表交给年级组长。
年级组长道：“意愿表上交之后，会由学校代为操作，你到时候直接等下学期的课表出来就行。”
原来是问转科意愿表的。
年级组长说完，又立刻低着头忙于报告。
冉稚听了年级组长的语气，觉得年级组长应该是收到了自己的意愿表，她正准备离开时，却被年级组长叫住了。
“等等，冉稚。”年级组长道，“你是说，你上交了转科意愿表吗？”
冉稚点点头：“是呀，我几周前就已经上交了。”
冉稚原以为意愿表没什么问题，但是看年级组长略微惊讶的目光，她心里不免起了疑。
难道，舒时真的在自己的意愿表上动了什么手脚？
年级组长下一秒解了冉稚的疑惑：“但是……我好像没有收到你上交的转科意愿表，冉稚，你确定你已经上交了？”
冉稚道：“我确定，我当时是交给舒老师的。”
听到舒时，几个办公室的老师抬起头，纷纷看向了冉稚的方向。
看样子，舒时貌似又做了什么骚操作？
年级组长皱着眉道：“你在高二是名优秀的同学，所以如果我收到你的转科意愿表，我应该会对你有印象的。但是我记得清清楚楚，舒时交给我的转科意愿表中，根本没有你的名字。”
年级组长说到这儿，显然也被舒时弄得有点烦了。
先前是上课辱骂学生，现在交个学生的转科意愿表也交不齐，这个老师真是一点能力都没有。
“这样吧，你要转什么科，直接告诉我。”年级组长道，“幸好你现在问的及时，要是再晚一两天，转科定下来了，你再想改动就难了。”
“一会儿我再给你家长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就直接免了家长签名这茬了。”
冉稚点头，道：“我想将理化这两门课程，转到政治和历史去。”
“哦哦，理化转到政治历史……”正写着，年级组长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古怪，“你是说，你不考理化这两门了？”
“是的。”冉稚道，“我和我爸爸商量过了，我对历史政治更感兴趣，所以我不想考理化了。”
听到冉稚这么说，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有些明白为什么冉稚的转科意愿表交不到年级组长手里了。
任凭谁遇到一个仅差一步就能考进名校的学生，如果学生来和他们说要转科，他们非得找家长学生好好聊聊不可。
因为这事太重大，没办法轻轻松松答应的。
而冉稚转科的事情，他们都没在办公室内有所听闻，想必是舒时在背后动了什么小动作，瞒了学生和他们，想熬到这学期结束，这样一来，学生想要再转班就难了。
办公室的老师们不知道，他们想的想法和舒时一模一样。
“等等，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年级组长道，“你的理化成绩非常优秀，如果你继续学习这两门课程，未来肯定能在高考中拿到满分的成绩。但是文科想要拿到满分就难了……”
冉稚笑着摇了摇头：“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想选择的未来职业，或者学习的内容，却与理化无关。”
“毕竟人生只有一次，我想过我所希望的生活。”
冉稚的话让年级组长无话可说。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小年纪却活得这么通透的学生。
在这个岁数，对于年级组长而言，都是一些没有生活和社会经验的学生。
他们的未来，大多是由家长，老师，自己三方面综合决定。
学业的压力，让他们每天需要考虑的事情只有目前的生活，却不会考虑到未来那么遥远。
而冉稚却能早早考虑到自己的未来，并怀抱着拼搏之心。
虽然年级组长知道，冉稚选择的这两条路，是要比以前那两条更为艰巨，但是他却起不了反驳的念头。
她还年轻，而且也有能力。
良久，年级组长才开口道：“如果我一会儿给你爸打电话，你爸同意了，我就帮你转科。”
之后冉稚的转科过程很顺利。
转科的事情解决了，冉稚的心头也放下了一颗大石头。
冉稚离开办公室后，听完全程的老师们这才纷纷继续进行手头上的工作。
经过今天徐弘晨家长一事，现在又被他们听到舒时的又一骚操作，他们心里对舒时的不满也越来越大。
因为像是这么没有职业道德的老师，已经很少见了。
作为老师，他们没办法指名道姓地在自己的私人账号上说些什么，但是也有一些老师忍不住隐晦地提了两句。
冉稚回到家后，冉政也问了她两句有关转科的事情。
在冉政的印象里，转科意愿表应该很早就上交了，而且当初冉稚的班主任舒时也给他打电话确认过了。
但是怎么今天他又接到了年级组长的电话，又被询问了一遍意见呢？
难道说这之间出了什么意外？还是冉稚的班主任不想让冉稚转科，故意有所隐瞒？
冉稚作为他的女儿，冉政从他重生之后再也没有对冉稚说过一句重话，更没有做过伤害冉稚的事情。
所以考虑到冉稚在学校可能受到老师欺负，冉政不免心里有所担忧。
他没那么大能力，无法让学校仅为了冉稚，就能换掉冉稚班里的班主任，但是让冉稚转学，并在学校里讨个公道的事情，冉政自认为还是能做到的。
一想到冉稚，冉政一阵着急，他忍不住提早下班，匆匆赶回家去。
是不是上一辈子，冉稚也在学校这样任由老师欺凌？
而他那时候却一心只顾冉稚学习，从来没有考虑过冉稚在学校的生活到底怎样。
上一辈子，冉稚跳楼的事情是不是也和她在学校里的生活有关呢？
越是这样想，冉政心里越是懊悔不已。
纵使他这辈子重生了，他也没能早早看出来冉稚在班级里会受老师欺负。
凭借他之前与舒时打的那几分交道，冉政只知道舒时是个有些严厉的老师。
在冉政心里，冉稚是个不会惹事的孩子，所以他并未想到冉稚班主任会欺负冉稚。
因为现在严厉的老师遍地走，可是会欺负学生的老师却不多。
如果冉稚在学校受了老师欺负，如果她一时想不开，如果他没能逆转上辈子的痛苦结局……
冉政下了公交车，一路跑回家，他气喘吁吁地用钥匙将门拧开。
冉稚正在厨房倒水，一转头发现冉政居然回来了。
爸爸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冉稚有些惊讶。
“爸，你怎么今天这么早……”
她话音未落，便被冲进来的冉政紧紧抱住。
“幸好……幸好你没事。”
冉稚微微瞪大双眼，她能感受到一滴温热落到了她的脸颊旁。
那是爸爸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ps：之后更新时间都会放在晚九点，如果有事会在文案通知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又又寒 3瓶；Adri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