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胜酒力

  “我难道分不清楚是不是中蛊?喜欢就是喜欢,我就是这样没骨气没志气,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他,想粘他一辈子,不想听我爹的话,不想给季氏传宗接代……”季小公子说着,掩面哽咽起来。

  介泽莫名触到了小公子伤心处,见他哭了,心软得不行。

  “今天晚上尹怀素会来,你哭肿眼睛怎么好。”后恒讥诮一句,季小公子立马不哭了,可能后恒看起来难亲近,季小公子委屈巴巴地向介泽寻求安慰。

  介泽本来就心软,任谁在他面前哭一鼻子,都能把他心给化了,介泽不自觉地放缓语气柔声安慰:“今天晚上,他来见你,你最好道明这些事情,然后再看他态度如何。”

  后恒看不下这磨磨唧唧的行为,直接对季公子道:“来都来了,他定然心里有你,直接把事办了就好,明天我替你们跟季盛说。”

  “他如果不愿意怎么办?”季公子很天真地问后恒,介泽实在忍受不了他们之间这样的谈话,无奈耳力过好,只能硬着头皮听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愿意不愿意?难道错过才甘心?”后恒难得屈尊同后辈如此用心地谈天,虽然内容不入流,但好歹也算是进步。

  介泽如芒在背,很想早些结束这段谈话。

  季小公子听了,指着介泽问后恒:“他如果不愿意,你怎么办?”

  后恒笑得人畜无害:“我是将他是臣,他不敢。”

  介泽:……

  “你当真这样不考虑他的想法?”季小公子显然不赞同后恒的说法。

  “他愿意。”后恒揽着介泽的肩,笑着问道:“是吧。”

  “混账。”介泽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道:“自然愿意。”

  后恒对着回答很满意,炫耀似地对季公子道:“听我的,照做就好。”

  季公子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你是谁?”

  “后恒。”后恒拉着介泽手腕,将介泽拉近了些,又道:“你暂且不要告诉其他人这件事情,懂?”

  季公子眼神里又是崇拜又是羡慕,啄米似的点头:“嗯嗯。”

  “我们也是时候去赴宴了。”后恒也面含笑意对介泽道:“走吧。”

  介泽不放心,对季小公子道:“你不要乱走,乖乖呆在房中装睡,等会儿我带些吃食给你。”

  “好。”季公子朝后恒和介泽挥挥手,笑得很孩子气。

  介泽心知一旦出了这个门,后恒便不能趁机占自己的便宜了,于是他急切地出了房门。

  “怎么走这样快。”后恒嗔怪道:“等等我。”

  介泽听着,总觉得这语气似乎在撒娇,有些气愤,后恒既然知道自己身份,为何还要这样消遣自己?很好玩吗?

  没等他生气,后恒自知方才过分,主动道歉:“昭朏,方才被季小公子误解,对不住了。”

  介泽看后恒又恢复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将军,只道是自己多心,也道歉道:“是昭朏有错在先,为博季公子信任,拿将军说事,虽是无奈之举,到底有损将军名誉,将军责罚我吧。”

  “无妨,只要能为季城主了却这桩心事,他日困于南地也好向季城寻求帮助。”后恒很大度地调开话题,转而和介泽讨论战事。

  “我已派人去回应承德,令熊甫同叔文镇守军队,其他将领前来季城赴宴,明日整肃军队继续向南推进。”后恒一路说着,转到一处池塘前,看着池中波光粼粼。

  “叔文和熊甫既是莫逆之交,一起留在军营之中也不算孤单,将军,他们同您很早以前就相识了,难道也是八年前入的行伍?”介泽也被池中曼妙曳舞的鱼苗吸引了,顺便称赞一句:“这鱼生得灵巧,果真是活水孕育的鱼更灵动一些。”

  后恒招手,回廊处侍立的下人很有眼色地递来一盅鱼食,后恒递给介泽道:“叔文是我初次带兵时提拔起来的,一次战役中,叔文带兵打先锋,我看他发兵谨慎考虑周全,不应当只是一个先锋队长,就将他带在左右,后来,果真没有让我失望。”

  介泽取了一些鱼食,走到池中回桥上,向鱼群密集处投喂些许,后恒在身边为他端着鱼食,看起来竟然有些乖巧。

  仿佛回到了明城那段安闲的日子,介泽依旧是没心没肺的逍遥明主,后恒还是小小的,倔倔的。

  物是人非难免即景生情。

  介泽欣慰地看了后恒一眼,后恒凝神问道:“阿昭,怎么了?”

  目前,介泽并没有坦白相告的打算,他掩饰道:“无事,就是觉得这样的池塘很好。”

  后恒低头笑了笑,没说话。

  “熊甫勇猛善战,但是缺少谋略,我平日里经常派他俩一同出战,好互相帮衬。”后恒也抓了一把鱼食,豪气地撒入池中,看各色的鱼争抢。

  “熊甫是南人吧。”介泽无心一句,似乎点醒了后恒,后恒若有所思地捻了一粒鱼食,撒在水中。

  鱼食是拿一些肉糜和谷物制成,酥松易碎,介泽尝试着碾碎一颗,沾了些许碎末在指尖,他略微嫌弃地吹吹指尖,后悔万分。

  “经你一言,我也想起招募熊甫的征兵所的确靠近南方边界,这些年也没有深查熊甫的出身,当时我见他骁勇善战,以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步兵,没想这么多。”后恒微微收颔,目光前视,眉端一痣与这表情相得益,这样看来颇有鹰视狼顾之相。

  介泽看着后恒这副凝神思虑的表情忽然有些背后发凉,心里涌现几个字:伴君如伴虎。

  “想什么呢,再怎么样他也是我带大的,还是那个挨揍的小屁孩。”介泽平心静气,把那个恐怖的念头赶出去。

  “走了。”介泽一时间没有把眼前人从“北北”和“将军”转换过来,他正欲伸出手,又有些尴尬,只能蜷缩着指尖,把手缩回袖袍里。

  介泽整理表情,慢慢的一字一句地对后恒说:“将军,不早了,我们走吧。”像极了明城初见时,明主蹲下,温柔地对那个被遗弃的小孩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后恒收回了那多谋善疑的样子,对介泽笑着说:“好。”

  介泽心想,这小子虽然不苟言笑,好歹在自己面前从来不吝惜笑颜,也算没白养活。

  季城在中原二十八城中可以称得上繁华之首,且不论水土肥沃百姓生活富足,季城内更是全民皆兵,只要季城主一声令下,田间锄地的老汉都能立马拿着矛上阵杀敌。

  介泽来到殿堂从容地入席,放眼四处,磬香在兹,雕梁绣柱皆是细雕,花样新奇,造得极好。

  钟磬声起,婀娜舞娘负手折腰,金石之声绕梁,季盛落座举杯邀众人同饮:“宴饮新酒,恭迎诸公,诸位都是我□□的英雄,季某敬诸位英雄!”

  席上众将都是好饮的豪杰,一樽清酒仰头皆是一饮而尽。

  介泽却是发愁不已,这么多年了,未曾进食,更何况自己酒力聊胜于无,而且酒品奇差,当年还是丑阁弟子时,因为误饮了一口果酿酒,酒后作乱,将书阁的百卷书撕了个稀碎,同门师兄弟拦都拦不住……

  如何是好?

  介泽以袖作掩,假装饮酒,实则连酒樽的边都没有沾到。

  宴起,众说纷纭,倒也无人注意介泽是否进食,介泽与众将交谈甚欢,若是遇到敬酒之人,便逢场作戏瞒天过海,只是委屈了身边侍奉满酒的婢子,那婢女眼睁睁地看着介泽酒樽里满满的一樽酒都未曾沾染一滴,内心无限惆怅。

  酒过三巡,众人酒酣耳热,季盛避席而立,向介泽敬酒:“昭公子,今日有幸结识丑阁人士,是季某的福气,季某敬昭公子一杯。”言毕,季盛举杯饮尽樽中清酒,倒转杯身——樽中滴酒不存。

  介泽知道季盛这是为了答谢自己施手相助,既然主人已经饮尽樽酒,自己也不能瞒天过海了,他回酢:“昭朏亦有幸结识季城主。”同样的饮尽杯中酒,倒转杯身,以示敬意。

  古酒单薄,干杯不算难事,只是介泽酒力差,小小一杯就有些上头了。

  季盛一挥手,笑着告知宾客:“酒过三爵,诸位尽可纵饮为欢。”

  周次瞥见介泽饮酒半酣,哂笑一声,避席而立,敬介泽道:“唯酒无量,不及乱,昭军师,周某再敬你一杯如何。”

  介泽趁着酒劲未起,避席推辞道:“周司马,昭朏不胜酒力,量浅难免失态,应当知进退,这杯酒日后再还。”

  周次早知他酒力差,为得便是给他难堪,借机取笑这文弱书生,哪里肯罢休:“哎,这就是你不对了,一杯而已,怎么能失态?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介泽有些晕乎乎的,想着无非是醉,无非第二杯味觉生苦,就这样准备答应周次,他拿起满好的酒樽,正欲饮下。

  后恒中途截下这杯酒,对周次道:“周子,昭朏不胜酒力,这杯我代他喝。”

  没等周次反应过来,后恒已经饮罢,掷空樽于案,介泽此时已经迷迷糊糊,不知道眼前何人何地,更不知道是谁挡了酒。

  周次见此情景,立马噤声。

  今日宴饮,承德亦在场,只是事不关己,他兴趣盎然地看着好戏:周某人不知内情,去给昭朏难堪了。这戏可胜于宴席美女作舞,妙哉!妙哉!

  承德就着好戏下酒,典型的幸灾乐祸,不知不觉多饮了几杯。

  季盛见介泽醉了,好心相劝:“既然昭公子累了,那就去歇息吧,老夫备了客房给将军和昭公子。”

  后恒正有此意,季盛既然发话,他便扶起介泽,提前离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夷待访:我已经安排醉酒了,发生什么我就不管了(抱头逃走)

不胜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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