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华旭若无其事地回到旭明宫, 见念语抱着华幸正在大殿内陪祖母说话, 祖母很喜欢念语，也喜欢华幸，华旭见状, 这些天的烦闷一扫而光，走进殿去。

　　祖母首先注意到了华旭, 笑呵呵道：“华旭回来了，这趟西域之行可还顺利？”

　　华旭颔首, 道：“顺利。”

　　念语喊了若若给华旭拧了帕子擦手，她什么话都没说。

　　华旭站在她身侧，问道：“华幸可还乖巧？”

　　祖母道：“乖巧，就是见不到他母亲, 时不时地会哭闹。”

　　念语点头，但还是说：“很乖了, 不经常哭，吃饱了就不那么想念母亲了。”

　　华旭坐在旁边, 看着祖母和念语开心的样子，欲言又止。

　　他其实是想问念语, 若是他这个储君被废了, 念语可还愿意跟着他吃苦受累, 既是废了储君，定是会给封地，他到时候便要启程去封地了。

　　他不确定念语会不会跟他走。

　　但是到嘴边的话，看到祖母和念语时又咽了下去, 他扪心自问，自己是否太过自私，他本是以大爱入道，才得以飞升上仙，如今为了小爱，却放弃了父君所谓的大爱，那他还是个合格的上仙么？

　　他天生是要护苍生，难道为了苍生，便不护她么？

　　华旭看念语的神情有些悲哀，念语抬眸便对上了他的桃花眸，念语是挺会看眼色的人，一看华旭的神情便知道华旭有事。

　　她也没着急问，毕竟祖母在身边，问了以后若是真有事，还得祖母为她担忧。

　　念语看着华旭笑了笑，华旭看着念语的神情又变得温和，祖母看到都觉得心里欢喜，华旭不像他父君 ，华旭是懂得深明大义的，知道妻子得爱护。

　　九重天的夜晚来临时，华幸睡着了，祖母老人家也是休息的很早，春樱和夏花守着祖母的房间，时不时地给祖母掖被子。

　　华幸在念语的寝殿里，晚上有时候会哭闹，但是念语有办法，总会将躁动的华幸哄入梦境。

　　华旭平时在的时候也很少来念语的寝殿，但是不知为何，今日他倒是入夜便来了，还穿了一身白色水墨衣衫，银发披散着，刚进外殿，在外殿就寝的若若就闻到了浓烈的花香，她警惕地起身去看，只见华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念语的寝殿。

　　就站在外殿的屏风前，似乎想进去，又踟蹰良久。

　　念语听到了若若的动静，在里面小声问：“若若，怎么了？”

　　华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若若不要说话，若若便闭了嘴，识相地出去了，今晚怕是不能在外殿伺候了。

　　华旭迈开步子进去，越过屏风，念语正侧躺在床榻上，空中飘着一本《三界异闻录》。

　　她乍一眼便看到屏风后有个白色身影进来了，待再看时，华旭已经在她面前。

　　今日的华旭终于换了他那一成不变的玄黑色调，换了一身白色山水泼墨花纹的长衫，银发披散着，映着寝殿内的水晶石，倒是多了些许温柔与缱绻。

　　念语起身，轻声道：“华幸刚睡着，莫要过多打扰，咱们出去说。”

　　华旭见她下榻，牵了她的手去外殿，念语总觉得今日的华旭不对劲，但是她也没问。

　　外殿侧边的偏殿也有休息的床榻，一般是用来和关系好的朋友或者其他客人闲聊的地方，大殿显得有点庄重，故而就有了偏殿，偏殿内的陈设也都很素雅，色调基于冷色。

　　华旭带着念语进去，牵着她坐在偏殿用来休歇的榻上，这里的床榻不同于寝殿的，寝殿的床榻较大，这个较小。

　　念语看着华旭，华旭的眼眸动了动，水晶石的光在他睫毛上跳跃，反而让念语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她轻声问：“怎么了？”

　　华旭抬眼看她，沉默半晌，开口道：“我们，要个孩子吧。”

　　念语：“……”

　　华旭握住她的手，用自己修长的手指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轻声道：“你喜欢孩子，我也喜欢，所以我们要个孩子，可以吗？”

　　原来穿的这么一本正经是来和她商议要孩子的事情来的。

　　但是要孩子不是说要就能要的，华旭的感情纠葛还没理清楚，她也还没理清楚剧情的走向，如果以后华旭负了她，她倒是无所谓，但是孩子呢？

　　孩子是最无辜的，生来爹娘感情便不好，要了也是遭罪。

　　念语看了看华旭，对他道：“华旭，要孩子不是一厢情愿就能要的，作为父母，我们得为他负责，若是没办法给他一个完整的家，那我们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让他出生，你还没有做好做父亲的准备，我也还没做好做母亲的准备，这样唐突的话，孩子生下来也是受罪，我不想我的孩子以后没有完整的家。”

　　原著里念语的下场多惨，念语到现在记得，孩子流产，伤心欲绝还非要爱华旭，最后被华旭的碧落剑剜了心，给当时作为凡人的霂曦做了药引子。

　　如果她和华旭真的生了孩子，那这个孩子以后也是个悲剧。

　　她不知道华旭为何突然想要孩子，但是她始终得为自己的孩子负责。

　　这几天照顾华幸让她感觉到了无力感，月灵被禁足关押，孩子就无依无靠，如果没有她和祖母，那华幸的下场如何，都无法预料。

　　念语看着华旭，见他不答话，念语又说：“在无法保证会有健全的家庭时，我是绝不会要孩子的，华旭你也明白，你的身份，地位，都是什么样的，我也知道多的是想给你生孩子的女人，但是我不行，我得保证这个家庭完完整整，才能让他来到这个世上。”

　　华旭的手指收紧，他握紧念语的手，薄唇动了动，但是眼神依旧清冽：“那我就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就我们夫妻二人，再生几个孩子，这样可以么？”

　　念语摸了摸华旭的额头，也没觉得多烧啊，华旭今天是怎么了？

　　他贵为储君，以后要担三界的大责，怎么可能就娶她一个？

　　当时之所以说了如果娶霂曦，那她就不嫁的言辞，也是为了膈应天后，她也没想过华旭会对她忠贞。

　　华旭有点急切道：“我可以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们可以离开九重天，我不做储君，我什么都不要，我陪你去流浪四海，去哪里都行，好么？”

　　念语傻了，她真的不知道华旭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急切，还说这样的话？

　　念语皱眉道：“你到底怎么了？”

　　她可从未见过华旭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

　　华旭的喉头动了动，敛了情绪，道：“没事，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念语问：“那你不要你的家人了？不要祖母他们了？”

　　华旭摇头，银发披散着，给人一种莫名的落寞感。

　　他双眸平静，神情继而又变得淡漠，只是问念语：“如果，我想带你走，你会跟我走么？如果我不做储君了，成了普通的神仙，被发配到不毛之地做神君，你还会跟我么？”

　　华旭今天问了很多奇怪的话，念语觉得他可能是遇到难事了，但是为何要这么逼迫她？明明华旭做什么都和她没关系，她只需要跟着华旭转就行了，难道嫁给华旭了，还有其他的选择么？

　　念语说：“你我本是夫妻，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是仙族至高无上的太子殿下，还是碌碌无为的小小神君，我不都是你妻子么？”

　　华旭问：“你会和我和离么？”

　　和离？

　　念语倒是想过以后要和华旭和离，但是也不是这么快啊，毕竟事情还没发展到要和离的地步。

　　念语道：“别想太多了，除非你犯了大错，不然我又怎么会和你和离呢？”

　　华旭闻言，倒是像松了口气似的，他笑了笑，道：“是我想多了。”

　　念语点头：“不要想太多，办法总是会比困难多的，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相信你都能迎刃而解。”

　　华旭点头，对念语道：“那，如果以后，有人非要逼你我和离，你会妥协么？”

　　念语说：“那就要看什么事情了，我这人对事不对人，如果觉得有道理，我自然不会坚持，但是无理取闹的，我也不会给他们机会。”

　　华旭握住念语的手，细细地摩挲，叮嘱道：“那不管什么人逼迫你，你也不要轻易妥协，我不会妥协，我只要你一个妻子便够了，其他人，无论多好，我都不要。”

　　念语心里一暖，轻声笑道：“我知道了。”

　　一时的温暖也是温暖，即使华旭是骗她的，她也领了。

　　人嘛，可不就是这样，总是喜欢自欺欺人。

　　她原本的爱情观也不是爱情至上，嫁一个对自己好的男人，他对自己好，自己也对他好，若是嫁一个对自己不好的男人，该断就断，不然反受其乱。

　　见惯了这类事情，处理起来也就理智多了。

　　华旭没有回自己的寝殿，他上榻去，牵她的手，让她也上去，念语心想着也没什么，便上去了。

　　谁知华旭一下将她压在身下，念语心里一惊，华旭便低眸看她道：“成婚这么久了，是不是该有点进展？”

　　念语皱眉道：“我还没准备好。”

　　华旭问：“那你什么时候准备好？”

　　念语想了想，说：“等你真正爱我的时候。”

　　华旭的胸口一抽，他抿了薄唇，低首去吻她的唇，念语一侧头，华旭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他像是呵护稀世珍宝一般，薄唇一点一点从脸颊亲到她的唇角。

　　继而侧首噙住她的唇瓣。

　　念语轻声道：“别吵醒华幸了。”

　　华旭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不会的。”

　　念语说：“还不想要孩子。”

　　华旭道：“那就不要。”

　　念语舒了一口气。

　　华旭吻了她很长时间，她只是木讷地被他按着，心里在想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明白自己的心情，谁不愿意拥有一个完整的丈夫，她也想，但是现实不允许。

　　华旭不是她一个人的，她便不能要，免得以后为他劳神伤肝。

　　念语还是挺佩服自己的自知之明。

　　翌日她是被华幸的哭声闹醒的，醒来时华旭已经不在身边，念语匆忙去照看华幸，华幸哭了好久，大概是想念母亲了。

　　祖母还甚是怜惜他是个小可怜。

　　刚到午时，九重天也被暖阳笼罩着，太阳神已经到了正高空。

　　旭明宫的繁花开得甚是美艳。

　　念语正和祖母在旭明宫的仙树下纳凉呢，天后便带了礼物来，美其名曰是为了看祖母，笑的跟秋风中的烂柿子似的。

　　念语抱着华幸哄着，只是微微颔首行礼问了母后好，天后便笑着让她别太拘束。

　　念语脸上没表现出什么，但是心里想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更何况是她这个婆婆。

　　天后一边给祖母揉肩膀一边笑着问祖母：“母亲在旭明宫待得可还舒适？若是待不惯，我可以给您另行准备行宫的。”

　　祖母道：“罢了罢了，我哪是那么娇贵的人，旭明宫待着甚好，倒是你，不去帮天帝彻查月灵的事情，怎的还有时间来旭明宫？”

　　天后道：“母亲这一说正是提到了点子上。我来就是为了这事情，母亲您也知道，华旭前几天不是去给崇贤一族送礼慰问了么，他们还不知道崇贤天妃出事了，还算安稳。”

　　祖母道：“说重点，凶手找到了么？”

　　天后叹息一声：“凶手还没找到，我和天帝都觉得这事情可能是九重天的神仙所为，已经在调查了，我今天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和崇贤一族的关系再进一层。”

　　祖母道：“还能怎么再进一层？人都没了，不给个交代给人家，还怎么搞好关系？”

　　天后闻言，神情变得讨好：“母亲你也知道华旭很受女孩子喜爱，这次他去崇贤一族探望，被他们族的嫡公主看上了，崇贤天神特意写了书信给天帝，要和我们仙族结姻亲，我觉得是好事，崇贤一族日益壮大，天帝虽然平时不喜崇贤天妃，但也把她宠在手心，可以看出来崇贤族的权威。”

　　祖母闻言，看了看念语，只见念语表情平静，她似乎毫不在意天后说的话。

　　祖母说：“华旭作为储君，责任是很重大，但是这未免也太不给人家凤凰族面子了，小语儿刚嫁过来没多久，就给华旭纳妾，你让人家凤凰族怎么服气？小语儿也是凤凰族的嫡公主，还是凤君的幺女呢。”

　　天后说：“所以我才来跟太子妃商议，她深明大义，定然不会给华旭为难。她说的是不让华旭娶霂曦，这崇贤的公主不是霂曦，华旭也该是能娶的。”

　　念语没说话，祖母道：“这事儿你还是先去问华旭，别来纠缠我们祖孙俩，华旭若是想娶，就算我这个做祖母的骂他，也无济于事，他若是不想娶，你问小语儿也没用啊，她只是做妻子的，哪管得了丈夫的心。”

　　天后为难道：“华旭那边是没问题的，就差太子妃这边了。”

　　祖母有点生气：“华旭当真同意了？”

　　天后说：“他哪能不同意啊，这都是他的责任。当然他对那个公主也是有好感的，不然人家又怎会屈尊写信来要求结姻亲呢？”

　　念语没答话，她就专心地哄华幸，华幸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天后见念语不理她，便又问了：“太子妃，你倒是说句话。”

　　念语抬眼看向天后，笑道：“母后觉得好就行，我当初也说过，华旭要娶别人，自然可以休了我。华旭即然已经决定娶了，母亲又何必问我呢？”

　　祖母说：“这事儿缓缓，把华旭叫来，我问问他怎么想的，如果娶了崇贤族的公主就要失去小语儿，那我是不答应的。”

　　天后道：“我们当初去凤凰山求亲，也正是看上凤君和凤后的通明事理，那时候太子妃还主动找过华旭呢，说即使给华旭做妾你也是愿意的，如今倒是说话不算话了。”

　　念语无法反驳这句话，毕竟原主那个脑抽追着华旭表白被天后抓住的时候，确实说过这话。

　　把自己已经放在了最卑微的位置，就早已注定了她悲剧的结局。

　　念语抱了华幸要回内殿去，华幸困了，念语起身道：“祖母，母后，华幸睡着了，我把他送到内殿去就寝。”

　　祖母示意她去，天后欲言又止。

　　见念语走了，天后便对祖母道：“母亲，这事情你看要怎么办？若是华旭不答应，我们和崇贤族免不了要反目，四大凶兽还是他们在镇压，万一他们为了崇贤天妃报复我们，三界将会生灵涂炭。这不仅仅是为了仙族，而是为了三界。”

　　祖母冷哼一声：“你们就拿三界大义来逼迫华旭吧，等他被你们逼急了，撂下挑子走人了，你们也别哭着求人。”

　　天后为难道：“我们知道这事情苦了华旭和念语，但是，别无他法。”

　　祖母起身道：“你是想让小语儿成为第二个你么？”

　　天后道：“她要是能成为我还就好了，最起码我是真的对天帝好，什么都以他的利益为准，而这个太子妃，只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准，一点都不为华旭想，我已经想好了，她要是不答应这事情，那就让她和华旭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