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骨、戏弄、咚

  (三)剔骨

  追求她的人其实并不见少,死缠烂打的,步步为营的,她不自负,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年轻男人的求爱,算不得数的,若让他们得手了,大概也就是沾沾自喜的那股子味道,追求女人仿倒像成全了他们自己那丁点的自信。

  可他不一样,他对女人的手段也是他的魅力,似乎做得比不主动不拒绝更绝情些。他的拒绝和绝情是钩子,把你拢在一块的魂儿魄儿,勾划得稀烂,如同属于他独有的龌龊。

  可怜这种龌龊让她爱上了他。她不会是迷途知返的羔羊,所以几乎无需理由的一错再错。

  她自己也是知道的,最终他们还是不会走到一块去。可最要命的不是她的糊涂,而是她想得越清楚,做得越糊涂。久而久之,连糊涂和清楚的界限都不甚明了了。

  他要了她的命,她想报复他。

  穿上那些花里胡哨的鞋,分明底厚得像松糕鞋一样,却依旧是高跟鞋的款,龌龊如他。她没想到成功会如此的简单,同一个办公室,她每每在他穿过重重格子间的时候,也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朝他走来,像两辆对开的车。日久天长,原本狭窄的过道被他们越走越宽。

  她很得意,她知道他还是在意的。说来阿若也龌龊,好听点或说她聪明而又狡猾。

  可聪明和狡猾到头来又有什么用呢,因时时刻刻挂念着他,她又矛盾,下不来面子,只肯去更新那些有的没的个人主页,她晓得他会去看,却不肯留下访问记录。

  女人的第六感,不肯证伪这些不入流的臆想,只徒留些虚伪的甜蜜来。

  欲念就在反反复复的研磨下渐渐发酵,别人不知她的这些心思,便也无从说教,反而放纵在幽暗的沟壑中滋生蔓延,到头来如藤蔓般箍住了人的心,一根根微刺就这么扎了进去,血即便留了出来,也裹着那些细微小口,成了痂。

  跗骨之蛆非剔骨不除。

  她终于按捺不住要同他摊牌。前夜她辗转反侧,千万遍洞察自己动机,最难分辨不过是爱究竟是年轻。

  可年轻就是年轻,不需要再多虚伪的前缀形容词。她站在他面前,像是□□的,居然也有她支支吾吾不知所谓的一天,真让人沮丧。

  她终于抬起头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嘴唇近乎机械的一开一合。

  “你要不要和我交往看看?”

  错了,错了,怎么会是这句!

  当下最愚蠢的说法阿若都想过,脖子一撅,近乎纯情地说出在脑海里徘徊了一整夜的话“我喜欢你”,她怕是千万不肯,也不敢说“我爱你”的,她也心知滑稽。

  然后,她想,扭捏一如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事后能把自己挤兑得发笑,是不是太过拙劣。又或者,干脆献上自己干脆而热烈的吻。

  她是有谋划的。她心知他一定和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吻,她绝不能这么便宜他,让他能这么随意地就收下。她妄想要他记呢,她妄想要把他逼到无路可退。

  可她天真呵,当真可笑的一句话,就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智慧。她未曾经历过男人,就永远不会懂得,男人这般物种,是有多聪明挑剔又矛盾扭曲,尤其是他。

  她朝他把头一低,就什么也不必说了。他心下了然,他是赢家,他可笑的筹码居然是她可怜的心。他太熟稔了,甚至有些烦躁,连片刻的沾沾自喜都不屑要。

  这些阿若都不会知道,自她爱上他,惶惶不可终日。她终究是开了口,带着她年轻的刺。她盯着他,深怕一眨眼就错过他微妙的表情,他从来就是这般高深莫测,她猜不透。

  (四)戏弄

  他把眉一沉,不像生气,半晌又促狭地笑,“你不是在玩笑吧!”他这只鬼,有着真正玩笑的口吻。

  他的语气,他的笑,他的玩味,都让她回忆起了他起初的撩拨。难道是她错了,真正的大错特错。

  不,不对,他眼神里的躲闪,她不可能看错,他嗓音中的秘密,她不曾错过半分。可他,怎么就能不爱她呢?怎么就可以不爱她呢?

  他不爱她,那他要爱谁?

  她盯着他看的时候,他为什么要掉转视线,他转移掉视线后,又为什么要做出刻意的若无其事来,像积累力量一样停顿两秒,又立刻推翻掉前刻的表情,像推翻掉一桌过局的麻将牌。

  是,他看她,该是和看苹果脸不一样的,那便是他爱着她的证据,那便是她莫名其妙的信心。

  可如今,此时此刻,就在这,她立在当下,像一个傻瓜。是她心里的那个人,令她沦落至此,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失声尖叫么。

  “呲”她周身上下一阵激灵,她还不信,他便来补刀。

  “你这又是怎么了么?”好像自己是个无知的旁观者。

  于是,她心里的那面墙倾圮了,她心里的那座城空了。城里原住着的那个男人,男人的身体孩童嘴脸似的,对她的戏弄犹如翘起的讨糖吃的小嘴,撅成一个奇怪的弧度,也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她。

  她出了公司办公楼,浑浑噩噩,踏上地铁入口的下行扶梯。不是下班时间,路人寥寥,星星点点的几个。扶梯她的一侧,只有她一个。

  阿若有些仓惶,任凭摆布般,极其韵律地缓缓往下挪动。她不甘呐,她不甘就这么任他摆布下去,她突然后退一步,踏上高阶的电梯,似乎像是垂死挣扎般疯狂地往后退。一步,两步,三步,凶狠地退,甚至不知转身。

  她要和他鱼死网破,最好是同归于尽!

  她的一切爱恋竟通通成为了她编造的幻想、谎话,是最遭人唾弃的吐沫,是毫无生气的死物。她,则是众人的笑柄。阿若于这件事情上失败了,她却连责怪他的把柄都没有。

  并行扶梯的乘客没有惊呼,只是颇为怪异地纷纷侧过头来看她。她发了疯,可她只是想回去找他。她想告诉他,她是真的真的真的爱上他了,甚至乎他的残酷。

  (五)咚

  她飞溅出的泪似乎终于引来骚动,一个小男孩好奇地从扶梯下方冒出头来,年纪并不大,懵里懵懂的年纪,只睁大了眼看着她嘻嘻笑,该是刚从家长身旁溜开,好动的年纪。

  她心里”咚“的一声,脚步也随着停下来,绊了一下,好不容易撑着扶手稳住身子。那孩子的眼瞳又大又黑,盯久了才知道发虚,可笑却是实的,明明不知在笑什么,或什么好笑。

  孩子的母亲很快上前大声呵斥起孩子来,嘴里的话就是那几句,顺序都不爱改。话已出去好几句,半晌才顺着小男孩的目光,由下至上打量起她,看到她脸上挂的泪,神色不见变低头继续,可还是存了心思,不忘时不时抬头瞟她一眼,像是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立直身体,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恍然刚才的自己有病。

  她在站台杵了近两个小时,后来究竟站不住了,上了车。

  地铁并不拥挤,她靠在两节车厢间的阴影处,车窗外投放的动态广告,随着车子的加速,金发碧眼的女郎,明眸皓齿,微微一笑的样子十分动人,一如苹果脸的甜蜜。

  她记不起来自己是怎样从男人的视线里消失的。当时,又是怨恨么?似乎不甚明了。然后她又安慰自己,他若真能和苹果脸修成正果,她的一场苦恋却是值得了。

  可惜,他们不是。

  她莞尔一笑,拨弄了下鬓角的碎发顺势别在耳后,泪痕干了把脸粘在一起,笑得疼。

  她们的爱,是年轻。他的爱,是游戏,再认真的游戏也不过只是游戏。她们爱爱情,技不如人。他成全她们,他爱乐趣,怨不得谁。

  他这人不爱发信息,也不知是不是不耐烦。在乐趣方面的耐心,是该多还是少呢。她手机里有他的未接电话。

  可未接来电在断断续续僵持了两三天后,也从此停歇,销声匿迹,一如这场混沌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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剔骨、戏弄、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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