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涯思君不敢忘

  他年纪较张无忌大得多,本来喊他“孩子”,此刻心情激荡,便称了他为小兄弟。

  张无忌早已打定主意带他进谷,与纪晓芙母女团聚,见他提了出来,赶忙答允。这时心中只想着令两人相会,早忘了原本要出谷。

  杨逍携了他手,也不见他伸足抬腿,突然之间前进丈余,转眼已行了数丈。

  张无忌被他拉着向前滑出,只觉耳畔脚底,呼呼生风,一时又是新奇,又是敬佩,心想:“这位杨伯伯功夫好得很啊。不知他既有这等身手,又为甚么骑马?”却不知身手再怎样不凡,总有精疲力尽之时,杨逍自坐忘峰赶来,万里迢迢,要一路步行,那是绝无可能,往往奔得累了,便现买一匹坐骑。

  两人行了一阵,到了胡青牛的茅屋旁。茅屋外有个凉棚,是先前各派众人所住。数丈之外,又有个小小茅舍,那才是纪晓芙母女所住。张无忌带他走到门前,便即停步,说道:“纪姑姑母女就在里面。”他想他三人夫妻、父女团聚,自己究竟是外人,不便一同入内。忽然想到:“若是我自己父母仍在……”不禁热泪盈眶。

  杨逍手掌微颤,正欲推门,忽听得纪晓芙在门内问道:“无忌,外面是谁?”

  杨逍当年强逼囚禁纪晓芙,虽自知不是,心中有愧,但仍情难自己,只是每多□□她一日,便多负疚三分。待纪晓芙逃出后,他虽大为惊痛,隐隐地也有释然之感,将她擒回的念头却是极淡。又知自己罪孽深重,她必然恨之入骨,连她讯息也不打探,生怕按捺不住,现身相见,令她惊吓恼恨,只敢遥遥地牵挂思念。

  直至数月前听闻她死于蝴蝶谷,虽知此事多半是真,但不见尸骨,终究不肯死心,于是赶来谷中。一路只想着她的生死,再无余裕思及其他。今日总算得知她尚在人间,又有了女儿,更听见女儿叫做“不悔”,不由得惊喜交集,恨不得即刻与她相见。

  此刻时隔多年,终又听见她轻柔婉转的语音,不免感慨万千,愣了一愣,才道:“是我,杨逍。”说了这话,便推门进屋。

  举步入内,只见屋中陈设简陋,桌椅陈旧破败,一个青衫女子坐在桌前,面容俨然如昨,正是他几年来魂牵梦萦、思之如狂的纪晓芙。另有一个女童,伏在稻草上安睡,约莫九、十岁年纪,想来便是杨不悔。

  纪晓芙陡然间听见他的语音,跟着便当真见到了他,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当下轻轻“啊”了一声。

  杨逍已抢上前去,将她拥入怀里,紧紧抱住,落下泪来。纪晓芙也已泪流满面,搂住了他腰。

  过了许久,杨逍才道:“晓芙,你不恨我,我真是欢喜。”

  纪晓芙满脸通红,低声道:“我……我从来也不恨你。那时我只觉你是明教中人,正邪有别,我同你一起,那便是犯了大错。可现今我才明白,所谓的名门正派,行事也不怎么光明。”又道:“你怎么会来的?”

  杨逍道:“数月前,灭绝老尼……灭绝师太找到了坐忘峰来。我知是你讲了我的所在,但你若存心害我,十年前就该对她说了,她也绝不会等上十年,定是当时就找了来。我不知这其中有甚么曲折,便制住了她,问你怎样了。她说你在蝴蝶谷,为她一掌所毙。我知她多半不是说假,可没见到你尸骨,我怎么肯死心?当下也不再管她,便来找你。”

  纪晓芙听见了师父姓名,不自禁地微微发颤,随即面有惭色,低声道:“我那时不知你与孤鸿子师伯的过节,又对我师父尊敬,她问起了,我便说了出来。是……是我害了你。”

  杨逍道:“那也没什么。我知你敬她怕她,何况她也不是我敌手。她当真打了你一掌么?”说着轻轻抚摩她头顶。

  纪晓芙任他抚摩,将自己如何与丁敏君失和、如何到得蝴蝶谷中、如何灭绝师太逼自己将他诱杀、自己如何中掌不死的种种情由,慢慢说了出来。

  杨逍愈听愈是动容,待她说完,叹道:“晓芙,这十年苦了你了。我……我当真对你不起。”

  纪晓芙摇了摇头,道:“那也怪不得你。我逃是自己要逃的,有了女儿,也是自己想生下来。我先前不去找你,那……那也是我自己愚昧。其实正人君子,邪魔歪道,与门派也没多大干系。后来……后来我曾想过去见你……”说到这里,低下了头。

  杨逍一怔,问道:“怎么你又没有来?”

  纪晓芙道:“我想,师父只道我已死了,或者死讯都传了开去。昆仑山远在万里之外,一路上难免要见到熟人。见的熟人多了,难免要传到我师父耳中。她不会放过我的。我死了也还罢了,不悔却没人照看,我着实不敢冒险。何况我去找你,怎对得起殷六侠?纵然他甚么也不知道,我总是于心有愧。更何况……更何况我其实并不知,你是否仍在坐忘峰上,是否还认得我。”

  第4章 阖家团聚乐未央

  杨逍道:“你那师父,而今有我在,你也不必怕她。”

  纪晓芙投入峨嵋门下后,向来对师父灭绝师太甚是敬重。只在门派之事上,她自小受师父教诲,将门派之别看得极重,待张翠山夫妇自尽后,却感到名门正派,并非全是光明磊落的人物;与彭莹玉等相识后,也觉得明教中人,未必都心术不正、狡诈凶险。但她虽隐隐感到师父所言未必是对,要一夜之间便转了念头,却也不能,何况峨嵋派不曾做过甚么大错事。后来她不敢再回峨嵋,对师父还颇有歉意。

  直至灭绝师太要她以美色引诱杨逍,乘机取他性命,她闻听此言,有如醍醐灌顶,再也不存门户之见,至于对师父的尊敬,则不免稍减了。后又被灭绝师太一掌击中,几乎毙命,她知师父向来护短,这时竟然下此重手,那是再不当她是弟子了,心中虽不后悔,想到师父往日亲授武功的情景,却也难免无奈酸楚,至于与师父为敌,那是万般不肯的。

  这时听了他这句话,微微一惊,待要相劝,却又不知该说些甚么。

  杨逍见她脸色,已然会意,叹了口气,道:“她不害你,我便不杀她。”又道:“你从前不知,现下该知道了。这十年来,我始终没忘了你。我那时并没找你,是怕你不肯见我。”

  纪晓芙轻声道:“我……我也没忘了你。”

  两人眼光相触,都觉对对方实是爱恋无极。过了一会,杨逍道:“武当殷六侠与你父亲那儿,我只有前去赔礼,求他们宽恕。”

  杨逍对殷梨亭实则早已抱憾,但当年全副心思都在纪晓芙身上,总想先令她自愿与己厮守,再向她父亲、殷梨亭等赔罪,不料她突然离己而去。他料想她将回归峨嵋,与殷梨亭完婚,那自己也不必露面了。

  方才听得她说顾忌此事,不愿找寻自己,昔年对殷梨亭的愧意,隐隐又浮上心头,便说了这句话。

  至于纪晓芙,她未婚生女,对殷梨亭自然有愧,每每想起,总是颇为不安,但如若吐露实情,不知父亲要如何责罚,武当诸侠要如何震怒,是以始终隐瞒不说。可是如若嫁了给他,女儿便无人照看,而再推迟婚期,旁人必要起疑,思前想后,虽知对他不住,也只有携女儿躲了起来。至于去寻杨逍,后来虽有此念,但她私养女儿,已觉罪不可赦,如何还敢罪加一等?

  这时听他说要赔礼求恳,明知这是理所应当之事,但思及父亲平素怎样冷肃,武当诸侠怎样端严,不禁心乱如麻,道:“他们……他们不会宽恕你我的。”

  杨逍听得“你我”二字,心中一荡,低声道:“全是我害了你。他们要怎样惩戒,由我一人担着便是。”

  纪晓芙红晕满脸,道:“我……我哪里舍得?”声音细若蚊鸣,若是杨逍内力稍差几分,便听不见了。

  杨逍又是惭愧,又是欢喜,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搂住了她。待心绪渐平,道:“若是不得他们宽恕,你总是坐立不安,我也心中有愧。”他素来狂傲,说出“心中有愧”四字,已属不易。

  纪晓芙这几年中,不知多少次起过言明真相的念头,但想起父亲等人的为人处事,颇有惧意,总感难以抉择,这时心想:“他说得不错。与其总提心吊胆,倒不如对他们讲明了,心里还好过一些。况且与他同去,似乎就没这样可怕。”说道:“嗯,那就去罢。”

  两人心意相通,不错眼地望着对方,一时无语。这时杨不悔忽然嘤咛一声,醒了过来。杨逍和纪晓芙先前见她睡得正沉,便不喊她,声量也压得低了,这时见她醒来,一齐走到她身旁。

  杨不悔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杨逍道:“你是谁?”

  纪晓芙道:“不儿,这是你爹爹。”

  杨不悔“咦”了一声,道:“你真是我爹爹?怎么这么晚才来?”

  杨逍一怔,只觉她年纪虽小,这话却也有责难之意,道:“是。先前我做了错事,以后再不会了。”说着瞧了纪晓芙一眼,见她面色微红,不知在想甚么。

  杨不悔道:“嗯,那你不走了罢?”

  杨逍声音微颤,道:“不走了。”

  杨不悔忽然扑到他怀里,欢叫道:“我有爹爹了!我有爹爹了!”

  杨逍一只手抱住了她,另只手抱住了纪晓芙,除了杨不悔天真烂漫,两人都已热泪盈眶。

  忽听得“砰砰”两记叩门声,接着张无忌在门外说道:“杨伯伯,纪姑姑,你们吃饭么?”语声颇为犹疑。

  两人抬眼一瞥,见天色昏暗,夕阳缓缓西下,纪晓芙虽不甚饥饿,但想杨逍远道而来,这时必已饿了,向他望了一眼,意示询问。

  杨逍放下杨不悔,三人一同向厅里走去。

第3章 天涯思君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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