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莫如期的心突突的，觉得有些东西像是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再仔细地去寻找，却又怎么都抓不住。

　　莫如期又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头上都是汗。

　　苏留白摔碎雕刻，不过是讨他一个安心，但莫如期反而觉得揪心。

　　苏留白把衣服卷在莫如期身上，才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托住屁股，把莫如期从长桌上抱了起来。

　　莫如期整个人都攀在苏留白身上。越过苏留白的肩膀，视线落在地上的“石上男孩”上。

　　摔成了两半的雕像，在地上依然发着油油的光泽。整个雕像是用整块的和田白玉镌刻而成，可以看得出当时苏留白的喜爱与看重。

　　“干嘛就摔了。”莫如期低声呢喃。

　　苏留白只是紧紧地抱着他，蹭着莫如期的头发，答非所问地说，“只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才会觉得踏实。你不在的时候，整个人都空荡荡的，除了你，我什么都不需要。”

　　莫如期把头埋在了苏留白的脖项上。

　　他与苏留白一样。

　　只有在苏留白的身边，才会没有那种不真实感。

　　第二天一大早，莫如期到了十二楼分店。

　　进去之前，莫如期仔细地确认了几遍这个地处中心区的建筑，以及门面正中间的牌匾。

　　上面流云流水般的书写着三个大字：“白玉京”。右上角是几个小字：“十二楼分店”。

　　莫如期迈步进去，一如既往迎来的是店员们热情的微笑。他已是这里的常客。

　　甚至有人向他招呼，“莫先生早。”

　　莫如期只是含着笑向店员致意，脚步不停地往里走，向于风的工作室走去。

　　莫如期先敲了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去。这是于风对他的特许。

　　莫知行也在。两个人坐在工作台前，莫知行拿着个设计图，看来是向于风请教什么。

　　于风一见莫如期，一脸喜色，“如期。”

　　一笑，脸边的酒窝便盛开了起来。

　　莫知行无声地扯了扯嘴角，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

　　自从那个晚上后，莫知行一直挺消沉。

　　他以为的一丝希望，其实不过是他自己的错觉。

　　而眼前这个莫如期，也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莫如期把随身带着的一个布袋，轻手轻脚放在于风的工作台上。

　　“这是什么？”于风好奇地问。

　　莫如期也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把那樽碎成两半的“石上男孩”拿了出来，然后放好。

　　石上男孩从中间碎成了两半。边边角角还有些细碎的磕伤。

　　于风深吸了口气，老半天才敢小心地说，“夫妻间吵架，都不晓得捡些便宜的东西摔吗？你知道这可是块整玉啊。”

　　于风是一脸的痛心疾首。

　　莫如期又不好说原因，只是问：“能修补好吗？”

　　“要看你想怎么修。”于风拿起来左看右看，依然心疼心痛的样子，“这块和田白玉特别的通透，又是块整玉，最保值的方法，就是把这两块重新打磨，分别制成别的玉器配饰。”

　　“我就是想把这个给粘好。”莫如期说。

　　“这当然也行，只是……”于风又叹了口气，“这个玉十分通透，纵然粘上了，也会留下些痕迹，而且价值会大打折扣。”

　　“那就粘上吧。”

　　价值什么的，这并不在莫如期的思考范围。

　　在玉雕破碎的那一刻，他就只有一个念头，把这东西还原，修好。然后，好好收藏起来。

　　……这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苏留白。

　　“需要多长时间？”莫如期问。

　　“大半天吧。虽然这个方法特别简单，但要清理，还要固定。”说着，于风又心痛起来，“暴殄天物。”

　　“那我在这儿等吧。”

　　于风开始翻找工具，一边还劝莫如期，“你说夫妻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说着看了眼莫如期，依然冰雪动人的样子。于风就挪不开眼了，“而且，怎么看，你也不像是那么冲动的人啊。”

　　莫如期明白了，于风以为是他摔的，就有些郁闷，“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我摔的？”

　　于风笑了，“我们苏老大在你面前，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他敢冲你摔东西？”

　　莫如期也笑出了声，“怎么，他在你们面前常发火？”

　　“发火到不会。其实苏老大对人都挺客气的，就是气场强大。让人不敢太随便。”于风开始清理断面。

　　“留白说这个也是出你的手笔。”莫如期看着于风娴熟的动作说。

　　“大部分是留白设计的。我就是在一些小地方，给完善了一下。我还想着，他是不是要送谁呢。没想到，他放自己家里了。”

　　莫如期点点头。

　　这东西送人的话……太过私密。

　　工作室一呆就是大半天，莫如期看着于风一点点地把这个雕刻重新粘了起来，才又小心地把这东西又抱了回去。

　　对于失而复得的东西，莫如期就有一种珍惜的感觉。

　　以前也没觉得，但看苏留白把他摔碎的那一刻起，居然心痛到不行。

　　而前一刻，他还因为瞎猜这个雕刻的来历，心里有些不痛快。

　　抱了回去，莫如期再三考虑后，把这个雕像与苏留白送给他的那枚“六翼天使”放在一起，好好收了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现在，就当这个东西，是苏留白送给自己的吧。

　　第二天，莫如期便接到郑时予的电话，通知他到片场。倒是不远，在影视城。距离云水树车程也不过一个小时。再加上都是白天戏，往返十分便利。

　　只是去之前，莫如期还是听话地向苏留白备了案。

　　苏留白当然答应得十分勉强。

　　莫如期觉得好笑。心里明白，这是苏留白对他太强的占有欲。

　　“你都让游青寸步不行地跟着我了，还想怎么样。”

　　“跟着你是为了你的安全，又不是别的。”苏留白说。

　　与以前不同，游青不再只是跟在莫如期身后，悄无声息地保护他。而是直接充当司机，开车送他过去。

　　莫如期也已看过剧本。是部东方玄幻。他穿过来的时候，刚好网剧兴起了一阵玄幻风，没想到这里也一样。

　　莫如期在剧中饰演的角色相当重要，相当于一个先知。出场也算多，但绝大多数就是坐在茶馆里俯瞰众生。

　　那个茶馆，就是他上次坐的地方。

　　这次他依然坐在那个位置，只是已一身飘洒的玄衣与黑色斗篷，戴了黑直的假发。

　　没有过多需要走动的动作，就是台词多而复杂。充满了是是而非的玄理。

　　但莫如期记台词是长项，台词从眼里过一遍，就不会忘。

　　演电影又是他的老本行，这点内容，根本就不在话下。所有场次，莫如期基本都是一条过。

　　有几次NG，也只是他的对手拖累了他。

　　不过，几个小时，把他在茶馆的几场戏拍得差不多了。

　　工作人员都一脸高兴，托莫如期的福，今天会提前几个小时收工了。

　　莫如期没有任何预兆地空降了过来，没少让人议论。

　　在这里，他就是个网游界的当红主播。虽然颜值高，但不是这个圈子的。加入这个剧组，不外乎多一个宣传点。

　　但当莫如期往那里一坐，还没有开口，已没有人认为他是个外行了。

　　因为拍摄太过顺利，时间十分充裕。休息的时候，工作人员特意为莫如期在买了热茶。

　　只是，这次莫如期却也不需要了。游青给他准备了热水杯。见他一空闲，便递了过来。

　　里面放了红枣、桂圆与西洋参片。出自陈敏学之手。

　　莫如期今天才进组，与其他的演员都不熟。因为没关心这个世界的娱乐圈，也不知道是哪些大腕。但从助理的个数，以及排场，基本能断定这些演员的级别。

　　虽然他不太认识这些演员，但有人却认识他，中间空闲的时候，时不时地有人过来说上一些俏皮话，顺便讨教一些游戏。

　　而莫如期打发空闲时间的方式，当然是俄罗斯方块。只是他玩的时候，背后就会站上几个人，在后面看。希望这个主播界的男神能向他们展示一下酷炫的盲打，但莫如期玩的只是最普通的经典版本。

　　但因为动作快，依然牢牢地吸引人的目光。

　　但莫如期并没有玩多长时间，一直忙碌的郑时予，终于停下了手里的事，向莫如期走了过来。

　　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而站在后面的几个，知趣地为两个人腾出了空间。

　　郑时予也不说话，等莫如期把这局打完，头从手机上抬了起来，才说话。

　　“如期，真是让我惊叹啊。”郑时予的眼睛不眨地看着莫如期。

　　从哪个角度，莫如期的样子都无可挑剔。

　　上天对这个人实在是过于慷慨。

　　不仅赐予了他独一无二的容颜，一马平川的事业，还给了他世间最宝贵，却最难得的东西——忠贞不渝的爱情。

　　这个人自己都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何其幸运。

　　“听说你现在哪儿也没签。”郑时予说。

　　“我不会和任何公司签约。”莫如期一句话便把郑时予接下来的提议封死了。

　　郑时予深吸一口气，“你不认为很浪费你的才能？”

　　“现在，我想听听关于苏俱来的事。”莫如期看着郑时予，直言不讳。

　　郑时予想不到莫如期这么直接。他本来还想再等两天。郑时予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你也太着急了，才来了一趟，就让我把底牌给你？”

　　“你的底牌就这一张？”莫如期眼皮一抬。

　　郑时予愣了愣，“这倒不是。”

　　“既然我答应了你，肯定会把这部戏拍完。”莫如期直视着郑时予，“告诉我，苏俱来怎么了？”

　　郑时予点点头，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演员与工作人员都各蹲踞一角，而游青坐在茶馆的另一边。

　　郑时予的身体微微地往前探，凑进了莫如期，依然是副小心谨慎的样子。

　　“苏俱来会过逝。”

　　莫如期的手握着茶杯，半天没动。

　　是人都会死。而且小说中的时间，与现实中也不一样。

　　现实中，一分一秒都是要自己度过，而在小说中，十年，二十年，不过是一句话。

　　苏俱来已七十多岁，生老病死也并不意外。

　　但因为与苏俱来有了几次接触，而且又是苏留白的爷爷，莫如期不能不动容。

　　“什么时候？”莫如期问。

　　郑时予似乎在心里算了算，“也没有具体时间，应该就是你和苏留白婚后没多久。”

　　“原因呢？”这是莫如期最关心的。

　　“其实苏俱来这个人在剧本里也就几句话，看起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他的去逝，就是一句话，高血压中风。所以，你们最好注意点。”郑时予往后一靠，“至于其他的，我们以后找机会再聊。”

　　中风？这倒是个突发的，不可预测的疾病。

　　虽然莫如期与苏俱来接触甚少，对他也并没多少感情，但事关人命，他不能不重视。

　　而且，苏俱来虽然独断，但对苏留白不错。

　　不管是真是假，估且听之吧。

　　莫如期就坐不住了。

　　疗养院毕间不是医院，而且苏俱来又住那么个偏僻的地方，老人家一下子歪了过去，屋里只有个年纪大的保姆，怎么处理都不知道。

　　莫如期站了起来。今天他的戏份已结束。

　　“如期，明天还是这里，8点开工。”郑时予不忘交待。

　　“下午。”莫如期说，“我现在起不了这么早。”

　　看着莫如期的背影，郑时予依然在想，为什么有人就意识不到自己的幸运？

　　坐在车上，莫如期立即给苏留白打了电话，“留白，晚上你有事吗？”

　　那边停顿了两秒，“没事。”

　　“我现在想去看爷爷。”莫如期央求的语气。

　　“你来接我。”苏留白爽快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