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方应许话音落下，蒋芊半晌没回应，他看着感觉不太对。

　　蒋芊脸上的表情，怎么更多的是一种……尴尬？而不是他预想之中的震惊、恐惧。

　　但此刻他豁出去了，违背了沈家人给他的指示，趁机跑来提醒蒋芊，也是出于好心，时间确实不够用，只能把要说的东西一次性说完。

　　于是他接着说：“我时间不多，今天过来只想提醒你一句，小心曲琥，他背后站着沈家人……”蒋芊打断了他：“那你呢？你又是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她是真的很奇怪，这个方应许难道不是跟沈惜若不对付的那种人吗，完全就是沈家人罢了，为什么方应许会跑来提醒自己？这不是反水吗？而自己这边根本没有让方应许反水的理由啊，难道靠长得好看？还是女主光环？方应许阴森地一笑，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完全跟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方应许有性情迥异的双胞胎哥哥。

　　他对蒋芊冷笑着，低声说：“我的身份立场，我没得选。

　　可有些坏透了的事，我也不太想做，这次我来，主要是看在沈惜若的面子上，曾经她对我有恩，我不愿意忘恩负义，眼看着她痛苦。”

　　蒋芊打量着他，见他神色不似伪装，咬着嘴唇想了想：“那，谢谢你。”

　　方应许又说了两句曲琥这人做事的方法，和他推测的曲琥接下来的计划，说完后立刻转身出了门，一口水都没喝，全程也就在蒋芊房间里呆了五分钟。

　　方应许走了，蒋芊关上门，一回头，沈惜若就站在卧室门口，幽幽看着她。

　　蒋芊可吓了一跳，想起刚才方应许开头那句话，更是脸上“腾”一下就燃起红晕，完全不敢直视沈惜若的眼睛。

　　之前是朦朦胧胧，自己只是稍有些感觉，知道沈惜若或许对自己有点意思，但现在……居然被一个外人突然给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一旦捅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和关系就完全不一样了。

　　蒋芊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面对一个被别人戳破心事的一夜情对象，这场面除了尴尬就是尴尬……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拖鞋，不动也不说话。

　　没办法，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说？说什么？难道说“嗨你好谢谢你的喜欢我很高兴”？得了吧，人家是沈惜若，又不是可以随便糊弄的粉丝。

　　她虽然没看沈惜若，但眼角余光却能感觉到，沈惜若慢慢朝她走过来。

　　灰色的地毯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没抬头，不知道沈惜若的表情，心里不由自主地就开始砰砰乱跳起来。

　　“我，我觉得方应许这个人很奇怪，他可能是……是开玩笑的吧……”蒋芊战战兢兢的开了口。

　　她一边给自己找解释，找理由，一边心里却又在期待沈惜若来反驳自己。

　　你说啊，说出来啊，不管是真是假，是错是对，都说出来不好吗？但她等了一会儿，只听到沈惜若说了个：“嗯。”

　　她心里一下就泄了气，说不出来什么滋味，觉得这屋子里的灯光都仿佛暗淡了一些。

　　抬头看时，沈惜若已经转过身去，到茶几上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自己端起一杯。

　　摇晃的透明水杯，盖住了她的神情和视线，她缓缓把水杯放到唇边，慢慢喝着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脸颊洒下一小片阴影。

　　这个样子，看上去竟然有些脆弱，好似她手中的玻璃水杯那般。

　　太好看了，怎么看这个女人都很好看，又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可是，正因如此，她才更要抵挡住这些，让自己冷静理智地做决定。

　　蒋芊站在房门口，给自己打了半天的气，感觉终于可以控制自己了，这才转过身来到沈惜若身边坐下，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刚才她给自己打气做心理建设，弄得口干舌燥的，清冽的水流入喉咙，让她也跟着平和下来。

　　“方应许说的是不是真的啊？”蒋芊问。

　　“他小时候确实被我救过，我相信他。”

　　沈惜若看着水杯说。

　　“那，你父亲那边……怎么办？”蒋芊小心翼翼问着，觑着沈惜若的脸色。

　　毕竟这种事涉及到的是沈惜若的家人，她没有过家人，不知道家人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沈惜若会对此怎么看。

　　沈家，在她的印象中就是那一晚富丽堂皇的晚会，还有沈博那个精明又有威慑力的眼神。

　　“我会去处理。

　　蒋芊，对不起。”

　　沈惜若突然转过脸，盯着蒋芊，来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要对不起啊？”蒋芊十分迷惑地眨眨眼睛。

　　“因为我单方面的喜欢，为你带来这些麻烦，对不起。”

　　沈惜若站起身，给蒋芊深深鞠了一躬。

　　蒋芊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又震惊又迷茫又尴尬，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突然就说了出来，一点征兆都没有，一点准备都没有的！这算什么？史上最尬表白现场吗？“我，我……”“你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我早已明白。

　　是我擅自越过了朋友的界限，给你带来困扰，因此这些问题，我会主动去解决。”

　　沈惜若起身，很认真地，说着这些话。

　　她瞳孔黝黑，在认真的时候格外地黑，好似将全宇宙最深处的深渊埋在眼底，同时也埋藏了她的无数私人情感。

　　可是，说到底，情感是私人的，她无权以自己的情感去要挟谁，在这种情况下被迫暴露，也是无奈之举。

　　如果可以，在蒋芊表示出拒绝的情况下，她宁愿把这份感情隐藏一辈子，不要说出口，也就不会造成蒋芊的困扰。

　　“以后，我会谨守自己作为朋友的本分。”

　　说完这话，沈惜若深深看了眼蒋芊。

　　那眼神让蒋芊心惊。

　　那么黑，那么深，没有亮光，没有希望，只有郑重的承诺。

　　沈惜若脸庞苍白，肌肤如白瓷，眼底发红，但眼神却是沉静、平和的，绝没有任何痛苦流露出来。

　　蒋芊知道，她是在压抑自己的痛苦，因为一旦流露出痛苦，也像是给蒋芊的某种谴责。

　　沈惜若转身离开，走向门口。

　　看着她瘦削却又步伐坚定的背影，蒋芊豁然开朗，明白了沈惜若的心情：沈惜若不愿意把一丝一毫的压力放在蒋芊身上，所有的痛苦、挣扎、难过和压力，她只想一人承受。

　　可是，可是……这是不对的啊！蒋芊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但就是觉得，这样是不对的，看着沈惜若痛苦走开，她做不到。

　　她扑上去。

　　本想直接去扑沈惜若的腰，临到她身边，却又改成了去牵她的手。

　　“你等一下！你，你别这样……”蒋芊拉着沈惜若的手，自己却手足无措。

　　一抬头，她撞见沈惜若黝黑深沉、没有感情一般的视线。

　　她害怕了，畏缩了，嘴唇有些颤抖，说不出话来。

　　然后，她就看见沈惜若嘴角，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

　　如春日樱花一般美丽而神圣的笑容。

　　“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我们还是彼此的好朋友，不是吗？”沈惜若声音温柔，如春风拂面，非常好听，那是蒋芊熟悉的、听过许多次的温软声音。

　　“但，但是，既然我们是朋友，那，那我们要一起承担才对啊……”蒋芊绞尽脑汁，终于想出来一个说法。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承担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今天不能让沈惜若就这样离开。

　　她的手握着沈惜若的手指，感觉沈惜若手指很冷，忍不住就用双手手心去捂住。

　　沈惜若却用另一只手，把蒋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别担心，我喜欢你这件事，不应该成为你的困扰。

　　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说完这些，她又回头，对蒋芊温柔地笑了一笑。

　　蒋芊都看呆了，她手指被对方掰开，自己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呆立在原地，心里感觉酸酸涩涩的。

　　沈惜若开门走了出去。

　　蒋芊把门关上，回去，躺在卧室里，翻来覆去到后半夜，完全没睡好。

　　她一时担心沈惜若回去了会不会在房间里一个人痛苦，一时又担心方应许告诉自己的事情，一时还担心沈家要是转而对付沈惜若怎么办……真是纷纷扰扰，一夜难眠。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想去找沈惜若时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对方住哪里，又给沈惜若发消息去问。

　　沈惜若很快回复了房间号，然后加了句：【现在不用过来，我已经出门了。

　　】蒋芊就心里空落落的去了片场。

　　剧组今天很热闹，武术指导和道具组搬来一些东西，都是各种各样的兵器，还有几匹马在角落里。

　　“哇！今天就开始拍马上的戏了！我还没见过马呢，这些马都好漂亮！”赵菲菲兴高采烈，陪着蒋芊上妆，眼睛不时去看那边的马。

　　“嗯。”

　　蒋芊心里藏着心事，说话也无精打采。

　　“今天黑眼圈太重了，得多用好多遮瑕，蒋小姐可得注意身体，晚上要好好休息啊。”

　　化妆师说了这么一句，蒋芊苦笑一声答应了。

　　等她上完妆，副导演走来对她笑着说：“本来马匹租用还要排队等上几天，结果运气好，排我们前面那个剧组改剧本不用马了，就轮到咱们了。

　　按照计划，蒋芊你来拍今天第一场马上战斗，给咱开个好头，听武指老师说你学武术比曲琥还强点呢。”

　　蒋芊点点头，笑了笑，走向剧组指定给她的那匹高大白马前，伸手摸了摸白马的脸颊。

　　那白马眼睛很大，眼神温和，带着长睫毛和湿润的眼眸，看起来真是通人性。

　　曲琥在她身后悄悄看她的动作，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hoho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