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重逢(二)

  马谡的死,对诸葛亮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的猝然倒下,是因为终究放弃了马谡,放弃了这个他多年来甚是喜爱,相待亲厚的人,还是……?

  我一时没有想明白,直到军医探完病,出来对着一干焦急的众人说,丞相之病始于忧思过甚,并急痛攻心,这段时日断断再不能操劳,须得安心静养。

  众人中有蒋琬,有费祎,甚至还有杨仪,以及一干不认得的人,其中尤其有一位年轻人,看上去甚为面生。此时他与他们一起并肩站着,身着常服,小麦色的皮肤,气宇轩昂的,有些将军模样。

  怕人多贸然,众人商量过后,决定只派蒋琬与费祎进去探视再告知情况。由于事发突然,现场人都手忙脚乱,对于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竟也没有人过多询问,或许是因为我一直跟着蒋琬身后的缘故,以为我是蒋琬的什么人。

  果然正当我要跟着蒋琬进去的时候,那位年轻的将军忽开口说,“蒋大人,女眷怕是……”我、费祎、蒋琬三人都闻言回头看着他,蒋琬咳了一声,有些尴尬,与他道,“伯约,你初来,恐怕还不认识,这是丞相的……如夫人。”

  费祎也是认识我的,原本不在意的他这时也注意到了我,向我象征性的行了个礼,我也赶紧回了礼,周围人闻蒋琬的话,这才好像明白什么,眼见着又要行礼,我赶紧先行一礼道,“诸位不要客气。”

  ——在场之人都是比我大辈的,我焉敢受他们的礼。

  推开门进去,这南郑的相府更为简陋许多,一张小塌,屏风隔开,周围摆设依旧简单却精致。那樽博山炉仍旧静静的立在案上,氤氲袅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我们的脚步很轻,蒋琬与费祎走在前面,我止步站在屏风后,瞧见里边塌上若隐若现着他的身影,忽有了一种不敢近前的心理。

  只片刻,他们又出来了。蒋琬与我点点头,眼睛朝里望了望,示意我进去,他的神色凝重,与之前接我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走后,我听到门被合上的声音,门外那一缕阳光也好似瞬间消失,屋里只剩下安静与阴沉。

  我慢慢走到他的塌前,坐下。想起北伐前一日,我曾偷偷溜到他的房间,也是这样坐着,安静的打量他。看他高挺的鼻梁,微微颤抖的睫毛,那时候的他,还那么的意气风发,心中都怀揣了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梦想;那时候的他,每走一步路,都有着要踏碎万里河山的气势。

  而现在的他……

  这室内忽然盈满了悲伤,半年过去了,此时再见他,只觉得又瘦弱了许多。那时候我与他说,一日三餐必不能落下,想必他也没有听得进去。仔细看他的脸,毫无血色,苍白得很,再没了以往的生机。

  我呆呆地坐着,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中又回到之前的那个疑问。

  我想了片刻,忽然意识到,纵然他曾深度信赖过马谡,但一个马谡,又岂会是担负一国丞相之重职的他轻易倒下的理由?能让他感到伤心绝望的,只可能是这天下,只可能是,他毕生的梦想,得不到实现。

  军医说忧思过甚,那是因为他在为季汉的未来而焦心,是在为每一日的夙兴夜寐,唯恐托付不效感到深刻的忧虑。

  我靠在塌边,想着想着,许久过去了,他还未醒。也好,既那么劳累,不如就此好好歇歇。我一路狂奔过来,也已精疲力尽,听着他那微弱的呼吸,到底安心了些,于是也不知不觉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陡然感受到轻微的响动,下意识的抬起头,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

  抬起头那刻,四目相对的瞬间,心中一股情愫莫名涌动。

  ——他醒了,他终于醒了。

  此刻外面已日薄西山,天色暗沉,夜幕降临。

  他躺在塌上,侧脸瞧着我,气色衰弱,眼神都有些浑浊。可竟还是说出了半年后重逢的第一句话,尽管那声音轻微又沙哑。

  “丫头。”他缓缓说着,“你回来了。”

  我下意识的动作却是先转过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将要涌出的眼泪憋回。——我不愿让他再见到哭泣与感伤。

  于是我回头,笑着与他说,“是。我回来了。”

  这是第一次听到他喊我“丫头。”

  我忽然,喜欢上了这个称呼。

  “回来……就好。”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不再看我,双眼有些空洞的盯着那房梁,黯然不语。

  我起身将屋内点起烛灯,这才看上去不那么昏暗。想到人既然已经醒了,是一定要进食喝药的,我走出房门,除了几个守卫,还有两人站在庭中,一轮新月初上,照的他们有些怆然。

  他们听到响声,赶紧回头,见是我,方才迎了上来。

  是蒋琬与那位将我错认了的伯约。

  “人醒了。”我与他们二人说,“我去把煎好的药端来,顺便让人取些饭菜。你们进去看看丞相,之后,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二人点头,我目送他们进去便离开了。

  回来时,二人已在门口,见我过来,蒋琬与我说,“今夜便拜托你了,有任何事,即刻遣人来唤我或姜伯约。”

  我听到“姜伯约”几个字,隐隐约约有些耳熟,于是试探问了句,“姜维么?”

  那人一听,躬了躬身子,答,“正是。之前冒犯夫人了,向夫人赔罪。”

  我急忙摆摆手道,“哪里的话,勿要放在心上。”

  说话间,才看清他,剑眉星目,声音浑厚有力,浑身透着一股英气。这便是这次北伐诸葛亮带回来的人,虽然年轻,但并不因此就使人小看了他。诸葛亮此行还是有收获的,失去了一个马谡,却获得了一个更为重要许多倍、也是作为季汉后期中坚砥柱的人。

  我将粥与药端进来,放在小几上,诸葛亮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摇摇头,道,“拿下去吧,亮不想喝。”

  我听了,也摇摇头,端着碗走到塌边,说,“丞相如今也同我一样怕苦了?”

  “可惜,那时候因我没有按时喝药,丞相还罚我抄了《管子》,如今丞相自己不肯吃药了,我却罚不了他。这可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我还真的以为丞相军帐内一向军纪严明呢。”

  他闻言,忽然无奈的小声哼笑了,转过头来与我说,“这半年,你这张嘴,这脾气,还是一点不曾收敛。”

  又道,“也不知你在东吴是怎么活下去的。”

  我听了,努努嘴道,“没有丞相庇护,在外面只能学得乖些,现在回来了,自然又可以肆无忌惮了。”

  我露出无惧又略皮的笑脸,他见我这样,终于勉强笑了笑,道,“罢了。”

  我扶他起来,垫了几个软枕,又赶紧递了粥过去,刚想喂他,被他拒绝,“哪里这么虚弱了?”

  我撇撇嘴,心想好不容易伺候你一回,你还不肯,不要算了。

  待到这些事做完,我收拾收拾,将烛火挑暗了些,诸葛亮与我说,“这里不需要人守,你奔波一日才到,也去休息吧。让公琰或伯约来便可。”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当场拒绝,“哪有这样的事,夫、夫君病了,自己不在一旁守着照顾,却还让几个下属轮番守着,说出去让别人知道,我、我可不丢死人了?”

  虽说的结结巴巴,但还是说得理直气壮、有理有据,让诸葛亮没法拒绝。

  我从架子上取了一条鹅黄色的头巾,一边走向他,带了点命令的语气道,“戴上。”

  他自知说什么也赶不走我了,只好默默配合,我为他系上防风的头巾,看他重倚在塌上,似有几分弱柳扶风的意思。不病的时候他固然是英姿飒爽的,如今病了,倒有些我见犹怜,内心涌出一种想要将他……

  ……!!!

  我的天,我在想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边哭边笑,又哭又笑。

  自己写文虐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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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样的,这个坑也断断续续开了好几个月了,自己估摸着也写了一半多了。一直没有与看文的伙伴好好聊过。

  我自知水平有限,又写得心血来潮,比较匆忙,许多细节啊日常啊都没有怎么经过考证,前段时间也有被读者朋友指出来过,我觉得非常抱歉,也会尽量注意一下的~

  然后接下来就真的很感谢一直有在默默关注看文的几个妹子,真的,超级感谢。我向来是个没什么信心的人,最开始写文也只觉得好玩,并没想到真的会有人看。前两天比较忙一点,就断更了两天,心里也觉得很内疚很不好意思,在这里也说下抱歉呀~

  有个妹子经常给我炸地雷&灌溉营养液,我真·受宠若惊,也要和她说声谢谢!(蛋咩咩就是你呀~)

  还有个妹子,每天与我说早安晚安,和我说她在学校里发生的故事,也觉得她超级可爱了。

  真好。谢谢你们,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的,每一天都顺利呀。

  感恩。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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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重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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