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云想容的模样在淡妆的修饰下,清纯似出水芙蕖, 不论是那小巧精致的口鼻, 或是弯弯细细的眉头,还有那对璀石一样晶黑的眼眸, 一颦一笑间都能激起人心底的怜爱。

  尤其是她脸蛋不过巴掌大小,更是将她的精致衬如春日枝头的红海棠,有种小家碧玉的秀美感。

  这样的人, 若是披着华袄貂裘, 便是灼灼耀耀, 若是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 也有楚楚可人的风景, 不论怎么看,都有独特的让人着迷的特质。

  喜欢她的粉丝更是能将她的海报贴满卧室一墙,用她一个人的街拍编织出千万种风景。

  ——和沈棠这样稍有些色彩, 便显出三分妖艳的货色很不一样。

  沈棠当然不会觉得自己能和云想容是一个类型的人,加上又有钱熹嘱托的话在前, 她更是只打算和这位女主角安安稳稳地对戏, 散场之后各不相干。

  视线随着云想容移动的方向连续跟了十来秒, 这是让她都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视野里明明只剩下背影, 刚才惊鸿一瞥的挂坠模样却还在脑子里摇晃。

  尤其是那深蓝的颜色, 乍看像是宝石, 但跟沈棠惯常见到的蓝宝石色泽又不太一样,更像是……

  深蓝色的鹅卵石。

  但是她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有这个颜色的鹅卵石。

  沈棠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在脑子里手动堵住那通向宇宙的脑洞, 试图将注意力放回导演们的开机仪式上。

  但就跟中了邪似的,有些东西她越不想去回忆,那记忆就越要在她脑子里打转。

  仿佛魔术师手里摇晃的怀表,左、右、左……

  此时导演已经插完了香,整个开机仪式看上去十分顺利。

  有媒体在旁边拍着,沈棠不太敢将自己的困意表现得太过明显,她只不着痕迹地朝镜头拍不到的边缘处挪了挪,视线从场上逡巡而过,想找点让自己不睡着的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那只祭祀用的猪头总是让沈棠一看就想笑,憋着笑意的功夫里,那点儿催眠似的困就下去了,沈棠打算就这样熬到开机仪式结束。

  只是看着看着,在她的视线范围里,祭祀用品之后的那个香炉中,原本已经插好的那束香当中,有一根似是不稳,慢慢地往旁边倒去。

  在这个过程中,燃烧着的香无声息地灭了。

  上香讲究的是敬奉神灵,让他们能够享受香火的供奉,那香冒起的方向更是通天的方向,若是香燃烧到一半没了,要么是神灵不愿意接受,要么就是香点的不好。

  就在沈棠注意到的时候,同样有副导发现了这一幕,讲究吉利兆头的总导演于是又不辞辛劳地再点好一束,重新插了上去。

  这一次没有再出任何瑕疵。

  只不过,谁也没看到的角落里,云想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脖颈上的那块装饰品,齿缝中轻飘飘溢出一个字:

  “乖。”

  ……

  第一天并没有沈棠的戏份,是云想容饰演的主角阿碧刚进宫,参加选秀的桥段。

  只有皇帝和皇后坐在高高的位子上,还是嫔位的庄琬连在下座喝茶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沈棠还是遵循着老规矩,在旁边观摩着云想容的演技。

  小花见到她的打算,也在剧组帮着工作人员搭把手,准备在其他人那里混个眼熟,也好在以后戏里让他们多照顾沈棠。

  沈棠看着云想容流畅自然地在机位能拍到的角度里出现,又远远地看到导演所在的镜头内容,发觉对方不仅仅是能够找准机位,甚至连出现的脸庞角度和分寸,都掌握的刚好。

  被NG的反倒是刚上来还没怎么入戏的皇帝。

  沈棠稍稍地嘟了下唇,在心里想道:其实云想容拿的那个金草奖影后,好像也没有很水啊?

  比起好多年前刚上电视荧幕那副脸也僵,嘴也僵的样子,进步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沈棠看着她,眼里下意识地流出几许羡慕:

  她也很想有大量的资源,通过无数次的磨砺,将自己打磨成在镜头里闪闪发光的样子。

  这个想法只在她的脑海里飞毛腿一样地闪过,沈棠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到了云想容的镜头上,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珠子——

  隔着导演的镜头画面看还好,一旦她盯着云想容看,视线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三番两次地朝着云想容的脖子那里看去。

  也许是她的目光给对方造成了困扰,云想容在穿着宫装走路的时候,竟然差点被裙摆绊到。

  所幸她极快地借着虚扶她的婢女,抓了把实的,及时稳住了。

  但因为身形摇晃得十分明显,这一幕只能重来。

  在导演喊“卡”的时候,云想容的目光极快地往场景外一撇,明明是侧对着沈棠的方向,刚才注意力也一直都在戏里角色的身上,这时候却直勾勾地朝沈棠所在的位置看去。

  乌黑的眼珠子情绪难明地瞟了一眼沈棠,好像在谴责她的视线骚-扰。

  沈棠莫名其妙地心虚,只好从原地站起来,往不远处走去。

  小花刚才被化妆师借去当助理,帮着给群演上妆,但余光一直注意着沈棠,这时候看到沈棠有事起来,快速放下手里的粉扑,小跑过来问道:

  “棠棠你怎么了,口渴吗?我去给你买点水。”

  沈棠在她过来的时候,目光就在剧组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太新鲜的事情,只对她摆了摆手:“不用,我研究一下剧本。”

  她发现,当自己不盯着云想容看的时候,目光就不会总跑到那人脖颈挂坠上去。

  沈棠拿了张小板凳在剧组角落里坐着,翻着剧本的同时,暗暗吐槽云想容奇特的鹅卵石项链:

  那怕不是吸睛石吧?

  能给她把眼珠子都粘走的那种。

  不过一说到眼睛,她就想起来自己这双招子好像来源于谢曜灵,禁不住用手去摸了摸眼角,感觉这眼窝下有种镶嵌了别人东西的不真实感,但不论是闭上睁开,还是眼角皮肤的触感,都是那样的自然。

  她决定把谢曜灵所谓的“赠眼”这事当成真的。

  卖她的人是沈家,要是连谢曜灵都一起记恨上,好像又显得她有些狼心狗肺。

  沈棠心想,其实自己是该对老谢好那么一点点。

  但是为什么偏偏沈家要自己结婚的对象是谢曜灵呢?

  如果不是的话,自己应该能对谢曜灵更好些。

  沈棠有些遗憾地想到,比如晚上睡觉的时候用被子偷偷把她捆起来这件事,她可以暂时装作不知道。

  在化妆师旁边拿着散粉刷的小花涂抹完了一张脸,换下一张的间隙里,见到沈棠盯着手里剧本,跟着变化的面部表情,不由在心中喟叹一句:

  虽然棠棠嘴上没门,但是在工作上还是很靠谱的嘛!

  可以说是相当敬业了!

  ……

  整一天下来,沈棠都在剧组开拍的场地附近观摩旁人的戏份,甚至临走时还带着小花在剧组里帮着收拾了会儿设备,导演向来喜欢勤奋肯学的演员,收工的时候还喊上她们一块儿去吃夜宵。

  因为女明星容易被体重困扰,夜宵也不会选择太过油腻且热量高的烧烤之类,只吃了当地的一种特色蒸粉。

  即便如此,云想容也没有加入夜宵的队伍。

  在众人随着导演一同往影视城外的夜市走的时候,她和一干助理留在了原地,旁边的贴身助理小慧及时凑了上来,温声细语地问道:

  “云老师,时候不早了,您要回酒店休息吗?”

  云想容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薄荷味的口香糖,闻言用手在鼻梁山处的墨镜上抵了抵,漫应道:

  “嗯,这会儿风有点大,我的披肩呢?”

  小慧立刻转头去让其他助理找来,然而翻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见到来时那条大红色披肩的影子,甚至还能听到旁的助理边找边嘀咕:“奇怪,我记得我放这儿了呀,怎么不见了?”

  云想容的脸上即刻就没了笑意,神情发冷的时候,颇令助理们有点心惊胆跳的感觉。

  小慧不由得缓声安抚道:“云姐,您在这等等,我这就去看看。”

  云想容的耐心耗尽,墨镜下的视线懒懒散散地一撇,将小慧看得倏然打了个寒战,才慢慢地开口道:“不等了,我冷得很,先回酒店了,你跟他们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回来——那条披肩的款式我很喜欢。”

  说完,她独自转身朝酒店的方向走去,留下一堆助理在原地面面相觑。

  小慧是上个月才走马上任的,早得了经纪人的嘱咐,要时刻跟在云想容的身边照顾她的一应事宜,权将她当老佛爷伺候着,这会儿听到这样的指令,顿时就有些心急。

  半边脑子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剩下的半边在劝她听从云想容的指令,尽早找到披肩,才能尽早回到酒店。

  下一刻,她着急地跺了跺脚,回身对那些动作不麻利、丢三落四的助理们骂道:

  “你们怎么回事啊?这么多人连条披肩都看不好?养条狗都比你们来的有用!”

  另一头。

  云想容从兜里摸出白色的口罩,贴着脸戴好,用手指勾着固定线在耳后稍一挽,就固定住了口罩遮挡的范围。

  紧接着,她又在鼻梁上方轻轻捏了捏口罩一侧塞进去的细软金属条,让它能贴着皮肤吻合,在无人看见的角度里,她被掩在底下的樱唇稍稍开启,声音有些细小地说道:

  “今天是看上了什么?这么兴奋?”

  风朝着她的脸面奔来,将她的声音即刻模糊了,但周身因为半个人影都没有,没有谁需要听清她的话。

  路边昏黄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瘦瘦长长,若是此刻有人路过瞧见,定会被她肩头处鼓起的一大团阴影所惊讶。

  不知听见了什么回答,她眯了眯眼睛,低低地笑了一声,慢慢劝道:“乖,你喜欢的话,我就去拿来送你,但是不要乱跑哦,我会生气的。”

  白天剧组开机仪式上倾倒的那根香还在她眼前摇晃,她不得不再补上一句:

  “乖宝宝是不会惹妈妈生气的,对吗?”

  不知得了什么回答,她看似愉快地扯了扯唇角,却觉脸上有些僵硬,就连眼睛里,被墨镜镜片挡住的地方,都有一线细细的恐慌闪过。

  一个小时后。

  沈棠感受了一下肚子里充实的分量,在小花担忧的目光下,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然后习惯性地在身边摸了摸。

  想找到自己来时随手放的剧本,研究一下剧情和内容,借此来消消食。

  同时还有些轻快地对小花说道:“放心,我动动脑子很快就饿了,一顿夜宵涨不了我的体重。”

  但是手在身后的椅坐上游走半天,愣是没摸到纸质的边角,沈棠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我剧本呢?”

  “棠棠,你来的时候就没有带啊,是不是忘在剧组了?”小花听到她的话,赶紧帮忙回忆,很快就出口提醒了她。

  小花记得,从开始帮忙收拾设备的时候,沈棠手里就空空的了,说不定是那时的随手一放。

  沈棠收回手,冷静地答道:“……好像是的。”

  小花无奈起身:“我去帮你找找吧。”

  沈棠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开口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吧。”

  导演已经提前让服务员结了帐,工作人员们各个吃了顿公餐,心情大好地相互勾肩搭背往外面走去,本来还有绅士打算给女生们送回酒店,听到沈棠落了东西在剧组的话,只能嘱咐她们俩路上小心,早点回去。

  沈棠笑着一一点头,跟众人道别。

  ……

  “咦,我之前坐的难道不是这张椅子吗?”沈棠用手机打着电筒,在那束凝聚的光源里,有些疑惑地扭头去问走在旁边的小花。

  因为总电闸早就被关掉的缘故,现在《女帝秘史》租借的场地范围内都是一片漆黑,手电若是朝黑暗深处寻去,容易被那仿古的红墙黄瓦所惊到。

  要是再不小心些,回头跟服装师悬挂着好的一套宫装来个贴面礼,定会吓得将心从嗓子眼里吐出来。

  所以沈棠老老实实地只跟小花在剧组的休息区找,机智地绝不进化妆间和更衣室,以此避免些不必要的麻烦。

  小花蹲在她旁边,附和地点了点头,因为光线能照到的地方有限,在沈棠寻找的时候,她也在旁边用自己的手机照旁处。

  沈棠百思不得其解:“我这剧本难不成还能长腿跑了?”

  灯光只能照亮她的半边脸,在这样漆黑的环境里,只能隐约听见隔了老远的旁边剧组加班的声音,还时不时传来点打板声和吆喝声。

  但远处的动只能将眼前的静衬托成死寂。

  小花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心里本就有些打鼓,听到沈棠的话,她声带有些发涩地回道:

  “棠棠姐,大晚上的,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话?”

  巨、巨他妈的恐怖好吗?

  沈棠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自觉跟谢曜灵体验过会所惊魂,人生阅历已然相当丰富,顿时生出些不合时宜的豪情,十分大气地开口:

  “莫慌,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说完她又埋头找剧本,甚至在附近一圈、方圆十米的范围内用灯光转了转。

  但还是没找着。

  小花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想起沈棠明早有一幕最早开拍的戏,担心她睡眠不足起得太早要犯困,不由提议:“棠棠,要不先回去吧?明早过来说不定人一多,大家互相瞄一眼就找到了呢?”

  再不济就找导演重要一份。

  沈棠“嗯、嗯”地应着,她倒是想早点回去休息,问题是睡前不将那入戏感觉映在脑子里,她担心自己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片空白。

  “会不会有人给你收起来了?毕竟咱也不是最后走的,我记得附近有个杂物间,早上那会儿我还看到,别人把群演换衣服时忘记掏走的钱包放桌上了。”

  沈棠思考半晌,一咬牙:“行,要是那儿都翻不到,我们就先回,明早再说。”

  两人从休息区起身,打着手电朝杂物间走去。

  两簇白光在黑暗里开辟出道路,交错着朝前方摇曳而去,因为太过安静的缘故,走路时连相互间的脚步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四周的黑暗潮水般涌来,将两人包围,谁也不知道那宁静的海平面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东西,也可能是一无所有,也可能是……

  “棠棠,在那儿!”小花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光线把桌上一叠厚厚的A4纸覆盖在内。

  说完之后,小花就快步上前,准备去拿群演们的临时化妆台上的那叠剧本。

  沈棠’嗯‘了一声,习惯性地用手点替她照着前面的路,可是就在视线范围内,光线扫过的地方,有个物体反射出的光亮一闪而过。

  沈棠心下有些疑惑,定了定手机的光亮,甚至大脑都没来得及作出思考,身体就条件反射地将光源照回原先那个地方——

  是放在角落里的一个装饰品。

  细链子从纸壳杂物箱的边缘处冒出来,不知被底下的什么东西压住,才能悬挂着那形似椭圆的深蓝色装饰物。

  光线照射下,银白的链子和发出隐约幽光的,好似有液体在其中流动的深蓝色石头静静躺在沈棠的眼界里。

  正是白天时,沈棠在云想容脖子上看到的那个饰品。

  从对方随身佩戴,甚至在中场休息时都会下意识用手去摩挲的角度来看,这挂饰应该于云想容有重要的意义。

  为什么会被随意地遗弃放在这个角落?

  是不小心弄丢了?

  沈棠摸着良心在思考,自己要不要把东西带回去,还给云想容。

  “棠棠?”小花怀里抱着她的剧本,走回到她的身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仿佛在发呆的她,甚至还顺着她的视线往那边的杂物箱看了看。

  沈棠扬了扬下巴,问她:“你看到那条项链了吗?今天开机的时候我还看云想容戴着它,怎么会弄丢在杂物间这里?”

  小花的注意力大多数时候在沈棠的身上,对云想容开机时候的穿着,印象更深刻的是那条大红色的披肩,其余就是身上的大牌。

  至于项链,似乎确实有,但当时只匆匆忙忙地扫过,记不大清。

  她将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不会吧?她身边助理都有五六个,专门负责拿包、递水的都有,项链丢了这种事,要不就是不太重要,要不早派人回来找了。”

第26章 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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