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两条路

  御医对她这种情况忧心不已,私下里和齐琮说,“太后这是强行把所有的病痛郁结都压下去了,她全靠心头的那口气撑着,一旦那口气散了,怕是要病来如山倒。伯爷去世那一年,太后就曾吐过一口血,当时就是被情志所伤,郁结于心,她这么多年病根其实一直都没去,没发作不过是因为情绪一直稳,再没什么能够牵动她情绪的大事发生,这次太后受的打击不小,直接牵动了旧疾,她若是自己想不开,拖的越久越严重,二公子如今虽然出家了,可是你该劝她,还是要劝她,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要是自己想不开,那最终只会苦了自己。”

  齐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他也想劝姐姐,可是他知道,她听不进去的。人生很多关卡劫难,非得自己去经历去参悟才能想明白,旁人是无法强行插手干预的。

  这是姐姐自己的劫,他除了在旁边守着她,陪着她,其实他什么都帮不了她。

  她可以强撑着若无其事,但是元冽那边的情况就远没有这么乐观了。

  在她与元冽决裂的第一天,侯府那边胡伊娜送来消息,说侯爷头疾发作,痛不欲生,现在把自己关在地牢里不吃不喝,请太后过去看看。

  齐月盈不理,就当没听见。

  在她与元冽决裂的第二天,胡伊娜再次送来消息,说侯爷吐了血,如今昏迷不醒,御医束手无策,请太后过去看看。

  齐月盈照旧不理,只是埋头批折子,还顺便和李岩贺璋商量了一下番薯产量以及薯粉厂的事。今年番薯大丰收,就算没有西域商人往大周运送,百姓们也全都能吃饱肚子了。

  齐月盈很高兴,又和他们聊了很多。期间李岩贺璋还想问一下归义侯的事,毕竟归义侯已经很久都没上过朝了,齐月盈只是告诉他们,归义侯不日就要返回西域了,让他们二人好好物色一下接任吏部尚书的人选。

  李岩大喜,领命而去。

  贺璋却看出了齐月盈的不对劲,说了很多嘱咐她保重身子的话,然后才忧心忡忡的离开。

  在齐月盈与元冽决裂的第三天,侯府那边又送来了消息,归义侯的眼睛看不见了,御医也来跟她说,这次归义侯失明的时间过长,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若是他自己的情绪一直平复不下来的话,那么他的情况只能会越来越恶化。

  齐月盈不由得想到了御医曾经对她说过,元冽的病如果持续恶化,他的五感会逐渐消失,渐渐的,他会变成一个看不到,说不出,听不到,闻不到,也尝不出的活死人。

  她当时正在批折子,闻言也只是笔尖微顿,在折子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墨点。而后便收敛心神,不再理会。

  她始终不理会,胡伊娜那边坐不住了,她开始递牌子,想要进宫面见她,结果她拒了。她已经和元冽恩断义绝了,她并不想再知道任何与他相关的消息,也不想见任何与他相关的人。

  第四天,侯府那边没再送来消息,是御医觉得情况比较严重,所以才来和她说的。

  “太后,归义侯......他失声了。眼睛也一直没好,您看这......”

  齐月盈闻言,久久不语,沉默的仿佛一尊雕像。

  御医等了好长时间,见她仍旧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最终也只能无奈告退。

  齐月盈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做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

  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可是她却一点不饿。

  她一句话不说,谁也不理,回到寝殿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第五天清晨,锦绣匆匆带着胡伊娜进宫,齐月盈刚起,胡伊娜见到齐月盈就普通一声跪了下去,“太后娘娘!求您救救我家侯爷吧!他今天早上决定要离开大周,他现在已经走了,可他不是回西域,他是要去打北狄!他现在那个身体状况连马背都上不去,他若是去了战场就是送死啊!太后,求你发发慈悲,救救他吧!”

  齐月盈把手中的帕子扔进水盆中,冷声问道,“他不是眼睛都看不到了吗?怎么上战场?”

  “他给自己用了禁/药,那药可以让他暂时恢复,可是却是以折损寿命为代价的!吃的越多,他的身体四肢就会越僵硬,以往这禁/药都是他在战场上发病,情况危急不得已才吃的,可是现在他却像是疯了一样,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

  太后娘娘,他若每天都吃禁/药,他的寿命至多可以维持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他就会全身僵硬而亡,更何况他还想去与北狄人拼个你死我活,战场上刀剑无眼,若他身体反应迟缓,恐怕要不了三个月,他就会死在战场。

  我知道他惹您生气伤心了,我知道他心眼小爱嫉妒,可是他嫉妒的根本也是因为爱你啊,人无完人,纵使您不再爱他,难道您忍心这样看他去死吗?他只是因为爱你,爱的太多,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你真的忍心就这样让爱你的人去死吗?”

  齐月盈的双手紧握成拳,她的心在颤抖,天人交战一般的矛盾。

  最终,她泪湿眼眶,哽咽出声,“锦绣,你去传令给阿琮,让他带两万禁军去把元冽拦下来,带回来。”

  锦绣不敢耽搁,“是!”

  说完,快步离去。

  至此,胡伊娜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瘫软在地。她是真的怕太后的心肠太硬,若太后不为所动,汗王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对小冤家啊!真不知他们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齐琮带人追上元冽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城一百里了。

  齐琮是强忍着怒气好言相劝,让元冽跟他回去,可是元冽却一言不发,执意要走。

  最后双方动起了手,可是元冽来金洲只带了两千人,而齐琮却是带了两万人,元冽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走得了。

  最后,因为元冽反抗的太剧烈,齐琮让人用铁网把元冽困住,这才把他毫发无伤的带回来的。

  其实元冽把齐月盈害的旧疾复发,齐琮心里恨不得打断他的两条腿,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回来,可那样的话,姐姐说不定会更加心疼他,齐琮是无奈之下才选了铁网。

  回金洲之后,齐琮直接把元冽扔回了侯府,然后派人把侯府围了,不许里面的人再擅自离开,然后才亲自入宫去和姐姐复命。

  “回来了就好。”齐月盈听完齐琮的话,点了点头。

  “那姐姐你要去看他吗?要不就让他自生自灭得了,我看他纯属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你能救得了他一时,却救不了他一世。”

  齐月盈愣了愣,打从那天吐完那口血之后,她的情绪反应就有点迟钝,有时候别人说一句话,她要过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

  “去看看吧。我跟他道个歉,那天,我说话太难听了。”

  齐琮一听她还要给元冽道歉,简直是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这根本就是孽缘!早点斩断了好!”

  齐月盈乖巧点头,不过她现在反应慢,就连点头都是缓缓的,“嗯,我去斩断......”

  齐琮扶住她的肩膀,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姐姐,你没事吧?我怎么觉得你不对劲?”

  她眨了下眼睛,然后摇了摇头,“没事啊,我很好的,放心吧。你别为我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我劝他放下,劝他回西域。我......还是不想看他死。阿琮,你明白我吗?”

  齐琮闭了闭眼睛,很是心疼的把她搂进怀里,“我明白。好吧,你去吧,什么都别怕,你还有我呢,别让我伤心。”

  “嗯,我知道。”

  齐琮亲自送她去了归义侯府。

  胡伊娜说,侯爷回来之后,就直接把自己关进了地牢,锁了起来。

  “他吃了禁药,情绪会越发的不受控制,想要维持清醒很难,除非一直靠剧痛刺激。太后还是不要去看他了,等他熬过了药性,您再来看他。”胡伊娜一边说,一边哭。

  齐月盈:“没关系,带我去看他吧。阿琮,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齐琮点了点头,纵使不放心,也只能让她自己去面对。

  胡伊娜带她去了地牢,这次,地牢里的陶俑全都被清空了,估计是被元冽犯病的时候砍完了。

  所以地牢里现在空空荡荡,唯有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胡伊娜手中举着烛台,微弱的烛光照不见很远,齐月盈只能模糊的看到元冽被锁在墙上。

  “他受伤了吗?怎么血腥气这么重?”

  她明明记得阿琮和她说,是毫发无伤的把元冽带回来的啊。

  胡伊娜啜泣,“您凑近了看就明白了。”

  两人走近,齐月盈才看到,元冽是昏迷的状态。

  他把自己像罪人一样钉在墙上,两个手腕,脚腕,腰间,全都是沉重的铁环锁。

  他低垂着头,气若游丝。

  而她也终于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了。

  只见他被铁环锁住的地方,全都有大片的血渍晕开,两个手腕,两个脚腕,劲瘦的腰间,全都已经血肉模糊。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颤抖着声音问。

  滴答——

  那是元冽指尖的鲜血垂落地面的声音。

  胡伊娜哭着说,“这铁环是侯爷自己打造的,外面是铸铁,里面一圈全是铁刺,被锁住之后,铁刺会扎入/皮/肉/中,挣扎的越厉害就越痛,但是痛的越深,他就越能保持清醒。

  太后,求求你,救救他吧,他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把这个打开!统统打开!”她颤抖着声音命令,心早已经揪成一团。

  她真的分不清他到底是人是鬼了,如果是人,怎么可能有人会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他是真的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吗?

  胡伊娜闻言,将烛台放到地上,拿出钥匙去打开元冽身上的铁锁。

  手腕的铁锁打开,铁刺从皮/肉里/抽/出,又是一/波常人难以承受的剧痛。

  元冽被刺激的醒了过来。

  他见胡伊娜正在试图打开他腰上的锁,虚弱的出声,“不用.....”

  他的声音只有气音,原本的音色已经消失不见。

  胡伊娜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求助般的看向齐月盈。

  齐月盈让胡伊娜退开,走到他面前,对他说,“元冽,不要再这样折磨你自己了,放下吧,不好吗?”

  元冽见到她,神色也没有丝毫动容,虚弱至极的他脸上已经没了表情,他的灵魂仿佛已经被蛀空,只余下一具随时可能会死去的空壳。

  “你走吧。”他气若游丝的说,“以后,不要再来了。”

  齐月盈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就涌上来了,“元冽!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想要我怎么样?是不是非得把你自己折腾死,你才甘心?你到底是想要惩罚谁?”

  元冽目光涣散,并不看她,至于她说的什么,他好像也并没有听到。

  齐月盈:“你不想再见我了是吧?好,那就你就一个人在这间地牢里自生自灭吧!我永远都不会再来看你!”

  她说完,愤愤然的转身离开,只觉得指尖心脏都是麻的,她以为他会喊住她,以为他会向她求饶,认错,就像以往每一次那样,哪怕闹的再不堪,哪怕他已经难受的快要死掉,可只要她说要走,他就会死死抓住她的脚踝不放。

  他说,只有在她的身边才是极/乐人间。

  他说,没有她的地方就是无间地狱。

  他说,他用了八年的时间,披荆斩棘九死一生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爬到她的身边,就盼着她能拉他一把,彻底将他从地狱里拯救出来。

  如果她不要他,就等于是把他重新推回地狱的深渊。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慢,一慢再慢,一停再停,可是最终,她也没能听到他喊住她的声音,反而听到了他重新给自己上锁的声音。

第59章 两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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