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一 丛榕之死

  自那日江槐夏走后,他的身子便也每况愈下。

  其实他也曾找到过一个古方,想要自救。奈何所有珍惜的药材凑齐,都没法救的了他这破败的身体。

  他这身体便像个不断的漏水的破容器。水尽之日,便也是他丧命之时。

  他有些悲哀的饮尽那碗黑漆漆的药汤,忽的觉得自己这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头颇有些可笑。

  其实他的身子从前并不如此,只当年他继承师父的衣钵,为师兄所妒恨,遭受了不少的迫害。

  扶住自己那只连碗都有些端不住的手,他有些疲倦的靠在躺椅上,昏沉欲眠。

  山下那买卖号牌的事,他也并非全然不知。毕竟元和山庄庄主卖他面子不再追杀这小姑娘,他也不好全然不给人家一些好处。况且……他这身子,也确实破败难支,便是自身也难保。

  仰着脸望着那颇有些刺眼的阳光,他抱着薄毯倦然入眠,便是炎炎盛夏,愣是没出一滴的汗。

  面白如纸,他闭上眼,便是嘴唇也透明。瘦且脆弱,却又像极了那柔韧的青枝。

  那小姑娘倔强的紧,便是他死了,应当也不会流泪的吧?

  只可惜不能再替她挡去那些灾祸了。

  微微抿嘴,他忽然有些难过。

  脑海中昏昏沉沉,他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已是在屋内。颇有些恍惚的抚了抚太阳穴,他忽的感觉胸口一痛。

  艰难的起身,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他喘着气,靠在床上,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些。

  “庄主,你没事吧?”

  来人正是云无心。

  只见她眉目中含满了担忧,连忙上前。

  她已不是第一次见庄主这般,虽说已是不会像第一次见到那般大惊失色,却也终究不免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无事,扶我起来。”脸色惨白,丛榕艰难的起身,朝自己的炼药室走去。

  “庄主!您都病成这样了,还炼什么药啊!”见丛榕蹒跚着朝药庐而去,云无心终是忍不住开口。

  “我的身体我清楚”,丛榕苍白一笑,忽然道,“无心,你也同我学了要有十年了吧?”

  有点愣怔的应了一声,云无心没想明白,丛榕为何这么问。

  “本来还想手把手的教你的,眼下想来却是不能了”,苦笑一声,丛榕取出贴身带着的钥匙,打开暗格,拿出几本厚重的书册,认真道,“我已命不久矣,这钥匙从今以后便归你保管了。”

  拼命摇头,眼圈通红,云无心几欲泪奔:“我不要钥匙,我要师父你一直活着。”

  坚定的把钥匙塞到云无心的手中,丛榕却是笑了:“傻姑娘,便是最上等的医者,也无法做到长生不死。况且,你师父我还不是。为师惭愧,未能悬壶济世救尽世人,如今便也只能由你替为师做下去了,你可愿意?”

  “我愿意。”泪如雨下,云无心捏紧钥匙,郑重的磕了一个头。

  十四岁的少女一夕长大,是因为即将失去那个保护她,纵容她的人。

  她不想让他失望。

  她本是他救来的。

  望着他继续炼完最后一次的药,交代她将那大大小小的瓷瓶以及书信寄给江槐夏,便安静的合上了眼,她承认她是艳羡又悲痛欲绝的。

  沉默的唤来侍女,处理后事。

  她微微垂眼压下所有哀伤,潜心研读医书。

  从此江湖上少了一个神医丛榕,多了一个医仙无心。

  第71章 番外二 圣上驾崩

  数九严冬,冰寒刺骨。

  北京城的红墙黄瓦之上,大雪未消。

  江槐夏打马从江南而来,硬生生被这严寒冻的一激灵。

  裹紧厚厚的披风,江槐夏呼出一口白雾,缓缓朝北镇抚司而去。

  而此时的北镇抚司也正忙成一团,颇有些混乱。

  圣上驾崩,新皇未立,正是有些动乱的时局,锦衣卫自然少不了忙碌。

  径直朝褚正青常在屋子走去,江槐夏罕见的发现他竟然不在。

  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同他讲了自己的到来,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江槐夏便见他裹挟着风雪推门而入,便是发丝上都染了些许白色。

  被他带进来的寒气冻的一哆嗦,江槐夏嗅了嗅鼻子,轻轻搓了搓手,哈了口气问道:“宫里现下如何了,可还安好?”

  “宫里一切安好。许久不见,你可是为先帝奔丧而来?”见江槐夏被自己带进来的寒风冻的直激灵,褚正青不动声色的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挂在一旁,这才在桌边坐下。

  “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掩去眼底些许的悲伤,江槐夏别过脸,似是毫不在意的笑了。

  “若你还想入宫,我也可舍命陪君子,再帮你一回”,再清楚不过这姑娘的性子,褚正青轻笑一声,伸出手。

  也只有这时,这位雷厉风行的同知大人,才会有这般轻松随意的举动。

  拍了一下褚正青伸出来的手,江槐夏没好气的笑道:“你可莫要狮子大开口,我这几年没任务可做,可是穷的两袖空空。问我要钱,你的良心可还痛?”

  “不痛。”褚正青眼底波光潋滟,含着些许笑意,便是一夜未眠的疲乏,都解去了些。

  见眼前这小姑娘一脸肉疼的一张一张把银票往他手里放,他感觉自己的笑意快要收敛不住了。

  “走罢。”面不改色的把江槐夏那一沓厚厚的银票收入怀里,褚正青披上披风走的大步流星,让江槐夏整个人都有些发蒙。

  “就不用……乔装打扮一下?”憋了半晌,江槐夏终于忍不住开口。

  笑意蔓延上嘴角,褚正青笑的一如狐狸般狡黠,让江槐夏不免感觉自己入了他的圈套:“裕王殿下,不,即将登基的圣上已然知晓了你的身份,你便是直接去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对褚正青的无耻有了新的认识,江槐夏默默无言,盯了他许久,眼底隐隐有杀气弥漫。只可惜她打不过他,低头咬牙切齿的跟在他身后,江槐夏忍不住翻了白眼。

  不过也不得不说,她还真没想到是裕王继承了大统,景王的去世使得他成了最后的赢家。

  感叹了一下福寿绵长的好处,江槐夏也不由阴谋论的猜测了一下这些皇子的死,恐怕另有隐情。

  距离上一次进宫,已过了几年。江槐夏颇有些恍如隔世的望着那巍然屹立的红色宫墙,默然望里走去。

  一身红衣,在众人的一身雪白中间,尤为突兀。

  不过倒也没人敢上来阻拦她,毕竟她前面这个煞神,可不是好惹的。

  望着内宫那一身白衣的儒雅男子,跪着灵前痛哭,江槐夏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流泪,却又深深忍住了。

  一旁有宫女捧着托盘而来,里面是一套白色的麻布孝服。

  默默穿上,在灵前跪了下来,江槐夏神情木然,终是默默在心下叹了口气。

  朱载垕这时才注意到身旁的来人,伸手屏退左右,他收敛了哭声,轻轻道:“皇妹,你来了。”

  “嗯”,平淡的应了一声,江槐夏默默看了他半晌道,“他这样对你,你难道不恨他吗?”

  被江槐夏这直白的话说的一梗,朱载垕默默抬头,回问道:“那皇妹呢?你可恨?”

  “恨过。”但现在不恨了。

  江槐夏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的怅然,却又忽然笑了:“再怎么说,总归比皇兄好些。毕竟有万顷山河任我驰骋,可皇兄你却只能终生困囿于这小小的宫城了。”

  重重嗑了几个头,翩然起身,推门而出,江槐夏回望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新的帝王,轻轻道:“万世太平,风调雨顺,从今便托付于你手,可莫要让苍天黎民失望。”

  大雪纷飞,江槐夏的身影融入雪里。这是她与这高高宫墙的最后诀别。

第70章 番外一 丛榕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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