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二月底的晚上还是冷，晚饭后下了场小雨，这会空气很干净但是也很凉。
傅修白接了她的书包，这会往外走的学生多，大家凑在一起熙熙攘攘的，他握了苏九的手，把她微凉的小手收进了外衣口袋里。
苏九在中间，傅修白左边，右边是倪莹，倪莹挽着她的胳膊，两个人还在继续先前讨论的八卦，一路欢欢乐乐的到了学校门口，苏九和倪莹道别。
苏九以为是杜叔，见到驾驶座上的许佳欣有些意外。
“阿姨你怎么来了？”
许佳欣笑了笑，傅修白已经拉开了后座车门，苏九先坐了进来，听见许佳欣开口温和的问，“冷不冷？”
“不冷。”她穿得厚，车里又开着暖气，一进来就是迎面就是暖暖的热流，让人舒坦。
傅修白跟着坐上来，关上车门，“妈。”
“嗯。”许佳欣轻轻应了一声，发动车子，这个时间段学校门口车多摩托车也多，龟速挪动，许佳欣大多数时候出去都是司机开车，不敢马虎，仔仔细细看着车子周围。
出了学校周围长长的舒了口气，“摩托车方便，不然你们每天要早起十分钟。”
“嗯。”傅修白应了一声，心里装着事情，有点心不在焉。
车子上了绕城高速，周围安静下来，路灯照得车子里的光线忽明忽暗。许佳欣看了眼后视镜，带出些轻柔的笑意，“小九。”
“嗯。阿姨。”苏九坐直了身子。
态度端正得像是小学时候被老师点名。
“你以后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许佳欣声音很柔和，有点像哄自己家闹脾气不愿意回家的小女儿，“你看，你住学校，有很多不方便，石头不放心，我和你叔叔也不放心。”
苏九眼睛热热的，盯着车座椅后面的装饰口袋。
许佳欣还在继续，“阿姨不是想勉强你，你和石头认识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同样的，我和你叔叔也认识你不短时间了。苏九，你是个好孩子，阿姨之前一直很想有一个女儿，石头一个人在家他也孤单。”
许佳欣开始给她描绘美好画面，“你们下晚自习一起回来，两个人在路上也更安全一点，回到家看看书或者休息一下睡觉，早上一起出门去上课的话也可以多睡五分钟。”
“石头从小性子拧，我和你叔叔说的话他都爱听不听的，有时候气起来也常常会吵起来。你在着石头乖一点，我和你叔叔也觉得安心一点。”
“阿姨，我没有拿家里的东西，我爸爸现在生意做得不是很顺利。我小姑和奶奶都是很厉害的人，她们那天和我阿姨打起来了，我奶奶，唔，很会挑毛病，我还有一个小叔，现在当兵在部队里，他从小就很不听话，念书念不下去了才让他去当兵的……”
苏九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想说她家真的有一大堆麻烦，她知道许佳欣她们都是好心，但是她觉得难过，不想麻烦她们。
许佳欣反而听笑了，“傻孩子。”
摇了摇头，“小九呀，这些事你得跟石头说不是跟我说，他现在就死认你了。再说他一个男的，都敢喜欢了有什么不敢负责的。”
傅修白在旁边听了半天，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苏九还在听着许佳欣说话，没有侧头看他，他也没说话。
一路到了家，许佳欣也没把车停进车库，直接停在了院子里。
苏九和她一边车门下了车，她揽着苏九的肩膀，抬手比了比，“我还穿着高跟鞋呢，小九你比我高呀。”
苏九偏头笑，许佳欣揽她的动作太自然了，是自然而然的亲近才会有的动作，苏九心里又是一暖。
傅封也在，看起来像是刚回来不久，行李箱还放在鞋架旁边，在沙发上看电视。
许佳欣一边换鞋一边问他，“你事情完了？”
傅封抬手关了电视，没回答，“回来了。”
“嗯。”几个人应声，许佳欣把包扔在沙发上问他们两，“要不要吃点什么？饿吗？”
苏九摇了摇头，“不饿。”提着书包过去放在沙发上，顺便把许佳欣扔在上面躺着的包抚正了。
“想吃妈你煮的鸡蛋面。”傅修白中午吃了方便面，下午肚子不舒服，晚饭也没怎么吃，现在饿了。
难得他晚上想吃东西还点了餐，许佳欣有些惊喜，“好。妈给你煮。”抬手把披着的头发挽起来，又问苏九，“小九要不要一点点？”
馋虫被勾起来了，苏九点头，“要。”
“老傅也吃一碗？”
“嗯。”傅封冲两个孩子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坐，还和许佳欣抱怨，“飞机餐越做越难吃了。”
许佳欣已经很久没做一家人的宵夜了，听着他抱怨冲着他笑了笑，然后兴致勃勃的进厨房了。
苏九屁股刚坐下去，有点心痒想要加火腿肠，中午傅修白煮在方便面里火腿肠好吃得让她回味无穷。“我去帮忙。”然后嘟嘟嘟的往厨房跑了。
傅封偏头看了看厨房里一边忙碌一边有说有笑的两人，站起身给傅修白扔下一句话，“跟我来书房。”
傅修白抱着抱枕半躺着，大长腿伸出去一大段，听见傅封的话把抱枕放在一边跟着起身了。
真的饿，听着厨房里的动静更饿，起身先给自己倒了杯水才抬着杯子进了一楼的书房。
傅封已经坐在书桌里面，傅修白关了门，过去在对面坐下，抬着杯子在轻轻吹里面的水。
傅封先开口，“你妈跟我说了。”
“嗯。”傅修白应声，声音淡淡的，抬头耸肩，有些抱歉，“我又让你和妈为难了。”
傅封又是骄傲，又是想要叹气。
他儿子呀。
“修白，你才高二呀。”
傅修白的小名是小时候就取的，在家里家里人都叫他石头，傅封很少这么叫他。
傅修白轻轻勾了勾唇，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在书桌上，背部靠着椅背，抬头和傅封直视，脸上的表情不加掩饰，大大方方让他打量。
“爸，就是因为我才高二她才高一，不然我直接把结婚证一领哪还有这些麻烦。”
傅封翻了个白眼，“你倒是会想得很。”瞧着傅修白不以为意，他曲着手指敲了敲桌面，试图用声音引起傅修白的重视，“你现在是确定了，但是感情这个东西最讲不清楚。难说你今天还很喜欢，明天就觉得厌烦了。”
傅封觉得有些头疼，“你的独立自律让我省了不少心，也给我添了不少烦心事。”
傅修白点点头，轻缓应声，“嗯，我知道，我觉得很抱歉，对你和妈。我有时候确实是以你们做父母的宠爱和退让使你们对之妥协。”
青年坐在他面对，目光有抱歉，有愧疚，但是，没有退让。
傅封叹了口气，他常年处于决策者的位置，别说刚毕业去公司里的大学生，就是已经在公司做了好多年的老油条，独自面对他的时候话都说不清楚。
傅修白是他儿子，理应不会害怕他。但是人的气场本身就是个很奇怪的事情，不是只有怕或者不怕。在不知不觉中会被另外一个人压制，而后想法会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方向去，这是领导力，也是判断一个人影响力的重要依据。
而他，在不知不觉被傅修白带着跟着他的方向走。
“那你想过没有，万一，你哪天觉得小九你不喜欢了。那时候你要如何自处，她要如何，你以后要结婚的对象你又要怎么和人家解释。”
傅修白耸了耸肩，握住桌上的杯子，冷热刚好，喝了两口热水进去觉得身体很舒服，有些懒洋洋的，“我说爸，这些都是如果，万一。即便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会给她留好退路的。”
傅封点了点头，“走吧，面快好了。”
傅修白说的是给苏九留好退路，而不是给自己。这一场交谈已经不用再继续。
反正三个人都要吃了，许佳欣也暂时把身材这件事丢一边，也给自己煮了一碗。
四个人的面一起下，煮得有点多，傅修白和傅封两个人大碗，许佳欣和苏九两个人中碗。
长形餐桌，傅修白和苏九坐一边，许佳欣和傅封坐一边。
傅封开口，“房里没有卫生间不方便，先住着一段时间，把石头旁边的房间装修出来让你阿姨带着你去好好挑一套家具。”
苏九向来把傅封视为这个家里的最高话语权。
听着他开口乖乖的把话听完才开口拒绝，“不用了叔叔，挺好的。”她已经受宠若惊了。
傅封摇摇头，许佳欣也接口，“你叔叔说的对，我一时间没想起来，房间里没有卫生间你晚上要上厕所麻烦。”
“额。”苏九摇摇头，顶着两人的目光口气弱弱的，“二楼有卫生间，几步而已。”
许佳欣皱眉，“那也不行呀，洗澡什么的在房间自在一点。”
傅修白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侧头过来温柔的挑开眉角，语气带笑，“最后我还是会说服你。”
“……”
“谢谢叔叔阿姨。”
许佳欣隔着桌子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安心呆着吧，我和你叔叔都把你当成自己家的女儿。缺什么和我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