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慕缠怀

  介泽闻到一股淡淡的皂荚香,周身软和暖意融融,他翻了个身,估摸着……

  我这是在哪?

  介泽诈尸一样坐起来,身上的锦衾从身上滑落,他低头看了看,匆忙拿锦衾把自己裹好。介泽有些茫然地回想了一下:手刃邪灵时自己为了省事儿,沐浴后干脆什么也没穿直接披上了一件宽厚的法袍。

  后来,后恒很可能带自己回屋。后恒在换下厚重的法袍时看到满身汗液的自己,便顺便给自己洗了个澡?

  不可能吧。

  介泽刚刚想完,身上的皂荚香便抗议似的越发浓郁。

  “好吧,我承认。”介泽看到身边整整齐齐叠好的衣物,抓过来穿好。他整理好层层衣衽,忽然想到——后恒难道不应该在旁边守着我吗?

  介泽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当时后恒好像问过自己邪灵沾身的后果!莫非那时他已经沾上了?

  或许因为有起死回生的秘诀,介泽对死亡并没有什么感触,一时间漫上心头的是对后恒的心疼。谁允许他擅自做主轻视性命的?

  介泽心血上涌,堵得心里发慌,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暗室,心中一沉。

  果然,又不听话,已经凉了。

  介泽行至榻边没有感觉到一丝活着的迹象,他俯身捧起后恒的手,冰凉的触感使他忽然警醒:死了的人便是这样,不会同我顶嘴了。

  介泽很不合适宜开后恒的玩笑,“得亏你遇到的是我,不然很难活这么大。”这次,介泽没有走繁琐的仪式,他直接扣着后恒的手心放在自己心门,默念道:“吾以阁主之名,损十载阳寿,赐昭回之光,下饰生魂,渡化亡灵。”

  七丑珠发出一阵死寂的白光,照亮了介泽的脸庞,介泽到底是偏爱后恒的,他心疼地捧着后恒逐渐不再冰凉的手,笑骂道:“你这家伙可得好好活着,分了我二十年寿命,未经允许不得离世。”

  寂静的暗室里,介泽一个人自言自语,没有人接他的话茬,介泽忽然回想起了自己独自生活的那些年岁。他忽然有些同情起了当年的自己,“当年我一个人怎么熬过来的?”

  介泽的声音独自回荡在暗室里,还有两年,后恒就要弱冠了,也就是说,后恒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陪自己虚度了。

  “我后悔了怎么办?”介泽握着后恒的手,忽然就不想放开了。这手欣长而骨节分明,因为长时间的习剑覆了一层薄茧。

  介泽摩裟着这薄茧,翻转手心,忽然瞧见了手心里微乎其微的一抹黑色。是邪灵具化物。

  这东西要是一直留在这,后恒是永远不能真正恢复如初的。还得将其引出然后才能除去后恒体内稽留的邪气。

  介泽备好君弄,一只手轻轻托住后恒的手,低语道:“宵小邪灵速速化形伏诛。”后恒手心的痕迹化为一缕针尖似的黑线腾空而起。

  君弄直截了当地割过这道黑线,黑线无动于衷。

  介泽刀锋狠厉,再次割过这顽固的黑线,黑线还是无动于衷。

  寄生过的邪灵格外刁钻,除非将其再引到活人身上,否则无法抹灭。介泽垂眸思虑片刻,引来了那微小的黑线。

  黑线在面前沉浮,介泽一言不发地单手拢起青丝露出左耳来,另一手护送着这丝邪灵穿耳而过。这丝漏掉的邪灵在介泽左耳凝成了芝麻大小的一点,安安分分地留了下来,也对,没有什么宿主是比丑阁阁主更诱人的了。

  介泽丝毫没有为自己找到这样隐蔽的藏匿之所骄傲,他静静地整好青丝,将后恒抱起。

  这或许是介泽最生气的一次,向来温文尔雅的他抱着人一脚踹开暗室的门,将后恒带到自己的睡榻上。长而轻的红纱幔随风而动,介泽守着后恒,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守着,等他醒来。

  ……

  后恒在一片混沌里醒来,指尖微微蜷了一下,鸦睫微启,涣散的瞳孔有了焦距,视野逐渐恢复清明。

  介泽躺在旁边侧身支颐看他,约摸着他听觉恢复,神志清醒了,不带任何感情道:“是我没有好好待你,让你活的屈辱,死得随便。你待在这小小的明城和我虚度光阴,实在憋屈的很,今日收拾收拾东西令谋高就吧。”

  后恒感官还是有些滞,愣愣地看着介泽。

  “我是不是应该再说一遍。”介泽认真的想。

  就在他酝酿感情准备再来一遍时。

  后恒迟钝的大脑把这句话反复推敲了半天,发现介泽这是要赶自己走,原本发白的脸色越发煞白,他想挣扎着起身也只是徒然,只能仰面放空眸子,盯这眼前张扬的红色床幔,眼睛里是说不出的偏执:“我就要一辈子在这明城和你虚度光阴,随你怎么赶我也不走了,你实在看我不顺心就杀了我,怪你当初不该救我。”

  介泽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你既然舍不得走,那为什么这么不惜命,好,是我救的你,那你的死征求过我同意没,我让你死了吗,我告诉过你凡人不能碰,会死会死,你非但碰了还瞒着我,你以为你命够硬能抵得过积攒千年的恶疽?”

  后恒覆住介泽的手,喃喃:“我本也是不详的弃子。”

  介泽怒斥:“你命运多舛就自己作践自己?自己都放弃自己了,我还给你改什么命格,再怎么改都被你活得废了,滚吧,我不要你了。”

  后恒发现自己可以动了,倏地起身,搂着介泽的肩胛骨把他往自己怀里一贴,双臂把人锁死了然后倚了全身力气上去。

  介泽被后恒死死的锁在怀里,硬是让人倚出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来。

  “大人,北北错了,原谅我好不好,我最爱和您虚度光阴了,要是能一直这样虚度光阴就更好了,从今天开始我会抓紧每时每刻来和您虚度光阴的,只求您给小的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后恒难得孩子气地讨好介泽,为了配得上这份孩子气,后恒抱着介泽边说边摇啊摇,趁机把头埋在介泽颈间摄取着皂荚香。

  摇啊摇摇啊摇了好一会儿,介泽才后知后觉这小混账是在作弄自己。好在他及时服了软,不然真要自己赶他走?自己还真舍不得养这么大后把他赶出去。

  介泽脑补了一下自己恬着脸不放人的样子,高高在上是自己待人处事的原则,可是在在乎的人面前哪有什么原则可言。

  于是他把自己的原则踩在地上挫成了齑粉:“小混账,说的我好像在误人子弟一样。”

  后恒一脸正气地说道:“怎么能说误人子弟呢。”

  孩子大了终于懂事了,介泽感慨并准备深手摸一摸后恒的头。

  后恒混账地继续接了句:“我就是您的子弟啊,这最多叫教子无方。”

  伸在一半的手顺势掴了后恒的后脑勺,他笑道:“拾掇拾掇陪我去城北集市逛逛,给你喂点粮。”

  后恒一瘫:“大人我浑身都麻,尤其是胳膊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介泽刚才被勒得肩胛骨有点麻,他无奈地找到后恒玄黑的外衣道:“麻利的骨碌过来,我给你穿衣。”

  介泽难得发火,后恒意犹未尽地看着此刻的介泽,介泽展开外衣注意到了后恒在盯着自己看,心虚道:“快过来。”

  后恒也注意到了介泽的欲盖弥彰,他展开双臂,问道:“对了,大人,那缕漏掉的邪灵怎么处置了?”

  “我处理掉了。”介泽低头不去看他,拿起后恒的胳膊塞到外衣里,“不用担心,我没事,还健在。”

  “大人,你果然骗我。”后恒于他多年的相处,怎么会不了解他的脾性,这样子肯定是没有处理好,若是真的将邪祟灭了,以自家大人的性子,怎么会不显摆两句?

  介泽动作迟钝片刻,后恒扳住他的肩膀,关切道:“大人,把恶疽移到哪里了?”

  “无事,不毁容。”介泽退后,不想让后恒观察到自己的左耳恶疽。后恒偏偏不肯罢休,大胆地将介泽摁倒在榻上,“你不说,我可以自己找。”

  介泽没有威慑力地唬了后恒一句:“你大胆!这般不听话。”

  “不怕,上次为大人换衣时,该看的……”后恒伸手爽快地解开介泽的腰带,看样子打算一丝不苟地查一遍。

  介泽尴尬:“别说了。”,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后恒停下,追问道:“老实交代转移到何处了?”

  “左耳。”介泽单手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绕指将腰带打了一个繁复的结。

  后恒就这样倾身上前,拨开介泽左耳的发,细微的恶疽在介泽莹白的耳上异常突兀。后恒心疼地说不出话来,更多的是自责,他阖眸抱住介泽:“怪我,没有照看好你。”

  介泽一脸茫然:这孩子怎么还自责起来了呢?你又没做错什么?

  介泽觉得这样的姿势实在是有些别扭,于是他拍拍后恒的背:“都过去了,恶疽也不碍事,我命厚,死不了。”

  怎么越听越严重呢?恶疽好像没那么简单。

  “我会苦习丑阁术法,下次,大人不需要亲自除祟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后恒借此紧紧地抱着介泽,不肯分开。

  “所以你可以松开我了吗?”介泽就着这半仰半卧的姿势,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感觉腰要断了。

  “好”后恒满意地扶起介泽,道:“大人,天色不早了,北集还要去吗?”

  此刻的介泽实打实地珍惜与后恒相处的日子,故毫不犹豫道:“走,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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