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主角你看！

　　原本的自己。

　　黄尚虽然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却沉浸在一切毫无意义的沉思中，他本以为符合剧本设定的程生，至少从表面上能够让所有人满意，然而金融却说，喜欢他原本的模样。

　　黄尚叹息一声，虽然盯着电视，却听不进电视剧里面任何一个字。

　　可他现在的模样，应该也不算是，原本的自己。

　　自己应该是什么模样，好像从一开始就被固定了。

　　幼时师傅教导他做一个勤恳好学的皇子，与皇兄一同讲习之时，师傅曾夸赞众人，犹记得大皇兄仁德明智，三皇兄心怀天下，赞赏他时，便只是勤勉二字。

　　登位之后，国师教导他做一个明理贤德的帝王，要求他广纳谏言，明辨是非，不可妄动怒气，凡事三思而后行，一举一动被万千臣民收入眼中，稍有疏忽便会埋下隐患。

　　战战兢兢顺从教诲多年，不说功德，只能当得起不负本心四字，收到的最多的鉴定，永远不出“中庸”两字。

　　然而，却没有人教导他做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事，向来都是听从安排，顺应时事，就连称帝这种举国上下的大事，无人过问一句愿不愿意，所有人，都当他心思深沉早有预谋。

　　他，应该是什么模样？

　　这个问题没有困惑黄尚很久，当下更应该烦恼的是脚伤何时能够恢复。

　　金融从外面回来，就见到黄尚盯着自己的石膏出神，大有一副用眼神治愈骨折的倾向。

　　“我觉得，脚好了。”黄尚认真地说着，他最近没有感觉到脚踝在夜里发生异动，像恢复如初似的，只是仍不能施力的感觉，令他有些不满。

　　金融明白他急切的心情，就像被困在浅水徒劳挣扎的鱼类，能够平静地渡过这么多天，也很不容易。不过说到底，全都是因为黄尚关键时刻要客串乐于助人的十佳青年吧。

　　“明天去医院看看。”金融看着日历，悠闲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伤筋动骨一百天，到了黄尚这边，突然就加速度，连两个月都是长的，一个月多一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样子。

　　一切行程都在等待他的康复，突然从默默无闻到万众瞩目的状态，伤势稍微好转就要被FHK驱使得连轴转动，不知道应该恭喜还是安慰黄尚才好。

　　医院依旧人来人往，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和医生穿梭其中，完全被五颜六色的病人们淹没过去。

　　医生将成片查看了一下，建议着：“石膏可以拆，但是我建议再等段时间。”

　　“拆吧。”黄尚发话，决定解决掉这个累赘，然而再考虑其他事情。

　　并不是第一次遇见不听从建议的病人，医生显得很淡定：“拆了石膏只是外表看起来好了，如果你负重行，会影响愈合，考虑清楚。”

　　“嗯。”专家的建议并没有影响黄尚拆石膏的决心，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去掉这个碍事的东西更重要。

　　发现黄尚对自己的身体如此不在意，金融插话问道：“医生，如果短时间行走可以吗？”

　　“建议一个月内不要超过二十分钟，不然等着成跛子吧。”医生见两人执迷不悟，就不再劝解，直接转身拿起个锯子，在两人的注视下靠近黄尚。

　　黄尚皱着眉，已经习惯周围的人无时无刻拿着凶器在身旁晃荡，仍是忍不住呵斥：“你做什么！”

　　医生看着这人，觉得实在是无理取闹，不听建议就算了非要拆石膏，轮到拆石膏了还这么凶？真当为人民服务没脾气是不是！

　　“划烂，切开。”说得充满威胁，满意地看着黄尚沉着脸瞪视，医生将锯子靠近石膏，“别动，不然划伤皮肤，明白吗。”

　　说完手起刀落，技术娴熟，切了条缝隙，将黄尚的腿剥离出来，像菜市场挑拣肉骨一样扳着黄尚的脚翻看两下，说着：“平时多做按摩，多吃猪蹄，吃哪儿补哪儿。”

　　“怎么按？”金融真诚地求教按摩手法的态度，让医生有些惊讶，他就是惯常地随口一说，大部分病人就好好好一定一定然后自己回家按摩。

　　其实按摩腿部这种事，并没有固定的手法，能够放松肌肉就行。但是病人家属既然都问了，总不能敷衍了事，医生只好将手放在黄尚的脚上，轻轻地按了两下，权作教导。

　　“就这样。每天热敷就行了。”

　　于是金融每天又多了一项例行课程——热敷按摩。

　　“你不用这样。”黄尚终于领悟到金融做的事并不是必须的，有些愧疚地反省着自己过去的任性。

　　“你想自己来？”金融将端着的水盆放下，“你是想杵着拐杖端水还是想双手端水成瘸子？”

　　虽然话不好听，但金融总算明白那种甘心付出的心情了，大概就是因为喜欢吧。

　　“谢谢。”黄尚不带笑时说的话，总觉得要比笑着真诚一些，他盯着金融，觉得自己来到这里纯属意料之外，至少无比幸运，对方最初虽是冷淡，但一直帮助着他，不致于在异世仓皇恐慌。

　　对于黄尚内心的感概，金融专注于手上的按摩事业根本毫无察觉，他只是觉得，也许自己就是不喜欢温柔的黄尚，回忆了一下电视上的那些暖男们，没有一个能戳中他的喜好，身边突然示好的礼貌型同类他并不是很喜欢接触，一概敬而远之。

　　自己说不定是个抖M，就喜欢冷漠严肃的类型，这个发现还是让他有些受打击。

　　难怪自己不喜欢黄尚在生活中扮演程生。——来自一个抖M的自白。

　　刚将拆石膏的事告诉给段林书，不过两天就收到了工作安排，无论是要征服娱乐圈，还是要红遍电视台，也只能从脚下最开始的路慢慢走出去。

　　金融只是觉得，可惜自己陪不了多久，就得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全身心奉献给未来的栋梁之材了。

　　“你要去吗？”黄尚问道。

　　既然是数着日子的相处，每一天都值得纪念。他回答道：“当然，一起。”

　　因为堵车，到达摄影棚的时候，项苍生已经等着了，最近比较闲的项导，总是无处不在。

　　项苍生看着黄尚恢复了不苟言笑的状态，有些感叹：“不得不说，你还是不演的样子比较顺眼。”

　　虽然黄尚扮演的程生基本符合他对于角色迷惑众生的表象设想，但总让他产生一丝不爽的情绪，就好像看到一个令人讨厌的模仿者，抢夺了他倾倒众生的光芒。如果可以，除了镜头面前，他根本一秒钟都不想再见到黄尚那副挑战人类忍耐极限的万人迷样子。自己最初的设定砸到了自己的脚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主角三人组都到齐，新剧的铁三角模式的定妆照早就跟摄影组协商好，就等做好造型，三人上场。

　　“程生和蓝西会面的历史一刻。”项苍生刻意地向黄尚鼓鼓掌，“看看吧，我觉得还行。”

　　黄尚和金融顺着项苍生的视线望去，忙碌的化妆处堆着五六个工作人员，被他们围住的一男一女在镜子前整理妆容。

　　黄尚意外地看到了冯丽娜。与她之前古装的描妆不同，冯丽娜穿着轻便的女式夏装，显得清丽脱俗，长发披肩，除去了累赘的头饰，显出符合剧本设定的年轻感。她注意到黄尚的到来，还趁着造型的间隙，投来一笑。

　　“冯丽娜演蓝西？”黄尚微微点头回应了她的示好，有些诧异地问道。

　　剧本里并没有客观地描写蓝西的外貌和性格，但字里行间都能看出，蓝西是一个外表无害实际标新立异的前卫思想拥护者，简而言之：蛇精病。虽然冯丽娜外表符合，但是黄尚很难想象她能够无所顾忌地演出项苍生所需要的豪迈感。

　　就像程生是一个超乎世人想象的情（变）圣（态）一样，蓝西是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异（煞）类（笔），从这一点来讲，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也无法反驳。

　　这句话没有得到项苍生的认可，黄尚偏头，发现项苍生又是那副惹人厌的模样。他叼着烟，皱着眉，一股“愚蠢的凡人”的嘲讽铺面而来，言简意赅地评论道：“你瞎？”

　　黄尚还没领悟到他这句讽刺的意思，就听他继续说着：“麻烦你把生锈的脑袋往右边转一下，可以吗？男主角。”

　　黄尚和金融闻言，齐齐往右边望去，一位穿着短袖衬衫书生气质的清秀青年被两个造型师围住，一人给他修理齐耳碎发，一人给他整理裤脚。

　　“新生代小天王，原海。”项苍生善良地为他们解说到，“性格不错，长相及格。他演蓝西勉勉强强吧。”

　　但是无论性格如何，从长相、身高、衣着来看，无疑是个男人。

　　“反串？”金融的疑问，很好地弥补了黄尚所剩无几的词汇量。

　　项苍生抽着烟，看着眼前这两个食古不化的落后分子，觉得愚蠢的人类简直无可救药。

　　他直接反问道：“谁告诉你们……蓝西是女的？”

　　黄尚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挑战。

　　他一切的揣摩和预演都是按照“程生温柔可亲万人迷”“程生偏执变。态爱蓝西”的原则进行的，突然告诉他，你扮演的偏执狂程生疯狂地爱着的人是一个男人。

　　在整部剧中，他要跟对一个男人从头到尾展现举世无双的深情，要面对男人的挣扎反抗变得情绪低沉不可捉摸，要在看到这个男人与别的人亲近的时候压抑着心中的真实想法面上却挂着嘲讽说道：“你们无知和低能真是天生绝配。”

　　黄尚在一直的揣摩过程中，都将蓝西设定为女性，即使明知项苍生心中的蓝西原型是谁，他也从未想过，这人会如此忠实地还原现实。

　　毕竟，电视剧和电影中一男一女的官方标配，是经过最权威的认证，谁也无法反抗的。

　　至于冯丽娜，则是饰演蓝西的小伙伴——白天，属于无处不在的神助攻的存在，然而，黄尚一直以来都以为白天就是项苍生曾经给他许诺的第一男配，专门在女主角身边展现垫背神技的那种。

　　比如，蓝西逃课，白天帮忙答到。比如，蓝西得罪导师，白天帮忙出谋划策赔礼道歉。比如，蓝西招惹了程生，白天跳出来打抱不平，让程生黑化吃醋虐。恋情深。

　　一句话形容：那些年无怨无悔帮女主角收拾烂摊子的男配角。

　　现在，项苍生说，程生、蓝西、白天是铁三角设定，所以严格来讲是第一男主角、第二男主角和女主角的关系。

　　黄尚简直想回酒店把剧本拿出来再翻一下，白天这种出场次数不及程生和蓝西三分之一的女主角，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意义？”项苍生听着这个问题，挑着眉，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为了让这部剧过审啊。”

　　所以，这种毫无存在感的女主角，只要证明自己出现过就圆满完成了出场任务。

　　金融觉得，项苍生为了拍出一部能够搬上银幕纪念他的暗恋岁月的故事，也是无所不用其极，简直被他无所畏惧的表白行为感动了。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是，就是拍一部属于我们的电影。——来自导演们的爱情故事。

　　艺术家的脑洞好难懂，真的。

　　黄尚还来不及和项苍生继续探讨人生，金融就开始发挥自己短暂的助理作用，拉着迷茫的他去做造型。远离项苍生阻止思维异化，人人有责。

　　黄尚所在的位置刚好和原海挨着，对方清亮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他正和造型师道谢，转过头发现身边多出一个拐杖人士，而且看起来好像有些眼熟。

　　不过他在脑中筛选了一下，确定印象中没有这类人物的存在，于是把之前的熟悉感，全部归结为：大众脸。

　　“你好。我叫原海。”十足谦和认自我介绍方式，让人无法忽视。

　　黄尚不由自主地亮出程生的招牌笑容，声音低沉地说道：“你好，我叫程生。”

　　他的回答让新生代小天王一愣，然后露齿笑答：“师弟你好，我是蓝西。”

　　然后友好地握手，比起剧本里设定的主角们第一次相遇和谐数百倍。

　　金融看着黄尚这样，完全理解他的心情，纯属受到刺激直之后的应激反应，下意识运带起完美无缺的面具，用演技来抵抗强大的对手。

　　“其实这部剧的设定，我也有些惊讶，但是项导的想法一向很好，所以我很感兴趣。”原海笑容开朗地跟黄尚搭话，毕竟是长期的合作伙伴，搞好关系最重要。

　　“恩，是啊。”

　　就算黄尚保持着亲切的微笑，但回答简介一如既往地如此不配合，金融只能避免气氛尴尬地接话：“项导的决定一向是正确的，希望在今后的合作中请你关照。”

　　“应该是互相关照才对。”原海笑了笑，继续说道，“项导看起来挺亲和的，不知道他拍摄的风格怎么样，我最怕导演严厉了，吓到忘词。”说完，好像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露怯，自顾自地笑起来。

　　黄尚微笑：“不知道呢。”

　　“我们也是第一次跟项导合作，既然他是业界一流的导演，应该相当专业。相信合作之后我们能够收获很多。”已经做好准备全程代表不配合的黄尚接话的金融，表示这个工作我擅长。

　　只是可怜这位小天王的希望落空，项苍生的毒舌跳脱他们早已领教过，估计他拍摄就是平时说话噎死人的风格，期待什么亲切的导演估计是不可能了。

　　原海似乎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在陌生人面前也能谈笑风生，提起话题来收不住话，不过面对黄尚这种面带微笑实则神游，根本不给反应的听众，他只能将话题转移到金融的身上。

　　所以整个场面，在金融和原海的互动下，还是比较亲切友好，黄尚只需要做一个安静的暖风机，持续散发光和热就足够了。

　　冯丽娜的妆终于画完，无比兴奋地走过来，自从剧组一别，还是第一次见到黄尚。在接这部剧的时候，完全只能看到项苍生的名号，其他角色具体的演员，全都被导演狠狠压下，透不出一点风声，能看到熟悉的脸孔，她显得有些惊讶。

　　“黄尚，好久不见！”她这一声呼喊，引起原海抬头探视。

　　金融觉得惨不忍睹，原海的眼神分明表达着对姓名的疑问，却保持着礼貌不再问询，只能怪黄尚的高深作风，被无辜围观群众无意揭穿。

　　黄尚仍是保持着那副危害人间的暖男模样，温柔地笑着回应：“好久不见，没想到我们能够再次合作，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

　　果然，惨不忍睹。金融已经放弃去看冯丽娜和原海的表情了，不知道怎么解释黄尚只是入戏太深并不是到处勾搭女性的花花公子，也不是故意对男性。冷。淡的高傲性格，所以，这种时候微笑就好。

　　开始拍摄之前，段林书处理完后期的安排，赶到现场，看到黄尚的造型工作接近尾声，对金融起到的协助作用感到欣慰，至少这位不是在一旁围观或者帮倒忙。

　　“项导，如果你这边没有问题，下周就能够开始宣传。”段林书开门见山，句句不离工作，“Men的开机仪式，FHK会全程跟进，希望项导能够允许我们的工作人员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