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

    五十九

  “病人现在看来还没有颅内出血的症状,也没有骨折,只是有几处软组织损伤。她有轻度贫血,又受了些精神刺激,晕倒初步看来,可能跟这些因素有关,她的血糖过低,建议先输液。”

  听医生说完,卫风彦和阮蓁的妈妈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阮母回想起她一进酒店大厅就亲眼看着女儿昏迷厥倒在楼梯上的情形,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她知道阮蓁去酒店是要做什么,可是,把阮蓁送到医院之前的惊惶和忙乱中,大厅来往工作人员小声议论她也听见了,那时候,她才知道在阮蓁晕倒前还有另外一番遭遇。

  阮蓁过于疲惫,输液的时候睡着了,阮蓁妈妈从病房出来,转身对跟在身后的卫风彦说:“卫老师,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卫风彦前些日子因为一个学术会议去了马来西亚,昨天回来才听说他表姐宋瑾瑜和裴砺订婚的事,对于要不要告知阮蓁,他其实一直举棋不定,没想到,今天就亲眼见到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摇头有些歉疚地说:“这没什么。”

  阮蓁妈妈低头略作思忖,问道:“卫老师,那个男人您认识,是吗?”

  卫风彦微怔,点一下头,岂止认识,还认识了很多年。

  “能安排我跟他见个面吗?”阮母又问。

  卫风彦呆住了,但也只是片刻,就果断地回答:“好。”

  阮母是想见裴砺,但也并没说是现在,但卫风彦听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走到一边掏出手机,翻出裴砺的号码。

  这个时候是中午十一点,宴会就要开始了。

  宴会厅里宾客如云,衣香鬓影,悠扬的乐声中裴砺听他说完,愕然地怔愣中脸色苍白,挂断电话也没顾得上高朋满座,转身就仓皇地向着宴会厅的大门大步走出去。

  “裴砺,”裴母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坐在轮椅上,骇然色变地叫出声来。

  但也只是唤了一声,裴砺渐行渐远。这样的场合,她也不好大肆喧哗白白给人看笑话,转头对着身边的跟着的人说,“你们把他给我追回来。”

  话音刚落,宋瑾瑜抬手拦住了作势追上去的人,不容分说道:“让他去,有些事,早晚是要处理的,待会儿的场面,我来应付。”

  几个男人为难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裴母,还在犹豫不决,宋瑾瑜冷声道:“要我再说一遍吗?”

  裴母抬头意外地看着自己一心属意的儿媳,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宋瑾瑜竟然这样的强势。

  裴砺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在病房门口。看见了坐在卫风彦身边的中年女人。

  虽然阮蓁的长相并不像她妈妈,但是裴砺还是猜出了女人的身份。

  他一时有些失措,但还没等他说话,阮母先站起来了,“裴先生是吗?”

  裴砺脚步顿住,“您好,我是裴砺。”

  说完心焦如焚地看向虚掩的病房门,他不知道阮蓁现在怎么样了,阮蓁走的时候,他母亲叫住了他,如果知道阮蓁出去后会受伤,他不会让她独自离开。

  没等他开口询问,阮母开门见山地说:“阮蓁没事,是我想见你。”

  卫风彦听见这句话,“我去一下洗手间。”然后施施然地转身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裴砺和阮蓁妈妈两个人,难熬的静默中,裴砺深邃的双眼里纠缠了太多的情绪,“我会对她负责,现在她受的委屈,以后我都会补偿她,现在,先让我见见她,好吗?”

  阮母挡在他身前,一点让开的意思也没有,厉声说:“我先不说,一个订了婚的男人怎么对阮蓁负责。裴先生,我今天见你,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把我女儿伤到这种程度。”

  她字字铿锵,“我不需要你对她负责,不管你跟她曾经有过什么,我今天要说的是,我只希望我女儿以后幸福,从来不在乎她交过几个男朋友,更不在乎她跟你之间的关系曾经发展到哪个地步,她重新来过,还有一个辈子的时间,总能找到一个能托付终生的人。”

  “如果你真是有心补偿她,那就请你不要再打扰她了,你们从此各走各的路,裴先生,你能做到吗?”

  裴砺愣愣站在原地紧咬着牙关,他从来没有被人否定得这样彻底,好像把他当成洪水猛兽一般避之而不及,就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把他从阮蓁的生命里剔除出去。

  眼中的焦虑还没散去,又添了几分颓然,沉默片刻,他坚持着沉声哀求道:“请您先让我,见见阮蓁。”

  阮母再也忍不住了,“裴先生,我刚才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正相持不下,突然听见阮蓁虚软无力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妈妈,让他进来吧。”

  …………

  裴砺没有见过这样的阮蓁,他走进病房的时候,阮蓁躺在床上,目光空蒙地望向天花板,整个人,像是一丝生气也没有。

  心揪了起来,他走病床前坐下,一手握住的阮蓁的手,一只手颤抖地抚着她额边摔倒时磕碰出的淤青,之前想好的说辞,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间。

  阮蓁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似的由他摆布着,幽幽地说,“我妈妈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我想清楚了,这次说分手不是冲动,我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风景要看。”

  她的语气淡然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裴砺,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有千钧重量击打在裴砺的胸口。

  裴砺紧紧握住她的手,无措又慌乱地解释:“软软,我跟Jeralyn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交易,没有其他关系,交易结束,婚约就解除……”

  “这些不重要了。”阮蓁立刻打断他,一直毫无表情的面孔上终于现出一丝厌烦。

  像是一直被死死压抑的情绪突然坍塌崩断了,裴砺眼眶通红地嘶吼出声,“为什么?你不是爱我吗?”

  阮蓁闭上眼睛,眼角水光莹莹闪烁,“我宁愿,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从来没有想过她对裴砺的感情,有一天会成为他质问她的理由,这天阮蓁的态度异常坚决,最后裴砺像是无法面对,逃似地离开了,走之前还丢下一句话:“软软,我知道你生气,这次是我对不起你,只要你能消气,要怎么样我都依你,等事情结束,我们还会在一起,我不会娶别人。”

  阮蓁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自说自话的人,根本不容分说,她和裴砺两个人,分明赤道北极一样的搭不着调,她一定是脑子坏了,才跟裴砺纠缠了这么久。

  不过好在,两个人的关系,只要其中一个决心了断,就算是走到尽头。

  她和裴砺的这一章,就算是翻篇了,她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母亲不放心她现在这种状态去学校,给她请了几天的假,带着她回了家。

  回家的第一晚,阮蓁父母一块出去,回来的时候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得出,像是大吵过一场。

  阮蓁没敢多问,晚上睡前,母亲来房间替她盖被子,她忧虑地看着母亲,有些话想问又不知从何说起。

  母亲摸着她的头,“你呀,太傻了,你爸爸也好,那个人也好,他们要做什么,你心里有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何必找去现场让自己难堪呢?

  阮母语重心长地说:“阮蓁啊,男人和女人那回事,真的不会比你自己的尊严重要。”

  阮蓁这才肯定,她妈妈其实早就知道丈夫出轨的事实了。

  哽咽地着抱住她:“妈妈,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阮蓁妈妈拍拍她的肩:“好了,这些都是大人的事,妈妈自己会处理,你就不要担心了。也不要跟你爸爸过不去,他终究,是你的父亲,好吗?”

  阮蓁哭得更凶了,她听说过,很多父母吵架会拿孩子当较力的工具,可是,她妈妈每一个字都是因为怕她为难而迫不及待地把她摘出去。

  她羞惭得无地自容,她的母亲宁愿自己一个人承受痛苦也要全力呵护她,她竟然一面享受着亲人无微不至地疼爱珍视,一面又放任自己在裴砺面前,自轻自贱了那么久……

  周末过后,阮蓁回到了学校,重回单身的日子平淡如水,只是一段不算短的关系猝然结束后,总有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

  周一有冯胖的课,冯胖这天后面两节课要给本科班的学生做讲解,带了临江花间庭院工程竣工后的实景照片,方案是他们做的,同组的同学下课后围着观摩置评,阮蓁看了一眼就把目光转开了,她和裴砺,好像就是从做这个方案开始的。

  正觉无所事事,冯胖站在讲台上突然叫她:“阮蓁。”

  明显是有话说的架势,阮蓁第一反应是她自己作业草图有问题,急忙站起来,几步走到冯胖身边。

  结果冯胖问了几个方案构思有关的问题,接着,像是不经意地问道:“你们明年就要毕业了,你寒假有实习的安排吗?”

  话题跨度很大,阮蓁讷讷摇一下头,冯胖从一摞厚厚的资料书底下抽出几张纸摆到她面前,“这是我朋友的工作室,你要是没其他安排,寒假后天开始就去这实习吧。”

  阮蓁愣了下,看都没看纸上的东西,“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她不由想到冯胖上次对她特别照顾,好像跟裴砺有关,但是,现在,一切跟裴砺有关的事,她都不想沾边。

  冯胖一副头疼的表情,“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手指在资料上重重点了两下,“吴敬东的助手留学的时候跟我同一个教授,他信得过我的专业素养,也信得过我的学生,我推荐你,就这么简单。”

  直到东西拿在手上,阮蓁还有些回不过神,这位海龟背景的吴大师在业内名声斐然,能去他的设计师工作室实习,就算学不到什么,见识一下大师的风范也好啊,她心情顿时雀跃起来。

  看着她欣然而去的背影,冯卓重重叹了口气,裴砺那些事,他都知道了。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他当时绝不会帮裴砺跟阮蓁牵线搭桥,他为人师表十来年,从来没有做过如此愧对这四个字的事。

  他能为阮蓁做的不多,做一点算一点吧。等阮蓁忙起来,多见些人,多见些世面。眼界宽了,她或许会发现,没了裴砺,这个世界照样五彩斑斓。

第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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