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段呈誉收拾的速度一向极快,很快就精神抖擞,妥妥当当地到书房找人了。

  苏翡白冷着一张脸,站在书案后边,案上一张雪白的宣纸铺得干净整齐。羊毛软毫的笔在砚池蘸了点浓稠的乌墨汁后,移滴到宣纸上,那只握笔的手稳稳挥动,便留下一排清奇风骨的墨迹,他正专心致志地题字。

  段呈誉从小便发现,这人专心致志做事的神态有一种特别静谧的美感,如今更是难以言喻的动人。

  他走近了,英俊的眸一低,瞥到白纸黑字,吟道:“青山不墨千秋画,流水无弦万古琴。这对子不错,字更是不错。正好本侯那柄纸扇有画无字,不如哥哥你帮弟弟题了?”最后一句带了点戏谑的笑意。

  苏翡白抬起清冷的眼眸,眸如一潭幽深碧色的湖,凝视着他,冷声道:“你叫上瘾了?”

  段呈誉见他搁下毫笔,索性从书案前绕到后面,去搂住苏翡白的腰,沉声道:“本侯并未叫错,你本来就是苏哥哥。你不认,难道是想反过来叫本侯玧哥哥?也很不错。反正我本就生得比你更成熟一些,不管是外貌,还是声音、身高,还有下面……”

  苏翡白方才手被弄脏的事尚未与他算账,这人又过来一会“哥哥弟弟”,一会“下面”,实在很不知好歹。

  苏翡白果断地掰开他的手臂,冷声冷气道:“滚回你的侯王府去。”

  段呈誉才满足了情|欲,一点也不生气,道:“刚刚你还没走,本侯已看出你是真憋了气,怎么能让心上人心里面偷偷一直恼着我呢?那太不应该了。所以其实本侯是来道歉的,道完歉再回府。”

  道歉?

  段呈誉的道歉可就等于对他提一个条件。然而苏翡白撩了下眼皮,考虑了下,道:“不必了。”

  不如留着这份人情,让段玧感到愧疚,再加上自己对他好的人情,揭露真相之的时候就是双管齐下。

  段呈誉却很霸道地轻笑道:“不行,都说不应该了。必须向你赔罪。”

  苏翡白侧眸瞥了瞥他,道:“那你想怎样赔罪?”

  段呈誉听得心里一乐,抬手摆正他俊俏光滑的脸庞,热乎乎的薄唇凑上去就乱七八糟地亲了一通,亲的间隙,振振有词道:“情人之间自然是亲一亲你就不气了。”反倒更显亲密。

  苏翡白真要被他螃蟹一样霸道蛮横的思路气死了。他边躲着脸,边尽力将人推远一些,口中道:“你不如不赔罪,我一个人静静,或许还能消下去几分。”

  段呈誉闻入耳,全当是情人打情骂俏的戏言了。差不多把他大半张脸都用嘴唇轻碰了一遍才罢休,最后一口亲在唇上。

  完后,他又用健劲的双臂将苏翡白反抗的手腕锁住了,口中道:“好了好了,不亲了。”

  苏翡白凌厉地瞥了他一眼。

  段呈誉道:“走之前还得说件事。”

  苏翡白没表示他想听的意思。

  段呈誉继续道:“明日|你和蔻丹人骑马下棋,本侯也去。”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没赞成也没反对。

  段呈誉道:“这下真走了。”

  苏翡白听到这里,便执起羊毫笔,继续写字。

  段呈誉看他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笑呵呵道:“怎么不挽留一下?不睡在一张榻上,备间客房也行。”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边作书法,薄唇只吐出一个冷冷的字,道:“走。”

  段呈誉轻笑,点点头:“走了。反正明日还要再见的,只要边境不打仗,天天见。今晚不留,明日就是小别胜新婚。”

  苏翡白:“……”。真想把砚池里的墨全洒在他脸上。还糟蹋了他的好墨。

  翌日上午,蔻丹和大启的使臣一齐去京郊的草场跑了一圈马。段呈誉也在其中,借口仍是“代君视察”。

  怪就怪在蔻丹女子的确美艳,作风又不甚矜持。不到外交结束,魏武侯心里是不会放松的。

  骑过马,下午切磋棋艺,傍晚便是接待蔻丹使者的宫宴。

  到傍晚时,系统:“任务第二十四:在国宴上,向段呈誉敬酒三杯。

  时限:宫宴结束前。”

  敬酒三杯?那么宫宴上的坐席不可远隔,否则行事不便。

  坐席安排并非苏翡白经手,他问同僚,道:“宫宴座位是如何安排?”

  同僚道:“按以往习惯办的。”

  苏翡白:“……”,那他与段呈誉岂不是连对方的脸都远远见不着?

  苏翡白道:“麻烦改一下。”

  同僚:“?”

  苏翡白云淡风轻道:“我可否与魏武侯在一处?越近越好。”

  同僚:“!”也是,这两位最近走得甚近。

  同僚便帮忙换了坐席。

  大殿内,布置古典高雅,金碧辉煌。天潢贵胄、京官达贵、蔻丹使臣齐坐一宴。

  美姬如云,彩乐华章,鼓瑟吹笙,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宫宴上的表演,苏翡白早便准备充分了,展示武艺。他拿起案上的玉骨金漆扇,离席,走到殿中央。

  武器为扇。苏翡白飒爽地“唰”地一展扇面,扇面绘了一幅黑白水墨丹青图,内容是山水。

  他持扇而武,白衣浮动飘逸,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明晰的右手稳持扇柄,扇风一扫,近,割喉如剑,远,凛冽威势可伤几里之外的翠竹。只不过国宴上,苏翡白便收敛了攻势。

  风神潇洒的姿态却是一分不折不减。

  京官窃窃私语。

  “苏二公子病愈之后,身体大有长进,不像之前弱不禁风。”

  “苏二公子怎么会武功?”

  “听闻是魏武侯教的。”

  “这是几年来,他们第一次坐得这么近吧,礼部怎么安排的?”

  “听说是苏二公子亲自安排的……”

  苏翡白收扇归座,乐章替换。众君臣耳闻一阵陌生新奇,异域风格浓厚,诡秘悠扬的乐声,婀娜庄重的女子走至大殿中央。

  她舞姿翩跹如雁,一旋转一轻跃,银链、银铃铛碰撞得“叮叮”作响,极有异域风情,一幅画卷般美。

  蔻丹长公主古伊娜不断旋转,轻薄飘逸的喇叭裤犹如红云袅袅,有一种灵动明艳的气质,她舞至一座红木宫案前,洒出一阵异域的香风,异域绯红的花瓣落了一案,还落在一袭白衣胜雪,气质宛如月光静谧流淌的苏翡白的脑袋上、两肩上,甚至脸庞上。

  苏翡白神色平静,抬起指节明晰的右手将花瓣抚下来。一抬眸,感受到一道灼热幽深的视线,对面的段呈誉在看他。

  苏翡白:“……”。

  突然预感待会的敬酒的事变困难了。

  古伊娜入座后,陛下讲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语,夸奖最近的政绩,欢迎蔻丹使臣的到来云云。

  歌舞纷纷中,君臣们开始推杯换盏。位高权重之人最受欢迎,能喝的,敬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不能喝的,也没人去惹不快。

  段呈誉那坐席上,敬酒的热闹不断,宫宴开始了好一阵后,苏翡白总算才找到时机,想站起身敬他几杯酒。

  苏翡白从前是抱病之躯,滴酒都未沾过,所以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的酒量究竟如何,然而为了治病,再怎样也得尝啜几口。

  不料,很欣赏苏翡白的古伊娜此刻也款款站起来。她用蔻丹语交流,说想按大启的风俗,敬朋友三杯酒。

  苏翡白暗觉糟糕,他不清楚自己酒量,今晚不敢多饮,除开治病,他不想应酬别人。

  然而这三杯他不得不喝,毕竟古伊娜的理由是敬“朋友”。

  以身体不便的理由婉拒,也不可行。因为如此一来,他待会就没有道理去敬段呈誉了。

  但苏翡白还是用了点小聪明,他斟入杯中的美酒量很少,三杯敬酒喝过。明明只尝了少许,却感觉到头脑有些混混沌沌,他晃了晃神,不甚清醒。

  苏翡白轻蹙了秀眉,稀罕,原来自己竟是个滴酒不能沾的。

  他不是无法思考,只是暂时头脑有些迟钝。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清泠雅致的声音对魏武侯道:“侯爷,可否敬你三杯?”

  段呈誉乍闻他这一声从未叫过的“侯爷”,犹如心弦被撩拨了一次,心湖荡开一波天籁。

  苏翡白可从没这么客客气气的唤过他一声如此好听的。段呈誉循声对望,总觉得他此刻的神情与往日有轻微的不同。

  依稀是眉目柔了一二分。

  段呈誉蓦然心情大悦,竟不计较方才古伊娜的事了。

  当然了,自然是他和情人此时此刻的美好氛围最重要。

  段呈誉爽爽快快地连饮三杯。

  苏翡白模模糊糊地想,段混账今天可算做了回好人。没拿方才的事吃醋,找自己麻烦不肯配合敬酒。

  否则,凭他现在这个头昏脑涨的情形,怎样好去对付段玧呢?

  任务很顺利地完成了。

  “恭喜完成任务。”

  苏翡白这下敬完酒,更醉了一些,殿内熏着香料,空气便又香又暖,他心里觉得有点闷闷的。

  于是他轻飘飘地站起来,想到殿外透透气。

  他的步履不太稳,走路的姿势看起来有点奇怪。

  段呈誉正应酬着人,注意力却一直没有真正地从苏翡白身上离开过,对方一走几步,他便眼尖地发现了不对劲。

  段呈誉的心吊了起来,想立刻去追他。

  此时又见苏翡白的长兄站起身,跟上去了,想来也是担心苏逍。

  于是段呈誉放下了心,决定先应酬完这几位大臣,再去找人。

  苏翡白出了大殿,夏夜里,天色已黑,穹顶之上洒落下璀璨的星光,他站姿若松,微凉的晚风徐徐拂面。

  “翡白?”耳闻一个温润耳熟的声音,苏翡白回眸,他定了定神才确定来人,道:“兄长。”

  苏问道:“你是不是喝过酒,有点醉了?”

  苏翡白的脑袋还是有些混沌,道:“大概是。”

  苏问:“不要乱走,再等几刻就可以回府了。”

  苏翡白慢慢道:“殿内待着头更晕,只是想出来清醒一下。”

  苏问点点头,他想起来,开口:“你还有一月便及冠了。”

  苏翡白略微费劲地算了算,道:“嗯。”

  苏问侧过身对着他:“及冠之后婚事可就拖不得了。你与魏武侯,这事究竟如何,得给长辈一个准话。”

  苏翡白缓了一会后才弄清楚兄长在说什么话,慢慢地答:“与他无关。”

  苏问眸色诧异:“为什么?兄长见过你们,有些过于亲密了。这种事也不必瞒,大启好南风,你们要在一起,至少兄长是不反对的。”

  苏翡白闻言,直觉他这话有错处,头脑模糊地想了想,才想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蹙眉:“我没有断袖。”

  苏问很不可思议,他这亲弟可不会随意与人走得甚近,问:“那你为何与魏武侯往来过密?”

  苏翡白混沌的脑子又思忖了会,依实答道:“我骗他的。”

  苏问心里震惊,道:“为何?我看魏武侯像是当真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翡白轻蹙了秀眉:“我跟他讲过多次了,我没有,他不信,只能继续骗着。”

  亲弟不想骗魏武侯,却为什么还是继续骗着?苏问一时感觉他的话太混乱,恐怕是喝醉了说不清楚,不如待他清醒后再问。

  苏问:“还是明日再谈。”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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