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二十三

  前一秒还在期待着的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瞬间烟消云散,但阮蓁显然顾不得,她自己生病没觉得多大事,这会儿听到裴砺身体不舒服,心脏像被生剐了一块下来似的疼。

  阮蓁只觉得鼻子一酸,“什么问题?严重吗?你在哪儿?我马上过来。”

  “老毛病了,没多大事儿,”裴砺像是咬牙倒吸了口气,才继续艰难地说道,“你别过来,我这会儿,在父母家。”

  挂断电话,阮蓁在书桌前讷讷地坐下来,眼中氤氲的雾气瞬间让视野模糊一片,就算她再如何焦急,现在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实在唐突。

  叶琪进来,看见她整个人孤影独坐,三魂七魄像是被人抽走了一半似的,好奇道:“这是怎么了?”

  “裴砺病了,”阮蓁说。

  而她却只能等在这,她什么都做不了。

  一直到晚上,知道裴砺胃疼已经缓解下来,阮蓁才算松了一口气。第二天周日,下午,她正准备跟叶琪一块儿下去吃饭,裴砺的电话来了,内容只有两个字,下楼。

  阮蓁从五层一气儿跑下去,当她气喘吁吁地看见裴砺站在他那辆Landrover旁边,神采奕奕的跟周或有说有笑的时候,突然有种记忆出现了断层的错觉。

  裴砺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衬衣,衣袖还卷到小臂,宽厚坚实的肩背到没有一丝赘肉的紧实腰身,肌肉线条被一览无余地勾勒出一个标准的倒T型,剪裁合体的西裤,显得他身姿尤其挺拔,他一手随意地搭在车门,一手闲适地□□裤兜,周或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笑得肩膀都微微耸动起来。

  秋风卷落的黄叶在阮蓁面前打着漩地飘落,阮蓁不禁伸手把敞开的外套前襟拉紧了些。

  裴砺这原地满血复活的样,跟他昨天在电话里的状态实在想去甚远啊。

  但走进几步,才清楚地发现裴砺真的清减了,双颊微微陷下去,漆黑深邃的双眼因此显得格外明亮。

  阮蓁刚要开口,裴砺笑着说:“你瘦了。”

  真是实力抢台词,阮蓁刚要开口,但是,突然喉头一燥,她赶紧头扭到一边手捂着嘴咳了起来。

  裴砺忙伸手轻拍她的背,“着凉了?”

  “我没事,已经好了。”阮蓁摇摇头,她抬头看着裴砺,“你也瘦了。”

  忽而听到旁边一声轻咳,阮蓁这才回过神,忙笑着跟站在一边的周或打招呼,“好久不见。”

  她还记得上次在酒吧,起哄让她喝酒,周或是最起劲的一个,她对他的印象是非常健谈,个性十分开朗跳脱。

  而现在在她眼中个性开朗的周或,也只是意味不明地低头笑了下算是回应。

  阮蓁挂在唇角的笑倏忽僵硬,顿时就有些不自在了。

  裴砺只当是虐狗过头,揽住阮蓁的腰,笑了声,“走吧,对单身人士公平一点,咱们上车再秀。”

  结果开车的是周或,上车前,他回呛了裴砺一句,“成!这又不是昨儿只有哥几个陪你在医院的时候了。”

  裴砺刚刚在后座落座,听到这一句,他马上握住了阮蓁的手,表情却没多大变化,他神色如常地跟周或相互调侃,几轮唇枪舌剑,阮蓁再单纯也听出原委了。

  原来,裴砺昨天说的话,只有一半是真的。

  他胃疼是不假,但是,他根本没有回父母家。他在医院,一直和周或他们在一起。

  在思维和身体都僵硬的,像是短促、又像是漫长的停顿中,阮蓁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混乱成一团麻的大脑中,只是本能地觉得,像是本来属于自己的某种权益被别人夺走了。

  她想起出差前,连着两天两夜,裴砺和她分秒不离的陪伴,像是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直到分离在即,就是在这个车厢里,裴砺跟她说:“要能把你缩小了放口袋里多好。”

  从那个时候,她就以为,除了家人,她和裴砺,他们才是最亲密的人。

  她是真的这样以为的。

  可是,如果,那天,她躺在病床上,因为高热整个人神识都模糊时,心心念念中的人全是裴砺。

  那么,裴砺宁愿撒谎也不愿意让她到场,到底让她情何以堪。

  裴砺知道她有多担心吗?

  说好的,只让彼此做自己的天使呢。

  阮蓁只觉得千头万绪在脑子里理不出一点条理,七天分别,她对他的想念几乎,一分一秒不曾间断,久别归来,他最想见的人却不是她。

  恍惚中像是过了许久,其间,裴砺神色如常地跟周或谈笑风生阮蓁一句也没听清,只是水光潋滟的双眼控诉似的,看着犹在侃侃而谈的男人,一瞬不瞬。

  直到,裴砺跟她十指交握的手掌略微用力,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阮蓁蓦然回神。

  裴砺垂头看着她,“昨天去医院的时候场面挺乱的,你去了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这个解释算是点到即止,没等阮蓁接话,他转而又笑了笑,“知道周或今天为什么给我们当司机吗?”

  阮蓁瞬间就清醒了,对啊,周或,周或在还。

  她就算心里再不舒坦,也不能当着旁人的面让裴砺下不来台。就算她再不懂事,也知道不能在一个男人的朋友面前拂他的面子。

  顾不得心里头的百转千回,虽然笑得勉强,但阮蓁还是笑了,方才那阵漫长的沉默和怔忪后她终于开口,“什么?”

  阮蓁这一笑,在裴砺看来无疑是云销雨霁的讯号,裴砺俊朗的眼角眉梢间,似乎有些什么在顷刻舒展开了。

  他朝着周或扬一下下巴,“你让他自己说。”揽着阮蓁腰身的手臂,手指在她腰侧轻快地敲击几下,来表达他此时的放松和愉快。

  微乎其微的小细节,但阮蓁全都注意到了,目光落在裴砺明显瘦削了些的面颊,心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顿时就觉得刚才自己实在过分了,裴砺病体初愈,无论如何,她都不该对他宣泄不满。

  更何况,裴砺说的未必不是实情,他可能,真的只是怕她心疼,因此才不想让她亲眼见到他当时的痛楚不堪。

  阮蓁这厢心不在焉,但是这会儿显然周或比她还不自在,周或酝酿了几秒,才局促地开口,“上次……酒吧那个……”

  见他支支吾吾,裴砺有些看不下去了,“算了,我来说吧。”

  目光转向阮蓁精致柔美的侧脸,“就上次酒吧给你留电话那个美女,他挺久之前就在那见过,他对人姑娘一见钟情,遇见多久相思病就害了多久,今儿个找你,是来问那姑娘的电话号的。”

  裴砺一口气说完,阮蓁的关注点全在“美女”两个字上,这两个字从裴砺口中脱口而出,而且还是用来形容另外一个女人,对阮蓁来说不可谓不刺耳。

  岂止刺耳,简直刺心啊,阮蓁进而才开始细想这个美女是谁,那天晚上给她留过电话的女人……那不就是酒醉后被好色之徒纠缠,然后被她救了的女王Jeralyn?

  二十年来从来没有对自己容貌不自信的阮蓁,大脑飞快运转地在回忆中搜罗着与Jeralyn有关的点滴,她想起那一头波浪一样的卷发,娇艳欲滴的红唇,明艳夺目的面容……

  最后,阮蓁有些沮丧,Jeralyn未必比她漂亮,但那种睥睨众生的傲岸气场,甩了她五条街都不止。

  所以,爱情是什么?它能让口若悬河的人瞬间沉默,让内心坚如磐石的人顷刻泪雨滂沱。

  它能让你变得,不再像是曾经的自己。

  正在此时,裴砺拍一下阮蓁的腿,继续调侃周或,“我说你上次要是英雄救美,这事儿不就成一半了吗?多好的机会,怎么就让我家软软美人救美人了呢?”

  也只是“我家软软”“美人”这两个词,阮蓁起伏的情绪于刹那间熨帖温暖。

  所以,爱情是什么?

  它是心有所系则时时忐忑,它是一个字的夸赞后的破泣为笑,它是赤子之心堕入滚滚红尘后的缠绕羁绊。

  千丝万缕,剪不乱,理还乱。

  最后,阮蓁还是把Jeralyn的电话给了周或,虽然,她打从心里觉得这两个人天差地别,不像是能走到一起。

  可就像裴砺说的,“电话号码给他,之后的事成不成看他自己了。”

  与Jeralyn这个女人有关的事,到这天为止,对阮蓁来说,像是两块小小的石子儿,投到平静的湖面,至多漾出圈圈水纹,转而便平静。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人的存在,在不远的将来,会在她本就不算顺遂的情路上,激起多么巨大的波澜。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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