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在莫莫已经模糊成一团儿云雾的记忆里，她依稀记得自己曾经有一个真正的家。

　　在那个大概算是暖色气息的家里，长驻人士外加常客共三名，两女一男。

　　分别是她，她的母亲还有她的…舅舅。

　　那个时候每当她问起父亲去哪了，母亲总是冷淡的回答她‘父亲出海做生意去了’，而且还是那种忙到几年才能回来一次的大商人。莫莫也从家里丰厚的生活资产里充分的体验到了母亲口中所说的“大”商人程度。

　　她的父亲上一次回来的时候莫莫还只有两岁，她依稀记得她的父亲长的很高大，表情总是很严肃，尤其是看她的目光有些吓人，像是在审视着什么。脸上还有两撇扎人的小胡子，其他的包括五官，都已经随着她的成长而消散在幼小的童年岁月里了。

　　不过没关系，她家温柔的舅舅隔几天就会过来家里帮忙，时而摸摸她的头，时而抱抱她，或者陪她玩一些幼稚的过家家游戏。

　　她还记得在游戏里，她一直都是位乖巧可爱的女儿，母亲还是母亲，舅舅却总是扮演着她父亲的角色。

　　小莫莫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她记忆里未曾留下印象的父亲也像舅舅一样温柔就好了，为什么舅舅不是她父亲呢？

　　那样她就不会被其他小朋友嘲笑和欺负了。

　　小孩子的内心总是会突然蹦出一些奇怪的认知点，虽然长大之后都会趋于成熟，但是还是小鬼头的时候就会对某些事情产生莫名的攀比和排异心理。就比如说，他们会认为莫莫是个没有父亲存在的异类。

　　镇子里一群年龄相仿的四五岁小家伙们，总是会在她路过时出言嘲讽她，或者向她丢个石头，做个鬼脸等等表达着对她的嫌弃，好像谁做的更‘过分’，谁就胜利了一样。

　　或许这些孩子们长大后就会意识到，他们只是在用稚气扭曲的方式试图吸引着莫莫的注意，而小女孩们也只是在下意识的表达着嫉妒。毕竟，小时候的莫莫就已经非常可爱，白皙的皮肤、大大的宝蓝色眼睛，卷卷的过肩黑发会随着走路动作一颠一颠偏僻的起伏着。

　　但是不可否认的，这些‘不成熟的言行’都对莫莫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伤害，她开始变得不爱出门，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读书、画画，总之就是做一些不用说话的事情来打发时间，唯一的期待除了盼着舅舅来她家，就只有邻居家大她十岁的姐姐希纳来找她的时候。

　　希纳原本是她的母亲请来教识字的老师，但是性格很开朗活泼，又十分健谈，一来二去就和莫莫玩到了一起。她是镇子里唯一不会欺负她的‘朋友’，虽然年龄稍微大了一些。

　　但是没关系，这个世上连忘年之交都有，何况她们只相差十年光阴。总之，沉默寡言的轻微自闭症小不点很粘她唯一的朋友，经常跟在希纳的身后充当萌萌哒安静小尾巴。

　　她们甚至在教堂的后面偷偷建了一个秘密基地，虽然只是把粗糙的木板简单的搭在一起，勉强达到不会漏雨的程度，但是对莫莫来讲，那里就是她的乐园。

　　希纳是一位好老师，不但教会了她读书识字，就连生活常识、服装美食、甚至各种童话故事都有涉及。莫莫很喜欢听希纳讲故事，她最喜欢故事中的骑士，对公主无条件的献上自己的忠诚、信任以及永恒的陪伴。

　　但是童话故事里对公主的性格描述总是一带而过，反而更加细致的描写了她们美貌的外表，所以小莫莫只能通过自己的想象来充实着公主的形象。

　　她想，能够得到王子的爱情和骑士全身心奉献的人，应该会像希纳一样吧，率直，阳光，充满温暖。

　　五岁的莫莫抱着这种幻想，鼓励着自己将来也要成为和希纳一样的女性。直到有一天，希纳异常激动的冲进她们的小窝告诉她她的父亲回来了，小莫莫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兴奋的希纳。

　　她还记得自己被希纳拉着一路急奔跑回了家，也还记得当她推开门时，迎接她的不是想象中父亲的怀抱与微笑，而是被艳红的鲜血淹没的地板以及倒在血泊中已经停止呼吸的母亲。

　　她听见舅舅疯狂的对着疑似是她父亲的陌生男人大喊着“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之后发生了什么莫莫都记不清了，能回忆起来的只有纷乱的争执片段，以及希纳有些崩坏的笑脸和她手中指自己的利刃。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教会所属的医院病房里了。莫莫一直都很沉默少语，小镇里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件事情，现在对她说话更是难有反应，时间久了就连看护她的护士们都逐渐无视了她的存在，偶尔还会当着她的面闲聊一些杂事。

　　希纳的事情莫莫就是从这些闲谈中了解到的，听说那之后希纳就突然失踪了，有人称看到她连夜跟着一个黑发的高大男人出海了，希纳的父母一直在找她，但是至今都没有音讯。

　　小时候的莫莫完全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儿，曾经会经常来看她的舅舅不会再笑着陪她玩那些幼稚的游戏了，冷淡的母亲也不会再和颜悦色的对待她了，哪怕只有在舅舅来的时候才会这样。还有她唯一的朋友，也离开她了。

　　等到她康复出院，莫莫在彻底搬进孤儿院之前又去了一趟她和希纳两人曾经的秘密基地，那里已经被一把大火烧的只剩木屑残骸，连带着莫莫所有美好的回忆。

　　从那天开始莫莫就变了。她收起了自己所有的'真实'，努力把自己当成希纳，努力按照自己假想中的'公主'来伪装自己，直率，阳光，开朗活泼，会积极主动的表达自己的感情。

　　久而久之，人们渐渐忘记了莫莫原先的性格，甚至就连她自己也忘记了。

　　等到她十五岁的时候，漫长十年，莫莫早已在一次又一次数不清的长久噩梦中理清了所有的因果缘由。

　　原来，舅舅说着想念她经常来看她只是来见她母亲的借口。

　　原来，母亲心中住着的人是她的舅舅。

　　原来，希纳口中一直诉说的王子就是她的父亲，所以才会故意的接近她，主动向她的母亲自荐为师，最后的最后也只是在帮助她父亲隐瞒杀人的事实吧。

　　杀人灭口。

　　她们曾经亲手搭建的秘密基地就是最好的证据，她曾经的乐园只是希纳心中一个可笑的'残骸'。

　　真是可笑，她才不会跑去告发他们呢，因为从今往后她的心中不会再有他们，现在活下来的莫莫只会是'阳光开朗的莫莫'，她不会再去主动想她过去种种的对与错，是与非。

　　因为她坚信，未来一定会有温暖的阳光，一定会有一位只属于她的骑士在等着她。

　　爱她，忠于她，信任她，永远陪伴着她的骑士。

　　如今，她心心念念的梦终于实现了。

　　同时，也…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由于当时莫莫还太小，所以她隐性玻璃心属性无法治愈。

　　Ps.真不明白王子这个设定好在哪，喵喵喵童话故事什么的难道不应该是骑士最萌吗？

　　Pps.强行让莫莫是蓝色的眼睛，只是因为我觉得...柯拉松的金发+莫莫的蓝眼睛→将来小包子得多漂亮啊！呃，脑补出了四代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