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的精神开始变得恍惚，体重也掉的厉害。

　　我这么多年似乎是个笑话。自从十八岁那次谈话后。他们的猫腻就没有断过，那为什么程星诺不能和我分手呢？

　　在我对他的感情不够浓烈的时候，一切结束不好吗。

　　可是没有，而且他们暗度陈仓了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帮着他们。

　　我辞了工作，很明显我的状况不再适合上班。同事很担心我，给我推荐了一个心理医生。然而我却不知道该如何讲述我的故事，即使是医生，我也难以启齿。

　　医生说我就是因为什么事情都自己憋在心里，所以才会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并且告诉我有抑郁倾向，不再适合独居。

　　可是我能找谁呢？

　　我当然知道我有些抑郁，可是我没办法。

　　我不断吞着药片，但依旧整夜整夜的失眠。我睁着眼睛熬过一个又一个夜晚，勉强能在白天的时候眯上一会。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依旧看着夏恺尧的微博。

　　他说他们终于住到了一起，他喜欢在爱人忙碌的时候打乱他的文件，看着爱人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最后在床上惩罚他。

　　他说严谨的爱人对着装要求非常高，但他喜欢在办公室吻着爱人的脖子将他的衣领弄的乱七八糟。

　　他说爱人这辈子没有对外人唱过歌，第一次就是求婚的时候，然后破戒后每晚为他唱着幼稚的摇篮曲哄他入睡。

　　他撒娇说更想听爱人唱小黄歌，然后被爱人在床上惩罚。

　　我一边面无表情地吞着药片，一边不断地看着他的更新。我甚至佩服我自己，能在和姑姑他们每次通话中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只是我最后忍不住了。

　　我问姑姑，他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不是这么多年他们也都知道，只是瞒着我一个人。

　　电话里传来长久的沉默。

　　最后姑姑哭出声来。

　　她说对不起。

　　她是中途知道的。

　　中途，是哪一年呢？

　　我双眼没有焦距地想，不重要了，我知道他们并没有责骂夏恺尧。

　　我很认真地对问她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要是知道，一定会让出位置的呀。

　　为什么让我在最后还以为只是我们的感情淡了，我终究配不上程星诺呢？

　　为什么要把我当傻瓜耍着么多年呢？

　　为什么要让我这么恶心呢？

　　姑姑只是哭着说对不起，除此之外她说不出别的话。姑父接过了电话，他哽咽着道歉。除了对不起，他也说不出别的话。

　　我也一直重复着，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会让位的。

　　最后我和他们说不要告诉夏恺尧他们我知道了，毕竟，总要有人圆满的。

　　虽然我知道我不说，他们也不会告诉。

　　夏恺尧是他们的宝贝，我就不是人了吗？

　　这是电话最后我向他们吼出的话，这也是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和他们发火。

　　我真的很想努力的活下去，真的了。

　　直到那天夏恺尧的最新微博定位在瑞士，两个人在雾气缭绕的因特拉肯小镇拥抱，后面隐隐能看到雪山的影子。第二张图是一张外国的结婚证明，第三张图是他们十指交缠的双手，两个无名指上套着一样的婚戒。

　　配文只有两个字，值得。

　　我很认真地写了一封遗书，给姑姑姑父的。我在遗书里和他们道歉，那天不该和他们发火。我告诉他们我不怪他们了，我知道他们爱我，也知道他们对我有恩。我和他们说不要为我的死感到难过和愧疚，毕竟人都是要向前看的。我不是故意自杀让他们愧疚的，只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想要解脱，希望他们理解我，也原谅我的自私。我感谢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养育，即使我最后也没有成为什么大才。最后我请求他们不要将我的死告诉夏恺尧他们，我不是报复他们，也不希望他们因为我怎么样，毕竟我做了那么多年恶人，耽误了他们那么多年。总要有人圆满的。

　　我想了想，加了句不要将我的死告诉任何人。就说我在国外定居，不回去了。

　　我想了想我自杀在这里，肯定直到我腐烂也不会有人发现。于是我点燃了炭盆，在感到头晕目眩的时候打给了警察局。

　　真的抱歉这么晚还要麻烦他们。

　　我留下了姑姑的联系方式，容我最后自私一下，我不希望最后变成一具无人认领的孤尸。我在最后失去意识前都觉得有些可笑，想我一生最后的结局，却是连主动为我收尸的人都没有。

　　第10章

　　然后我就回到了二十年前。

　　迷迷糊糊我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我的脑子依旧很乱，因为我重生了，上辈子的情绪却还在。我的恨，我的怨，我的不甘。

　　上辈子我说不怪任何人，都是骗人的，只是因为我软弱。

　　我当然不爱程星诺了，我恨他。

　　我恨夏恺尧，我恨姑姑姑父，我恨韩旭霍东霖他们，我也恨我自己。

　　因为我软弱了一辈子，直到死我都依旧软弱。

　　因为我的软弱，上辈子甚至没有人知道我是含恨而死的。他们可能以为我是过度伤心，受了太大打击而选择自杀，殊不知我死的时候带着对他们彻骨的恨意。

　　在最后被抑郁症折磨的那段日子，无数的想法在我脑子里冲撞，仿佛战场一般。可是最后我什么都没做，因为我软弱。

　　我曾想回国砍死程星诺，砍死在夏恺尧面前，让他疯魔，让他崩溃。我想砍死夏恺尧，在姑姑姑父面前，让他们看着自己捧了一世的宝贝惨死在自己面前，血流了一地。

　　为什么不把他们俩一起砍死而是只杀一个呢，一起死了哪有留一个痛苦呢？

　　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为什么不能拖着这些人一起下地狱。

　　然而这只是我的疯狂幻想，现实里我却选择了自己软弱地悄然死去，甚至还在遗书里虚伪地感谢我的仇人。

　　可是没有人知道。

　　这些人都不知道我恨他们，恨不得拆他们的骨，饮他们的血。

　　我本无罪，我才是受害者。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留在世间的将会是我的罪孽。世人不会知道我这些年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知道这些年我隐忍了多少，他们只会看到最后我沾满鲜血的双手，以及对这对无辜又幸福的爱侣的怜惜和叹息。他们会唾弃我，咒骂我，让我即使死去也依旧被泼了满身脏污。

　　最后在仇孽和放下我选择了后者，不代表我原谅了他们。

　　只是我想干干净净地走，不让他们脏了我的轮回路。

　　可是我没有被一汤孟婆水成功送入轮回，反而回到了过去。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我努力平复着粗喘，让自己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不用照镜子就知道。我现在肯定双眼通红，因为我的眼角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已经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我咳嗽两声，宛如寒风中的枯叶发出沙哑的拉兹声。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重生，但我知道这个机会不是那么容易的。

　　或者说，千载难逢。

　　如果我是自杀未遂被救回来，睁开眼，我会怎样。

　　我会依旧绝望，整个世界依旧是灰色的。因为那些人要么虚伪，要么自私，要么恶臭，我连想到他们都想吐，又怎么会想见到他们。

　　那个世界已经脏了，处处充满着绝望。因为我没有力气再去认识，结交新的人，以净化那个世界。所以只会在原来肮脏的漩涡里不断挣扎，溺水。

　　最后我可能会依旧不断地自残，不断地自杀，直到彻底解脱。

　　抑郁症哪是那么好攻克的。

　　重生了我依旧抑郁，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必须，要战胜它。

　　人们常说，活着就是希望。我上辈子最后败于抑郁症，但是上天不但给了我新的希望，还将这个世界净化了一下，回到了原点。

　　恶心的人依旧在，他们也不会变。但是恶心的事情还没发生，这个世界还有救。

　　我千辛万苦，得来的珍惜机会，凭什么要再因为这些脏东西，而毁掉？

　　我松开不知道咬了多久的下唇，唇肉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嘴里一片腥甜。我张开手，小孩的皮肤细嫩，我的手心也因为用力过度而被指甲印出了深深的血痕。

　　我打开柜子拿出药水，小心地又视若珍宝般擦拭着手心和嘴唇，带来一片火辣辣的刺痛。我的身体，是我这辈子最宝贵的东西，我要好好，好好地爱惜它，保护它。

　　“哥！！！”夏恺尧奶声奶气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转头看到他推门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星诺哥说他买了最新的游戏碟，我们快去他家集合！”

　　看到夏恺尧，我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在尖叫一般，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寒毛竖立。我粗喘着快速转过身，不让他看到我迅速充血的眼睛。

　　我心中的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

　　夏恺尧现在只有八岁，细嫩的肌肤下手一重就会留下印子。虽然我现在的身体也是八岁，但是我确定我能轻易捏断那根脆弱的细脖子。

　　不行，不行。我安慰，安抚着我内心的恶魔，这是还没有干什么的夏恺尧，不是上辈子那个蛇蝎恶毒的夏恺尧，他们虽然里子同样恶臭，但还到底不是同一个人。况且，我重来的机会，不能一开始就毁了。

　　这辈子，不能再因为他们毁了。

　　“不了。”我快速压下翻滚的情绪，让他听不出我的异样。然后躺回了被子里蒙住我的头，遮住了我脸上的阴影。

　　“我不舒服，不去了。”

　　夏恺尧又试着催了我两次，看我似乎态度坚决，他也有些气了，跺了跺脚不再理我，用力地甩上门。

　　我掀开被子，窒息的闷热和阴暗一下子消失了。我愣愣的看着天花板，脑子一片空白。

　　只是脑海中突然蹦出一句经文。

　　大千世界，无挂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