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个家里难得拥有清静，可沈常安却觉得瘆得慌。
蜷缩成一团，抱着枕头，这个只是十七岁的少年不知道怎么安睡。
还好没有冷清几天，沈烜提着大包小包搬了过来。
看着儿子冷漠的眼神，沈烜大气不敢出，唯唯诺诺小声道：“安安，以后……爸爸照顾你。”
沈常安冷眼看着他身后的吴萍母女，是不是心痛到一定程度就会麻木。
“随你。”沈常安扔下这句话，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制造冷气的家伙一走，缩在吴萍身后的胡小婷才敢探出头来，她嘟着嘴，朝着吴萍抱怨道：“这里只有两个房间，我怎么住啊？”
她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压低，脸色难看地摔着书包。
吴萍皱着眉头打了她一下，训斥道：“你小声一点！你住的地方我自然给你解决。”
说是这么说，可吴萍的眉头夹的死一只蚊子。
才两个房间，沈常安占了一个，剩下一个主卧三个人怎么住？
沈烜讨好地笑着，脸上是沈常安从未得到过的温柔，“婷婷你和妈妈睡主卧，叔叔住客厅就行了。”
胡小婷嘴巴向下瘪着，她都上初三了，还和妈妈睡？
吴萍看着她闷闷不乐的表情，伸出手掐了她一把。
胡小婷吃痛，观察到吴萍的眼神，急忙懂事道：“不用了，叔叔你住主卧吧，我只是一个外人，我住客厅就可以了。”
吴萍低着头，善解人意道：“是啊，阿煊，哪有你住客厅的道理？家里的一切都靠你操持，你要是没有休息好，这个家可怎么办哦？”
从未得到过这种尊重和崇拜，沈烜笑着摆摆手：“婷婷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能让她住客厅？你们都不要说了，按我说的办！”
沈烜犹如一家之主，掷地有声抛出这句话。
胡小婷毕竟还是小姑娘，饶是被吴萍叮嘱过，却还是忍不住喜笑颜开，“谢谢沈爸爸！”
沈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眼神慈爱：“是沈爸爸对不起你。”
沈烜很早之前就梦想着有一个女儿，听话懂事，他要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胡小婷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可小姑娘体贴乖巧，让他内心熨帖的紧。
至于次卧的沈常安，沈烜摇摇头，有些无奈。
狭小的两居室，就这么住着四口人。
隔壁胡小婷的动静不小，一直吵闹着说这个要怎么摆，那个要怎么放。
吴萍虽然口头骂她要求多，却还是顺从了她的意见。
沈常安看着桌上的照片，那还是初三毕业时一家三口拍的，自己和沈烜是如出一辙的冷脸，站在中间的乔安玲却笑得开怀。
“你知道吗，你才走没几天他们就迫不及待搬进来了，你会想到是这个结局吗？”
沈常安有些同情这个傻女人，以生命为代价，却只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吴萍果然有着不同乔安玲的贤惠，收拾完屋子没多久就张罗着晚饭。
没一会，一桌香喷喷的四菜一汤新鲜出炉了。
她用围裙擦了擦手，对着沈常安讪讪笑道：“安安，尝尝阿姨做的，喜欢吃什么尽管跟阿姨讲。”
沈烜不是第一次尝吴萍的手艺，边喝着小酒吃着菜，边大声笑道：“你吴阿姨手艺好着呢，以后你可有福了！”
这个碎花围裙是乔安玲的，虽然很少见她用过，可沈常安却清晰的记得这个乔安玲的。
盘子、碗、筷子，这些都是乔安玲很久之前从超市买回来的。
沈常安抬头看着他们三人其乐融融，胆子的苦水翻腾着想吐。
洗完澡，胡小婷坐在床边剪着指甲，不悦道：“沈叔叔怎么回事啊？怎么就这么小的房子？我怎么住啊？”
吴萍一边挑选乔安玲留下的爽肤水，一边呵斥道：“你小声一点！”
乔安玲早就没了谋生的能力，两人靠着沈烜一个月三千的生活费过活，买的保养品却都是好牌子。
吴萍往脸上一层层抹着，感叹道：“好东西就是好东西，上脸感觉都不一样。”
“真的吗？我试试！”别看胡小婷才是个初中生，懂得却也不少。
挤在吴萍身边擦着名牌水乳，她也感叹道：“真的好香啊！跟你之前的一点都不一样。”
吴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不是理所应当的？”
她艰难扭过胖乎乎的身子，凑在胡小婷耳边叮咛：“你可千万不要在沈烜面前表露出不开心，他最喜欢就是懂事的孩子。”
胡小婷有些不耐烦，嘴巴向上撅着，满脸不开心：“我知道了，知道了！”
吴萍见她是真的郁闷，细声安慰道：“你也别担心，那个沈常安我一定会赶出去，你老老实实的，那个次卧一定是你的！”
“真的？”胡小婷眼睛发亮，她已经受够了跟吴萍挤在一起，听到马上就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她的音量不自觉扬起。
吴萍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巴，低声道：“真的！你给我听话点，把沈叔叔哄开心，以后他的工资就是我们娘俩的。”
胡小婷弯着狐狸眼，笑眯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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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发上将就了几宿，沈烜腰疼背也疼。
吴萍一边给他推着药酒，一边心疼道：“要不你去主卧睡吧，婷婷还小，身子年轻。”
沈烜咬牙忍痛，不赞同道：“婷婷都是大姑娘了，住在客厅像什么话！”
这不行那不行，吴萍火气也冒起来，狠狠拍了一下沈烜的后背，声音带着哭腔：“你都这么把年纪了，身子骨早就比不上年轻人，这沙发就这么大点位置，你还要早起上班，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
吴萍力气大，刚刚拍的那一下还火辣辣的疼。
可沈烜脸上却是挂笑，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你不用担心我，我身体好着呢。”沈烜龇牙咧嘴说出这句话，被吴萍大力按压着腰身，苦哈哈道。
“你甭嘴硬了，你以为能瞒得过我？”吴萍叹了口气，擦热了掌心，顺着穴位给沈烜揉捏着。
虽然长得不怎么好看，可吴萍眉眼低垂，沈烜却生出了温柔可人的感觉。
人活到这把年纪，沈烜算是知道当初的天真。皮相能蛊惑一时，可日子却得和性格相投的人过。
他不禁握住吴萍粗糙的胖手，轻声道：“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婷婷。”
吴萍笑了笑，温柔安慰道：“哪有？我跟婷婷的生活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倒是……”
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吴萍偷看了眼沈烜，急忙把快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倒是什么？”沈烜坐起身来，疑问着。
吴萍吸了口气，偏过头整理沙发上的小毯子，小声说道：“只是我看安安似乎不太喜欢我，住一起这么些天了，他竟是连句阿姨都不愿开口，我的心意他也不太领情……”
沈烜有些沉默，他知道吴萍所说属实，就是自己，沈常安都一副不愿意亲近的样子。
要说不寒心是假的，只是他也理解孩子的情绪，权当他只是闹脾气。
他正张口，准备劝说吴萍多给孩子些时间，吴萍却吐出一句话。
“你说，安安是不是把他妈的死归罪在我身上了啊？”
沈烜打了个冷颤，吴萍这话像刀子一样剖着他的内心。
乔安玲的死说到底直接原因是自己，沈常安能仇恨谁，一目了然。
沈烜手脚发凉，只是想一想沈常安可能会恨自己，他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
“那、那你说怎么办？”沈烜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无情。
吴萍偷偷勾起笑容，转过身却是一脸担忧，试探问道：“既然孩子恨我，不然我给他在附近租个房子？既能时不时照顾着，还能不必共处一个屋檐。”
没了母亲，现在还要让安安没了父亲吗？
沈烜脑子里不断否定这个提议，说出口却是：“好吧，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