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之好

  这一日,天朗气清,后恒带兵五万,在季城外二十里的荒地处,停了下来。

  后恒抬手,众人在他身后止步,他叮嘱承德道:“尔等在此引而不发,待季城内发信号之时,直接攻入季城,切记勿要伤了百姓。”

  “臣领命。”承德只有在带兵时才会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介泽看着杨承德这肃穆的神情,心里感慨着后家军的军纪严明,能将这混世纨绔整顿为顶天立地的武将。

  后恒率领了一千精兵,绝尘奔向季城,介泽紧随其后,满耳皆是马蹄起落声。

  马蹄翻起层泥草屑,一众中原铁骑逼近季城,守城将领远远看到来人,急忙忙地出城迎接。

  后恒喝止白牙,黑马扬蹄长嘶,威风凛凛,西极见后恒停下,自觉止步。

  守城将领立即滚鞍下马,跑来马下对后恒道:“大将军怎么亲自来了,我立即派人通知城主。”

  “无需通知了,昨日我已派人发函,他既然没有前来迎接,看来是要我去拜访了。”后恒睨了这将领一眼,道:“派人引路城主府邸,我去见他。”

  守城将领点头哈腰:“是是是,我来为将军引路。”

  后恒喝马带兵入城,引得城中百姓驻足观看来人,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这是后恒大将军啊。”

  百姓一时间呼啦啦地跪了一地,齐声喊着“恭迎将军入城”,介泽果然受不了这样大的喧闹,恭迎声潮此起彼伏,震得介泽眼前发晕,只能堪堪扯住缰绳,茫然地随着后恒前进。

  “后恒谢过诸位乡亲了,大家快请起。”后恒制止了下跪着的百姓,回头关切地唤了介泽一声“阿昭。”

  介泽被这一句刺激得无比清醒,他回神道:“将军,我无事。”

  那守城将领带后恒来到季府前,以事务繁忙为由跑掉了。

  后恒二话不说先派铁骑将季府层层围住,带介泽走进府内。

  按理来说城中有这样大的动静,城主不能不知道,可偏偏这季氏家主分外特立独行,待后恒带兵围住府邸后,这位季城主才从屋子里不缓不急的出来。

  后恒见这位季城主消极倦怠,有些动怒,手上使力握紧了佩剑,恨不得立刻拔剑削了这城主的脑袋,介泽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忙抽手按住后恒握着佩剑的手。

  后恒感觉手背冰凉,转头看介泽,介泽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动怒,后恒这才松了手,面色阴沉地看向季城主。

  听闻季城主还未到不惑之年,可在介泽看来,眼前人更像是已经步入知命之年,这位城主须发斑白,生得两抹长寿眉,却皮包骨头毁疾过度,步履甚至有些发虚。

  季城主见了后恒,消极地行了个礼:“某季盛,拜见大将军。”

  后恒有些不悦:“季城主,听闻你是新上任的季氏家主?”

  “先任家主病逝,老夫无奈被季氏举荐为城主,身居城主之位实在不是老夫本意。”那季氏家主不仅特立独行还是一个耿直之人,就这样把自己心中所想道明了。

  后恒听了这不求上进的言论,直接抽剑搭在了季城主的项上:“既然做了城主就得担起责任来,且不说你即位后未曾上报朝廷面见陛下,季城大小事务你可曾上心?你既然德不配位,那我以定远将军之名,换位城主如何?”

  这季氏城主倒也无争无辩,竟然对后恒道了一句:“老夫代全城百姓谢过将军了。”

  介泽一听这话,生怕后恒一动怒让这人血溅当场,他从中缓和道:“将军勿要动怒,不如先听一听季城主是否有难言之隐。”

  介泽出面,后恒果然缓和下来,收剑入鞘,准备听季盛解释。

  季盛这才看向介泽,对介泽拱手:“多谢。”

  介泽回礼,自报名姓:“某昭朏,丑阁弟子,将军的随行军师。”

  季盛闻言,愁绪翻腾,就要给介泽跪下来,介泽惊骇,连忙上前一步将人扶起,“季城主这是为何?”

  季盛抬头,沟壑纵横的脸上淌下两行浊泪,哽咽不止。

  后恒也没有料到这年近半百的人刀剑架于脖上尚且淡然自若,如今居然声泪俱下,哽咽如孩提。

  “求昭军师救救我儿吧。”季城主多日未合眼了,伤心事憋在心里,如今看到丑阁弟子,如同攀附救命稻草,一时间泪如泉奔。

  介泽疑惑,看了后恒一眼,问季盛:“贵公子所生何病?城中郎中都没有办法吗?”

  季盛仰天长号:“都怪我这老顽固害了季氏唯一的独苗啊!”

  介泽还是不解:“城主不妨细细说来。”

  “算了,昭公子还是随我来后院吧。”季盛叹气,示意介泽随同前去后院。

  后恒拉住介泽的腕,担忧地看着介泽,唤道:“阿昭。”

  介泽抽手,轻声安抚后恒:“将军,昭朏去去便回,望将军在前殿等侯昭朏片刻。”

  “我随你同去。”后恒不由分说地上前几步,对季盛道:“带路。”

  季盛匆匆带着人来到小儿房中,一见小儿子的病容,干嚎一声,差点晕过去,几个奴婢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自家老爷。

  季氏公子面容枯槁双眸紧闭,介泽默默地为他把了个脉,众人噤声,屋子里静悄悄的。

  介泽收手,眉峰微蹙:“贵公子患的是心病,想来应该是心气郁结,几日内不饮不食,且受了外力鞭笞,加上受冻寒凉,一时间病倒了。”

  “老夫派了好几个郎中,也开过几副方子,可药煎下后,我儿这样子根本没办法喝下去啊,已经好些日子了。”季盛无可奈何地一摊手。

  “我只能眼看着我儿渐渐消瘦下去,却没有任何办法,郎中说我儿若是一直昏睡不醒,怕是……”季盛愁眉不展。

  介泽忽然想到了季盛先前的自责之语,这病也应当事出有因:“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当寻心事治,不知贵公子受何事所扰?”

  季盛闻言再次犹豫起来,不肯告知介泽实话。

  后恒见此,沉声道:“既然季城主不肯坦诚相待,何必为难昭朏?”

  “还请季城主实言相告,我也好医治贵公子心病。”介泽试图说服城主。

  季盛主对下人使了个眼色,屋内所有下人有眼色的都退下了,顺路将门窗紧闭。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实在是……哎,吾儿有龙阳之好!”季盛气极了,用力捶桌道:“他是老夫唯一的儿子,也算是季氏唯一的独苗了,可偏偏……哎,偏偏这小儿不成器,喜欢什么不好,哪怕他待见一个红尘女子我也可以接受,为什么就一根筋呢?”

  介泽听着这话一下子怔愣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季氏一家真的是人才辈出啊。

  后恒扭头看着介泽,介泽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只觉得季城此事更难办了。

  介泽尴尬地清清嗓子道:“贵公子所好之人如今在何处?”

  “我怎知?他也算机灵,若是让我逮住了,定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世上若无他,吾儿也不至此!”季盛越说越气愤,恨不得生吃了那人。

  “眼下医治贵公子才是要紧事。”介泽出声提醒季盛。

  季盛听了,喃喃道:“若是能让我儿醒来,那小子也未尝不可入季氏家门。”

  介泽致意后恒,后恒很有默契的知意,转身对季盛道:“昭朏师出丑阁,定能治好小公子,季城主暂且回避片刻。”

  说罢,后恒带头走出屋子,季盛道了声“有劳”,也匆匆离开屋子了。

  介泽深吸口气,拿出袖中君弄,在季小公子额心一点,一滴额心血落在君弄刀尖,介泽绕指做法:“吾以阁主之名,斥令汝速速归来,魂兮归来!”

  话音刚落,躺着的小公子魂归身侧,介泽坐在他旁边静静等候着他苏醒,片刻,季小公子睁开了无神的双眼,眼中一片死寂凄凉。

  介泽收起君弄,问道:“小公子,醒了?”

  “你谁了?为何在我屋里?”季小公子体力还是有些不支,说话的语气也显得无力。

  介泽为他端来一杯茶水,递给他,道:“我是成你事者。”

  “罢了,罢了,说什么风凉话,你如何与我感同身受,你喜爱之人是男子吗?你不懂,和我那冥顽不化的老爹一样。”季小公子推拒了介泽递来的水,毫无求生的意志。

  介泽手僵在半空,没有料到这小公子竟然毫无求生意,这要自己如何问话?如何救治?

  “我可以理解公子的感情,所以前来促成小公子之事。”介泽硬着头皮扯了个谎言。

  “你也喜欢男子?当真?”季小公子仿佛找到了知己,一下子来了力气。

  介泽把手里的杯盏递给他,没有回答,企图蒙混过关。

  “我问你话呢!”季小公子气急败坏地把茶水一饮而尽,急切地又问了一遍。

  “嗯,确实。”介泽语焉不详地回应一句。

  “那你如何促成我的事?你有什么本事?你能拗得过我爹?”季小公子到底年轻气盛,说话也没大没小。

  好在介泽不介意,好脾气地回道:“我自然有办法,不过需要公子将你的故事详细地告诉我。”

  季小公子鼓着腮帮子,使唤介泽:“那好,你过来,听好了,不许和别人说。”

  介泽看他应当还未加冠,稚气未脱,倒是性格还算开朗明快,于是介泽忽略了他言辞的无礼,温柔地笑笑:“我答应你,不会告诉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季小公子:昭朏,我算是你的启蒙人,你以后不能亏待我。

  介泽:咦?好新鲜,还有这种玩法!

  后恒,站在介泽身后默默凝视……

龙阳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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