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又起

  “将军容禀,此次南巢蛮人趁我军回朝,日夜不停地在金济山陉加固了金济关,金济关冶铁锢关门,布铁蒺藜百余里,且守以精锐,我军先锋进师据关百余里不能前进,属下无能,请求将军增派他人。”

  骠骑将军杨承德作为先锋,在金济关被吃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办法过关,只能灰溜溜地回来。杨承德出发时耀武扬威地骑着高头大马,如今归来时活像是一只没毛的秃鹫,只能灰悻悻地禀报后恒。

  后恒还未到季城就已经料到南巢蛮人加固了金济关,此次派承德做先锋统帅本就是为了磨一磨他傲气凌人的脾性,因此后恒闻言并没有责罚他,挥手让他到一边凉快呆着去。

  “诸位有何妙招,说来听听。”后恒似乎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头也没抬,依旧看着手中的一卷书。

  虽然介泽知道后恒每日闲暇时都会读几卷书,但介泽不知道即使后恒偶尔被大小事叨扰得焦头烂额也定会看卷书,这习惯说来还是介泽为他养成的。

  众人正在发愁,可看后恒这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根本不把金济关当一回事儿一样,熊甫自作聪明地一拍脑袋,激动道:“俺知道了,将军一定有了妙计!”

  后恒被他这突兀的一句吸引得抬起头来:“你怎知道的。”

  熊甫自以为猜中,自信的捶了捶自己胸脯:“俺也算跟随将军多年,一看便知。”

  叔文无语看着熊甫:这个傻小子怎么敢擅自揣度将军心思,求你了,少说两句吧。

  熊甫把叔文的目光理解为了赞扬,乐呵呵地朝他一笑。叔文被气得不轻,默默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我没妙招,我要是如你说的那般足智多谋,那还要这智囊团做甚。”后恒低头继续看书。

  几人闻言直接把目光汇集到了介泽身上,后家军以前的确有文武双全且有雄韬伟略的智囊团,智囊团鼎盛时还能与那“鬼烛”过几个狠招,可后来不知为何,智囊团丁忧的丁忧致仕的致仕,没几年就瓦解了。

  后来,凭着曹元思一个人扛起了智囊团的大半边天,曹元思走后,智囊团剩下的都是一些只会说“臣附议”“将军万万不可啊”的草包,此次南下,后恒索性打发了这几个人,眼不见心不烦。

  所以现在,智囊团说白了就是介泽一个人。

  介泽早就依着后恒的话准备好了“自荐”,他上前:“将军容禀,金济关若是强攻定是要费一番力气的,此等情形昭朏就不赘言了,或许我们可以巧夺金济关。”

  “废话,强攻不行当然得巧夺,金济关这样坚固,你说巧夺就巧夺?”周次语气很冲地怼介泽。

  此时的介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面善可欺的明城主了,怎么能无缘无故让周次凶,他正欲“回敬”这位周司马,听得后恒为自己帮言:“周子,有些事你应该懂得适可而止。”

  “是。”周次心有不服地瞪了介泽一眼,只当是看在后恒面子上才放过介泽。

  周次毕竟是新入的后家军营,不知道前事,更不知道介泽在后恒那里的地位,而其他文官武将也与周次不熟,就凭他这蛮横的态度也不讨其他人亲近。

  虽同在一个帅帐下,各位将领之间亲疏远近也会不同,像叔文和熊甫两人共事多了自然亲如兄弟,经常结伴而行,叔文看似跳脱不羁,人缘也不错,与大家都合得来。

  周次仗着出身冠盖大家,不屑于这些后起新贵结交,经常拿鼻孔看人,见人就怼。不,是人畜不分地怼。连路过的乌鸦黑了些,也要无辜被他骂上几句。

  介泽无辜被顶呛,心情有些不妙,他沉默了一阵,继续对后恒说道:“金济关而北黑树林有间道,骑行可容一人过之,臣多年前曾从此经过,不知如今是否还留有此道。待臣今日查看后,明日夜里,我军即可勒兵衔枚以出,终夕可至。到时杀他个措手不及,再与我军里应外合,如此,金济关可破也。”

  “甚好,就听你的,众卿散了吧。”后恒没有考虑,直接采纳了介泽的进言。

  周次似乎还想说什么,犹豫半天,只能愤恨地离开了。

  众人纷纷退下,介泽滞留到最后才准备离开。

  “阿昭,先别走,陪我说说话。”见众人散了,后恒也合上了书卷。

  经过季城一事,介泽再怎么心大也察觉出有些不对,再一想军中没有女子,而后恒又找各种借口不成家,应该不会只是因为边患未平无心成家吧?介泽那时带后恒回府悉心教导,就是怕他满心仇恨走上歪路危害世人。

  世人倒是没危害,但是却走上了另一条歪路……

  介泽想不通后恒什么时候成为这样的,也不好明着问,只能旁敲侧击道:“将军,前几日季府一行,昭朏想着季府人丁兴旺很是热闹,比较起来将军府上有些冷清,将军也是时候考虑成家了,好让府里热闹些。”

  “没想过,等打完仗再说吧。”后恒手里摆/弄着一个精巧的瓷瓶,对介泽的问话并没有上心。

  介泽没有问到想要的回答,也不便像管事父母一样继续追问下去,他看着后恒手里精巧的瓷瓶问道:“将军这是何物?”

  “药。”后恒扬了扬小瓶,冲介泽笑了一下:“特意为你寻的。”

  介泽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为我寻什么药?”

  后恒把瓷瓶递给介泽,道:“听闻丑阁术士耳聪目明,十步之远便能闻声识语,战场上喊杀声震耳,你虽然不用亲临前线,但还是会听到这些嘶吼声。平常士兵们倒是习惯了,你初次随军南下难免会不习惯,此药可以削减听力。”

  介泽打开瓶塞,拿手在瓶口扇了扇,细细嗅着——此药气味清香,有多种草药的混合气味:补骨脂、葛根、茯苓等……

  这些草药用于治疗耳聋改善听力,健脾补中,宁心安神,补肾助阳……“什么乱七八糟的。”介泽心塞又无奈地低头眨眨眼睛,盖上瓶塞,很不信任此药。

  尽管后恒捕捉到了介泽一瞬而逝的表情,但他依旧讲着此药的用法:“每次只需取用豆粒大小,拿指尖晕开涂在耳后,不到半柱香时辰就可以发挥效用。”

  介泽再次打开瓶塞,看到了瓶内浊黄色的药膏,更加嫌弃了。嫌弃归嫌弃,面子还是要给的,介泽礼貌地答谢:“臣谢将军关怀。”

  “试试效用如何。”后恒笑着看他,就像是期待夸奖的孩子。

  “好,我稍后一定试试。”介泽妄图逃避。

  后恒保持着刚才的微笑,加了一句:“现在。”

  还能怎么办?介泽只好硬着头皮取了些许的药膏涂在耳后,感觉双耳一阵清凉酥/麻。后恒满意的收回目光,递给他一块锦帕擦手。

  “明日我欲派一将从间道入关,你认为派谁比较妥当?”后恒思虑着,无意识地拿拇指指腹摩挲着食指一侧。

  “叔文将军用兵谨慎,是潜入金济关的不二人选,但此次任务兵贵神速,主将还需要勇断能打之人,不知可否有其他合适的武将?”介泽摸了摸耳后,药膏已经干了,结了一层薄薄的膜。

  “既然如此就派熊甫和叔文同去吧。”后恒说完看到介泽有些不对劲。

  介泽耳内一阵嗡鸣,随即原本能听到的鸟兽虫鸣声不见了,后恒的声音也像是被一层薄纱罩住了,朦朦胧胧隐隐约约听得很不真切,介泽不喜欢这种不能洞察万物的感觉,很没有安全感,很难受,感觉自己很无能……

  自从八年前回到丑阁,介泽就起了心魔,总是在午夜梦回时困在梦魇中,不断地自责,一遍一遍的骂着自己无能。此时听力骤然减退,介泽对周身环境的感知自然下降了很多,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又泛了上来。

  “阿昭,怎么了?不舒服吗?是药起作用了吗?”后恒急切地上前来询问。

  后恒的声音忽远忽近,在介泽脑中缥缈回荡。介泽没有任何安全感,第一想到的便是逃避回自己帐中,他回了一句“我无事”,急如星火地告退了。

  后恒没有挽留住介泽,介泽也无暇顾及后恒的感受,只是在出帅帐时隐约听到后恒说了一句话,至于说了什么,没听清楚。

  ……

  待旭日沉下西山后,阴阳交接,介泽在黑灯瞎火的帐中一言不发地坐着,心绪稍微定了些,耳力也渐渐恢复过来,帐外二狗和三狗的闲谈声也能听到了。

  介泽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走出营帐,二狗吓得“嗷”了一嗓子,三狗没有被介泽吓到,倒是让二狗吓到了,他颤了一下,问介泽:“这么晚了,昭军师去何处?”

  “出去随便走走。”介泽撂下这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出驻扎的地界。

  “二狗,你说需不需要派几个兄弟跟着?”三狗偏过头问二狗。

  二狗看着介泽离开的方向,回答:“不用了,昭军师毕竟是丑阁的人,功夫不比我们差。”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声,一匹白马扬蹄冲出军营,二狗傻眼了:“那不是昭军师的白马吗?怎么跑了?怎么没人拦着?”

  “怎么拦?你敢拦,你去啊!”三狗朝他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

  的确,平常马受惊后经常会发生踩踏士兵的事故,尽管战马训练有素,但偶尔还是有马受惊的情况发生,普通马尚且不敢拦,何况烈马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后恒:草本良药,无毒无害,专治耳聪目明,包治各种分心听墙角~

  介泽: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明夷待访:大家记住这个药,一定记住,懂的~~~(手动滑稽,狗头保命)

心魔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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