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危机

  流水阁现在是全坊重点关注的地方,一座院子被无数双眼睛暗中窥视着不说,也是众人嘴里悄声议论的常客。

  荣华布庄送来的衣裳被美人发火撕碎的消息,不到半天,长了翅膀一样的传遍了整个彩绣坊。

  “撕了?!真的假的?”有人惊呼。

  另外一人则笃定万分,就差赌咒发誓,“绝对是真的,她拿剪子把衣裳绞了,破破烂烂的根本没法穿,我的婢女偷偷瞧见金铃抱了一堆破布出去,悄悄给扔了。”

  “她疯了不成?”说话的人面色狐疑,心里妒恨得几乎滴血,那可是荣华布庄的衣服啊,自己一辈子说不定都穿不上,这个贱妇,竟然就这么轻易给毁了!

  “谁知道?我看呐——这是有人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瞧好,我保证这次过后,那贵公子绝不会再理会她这个疯子。”好事的花娘卖弄完自己的见解,最后冷哼一声下了结论。

  类似的言语在花坊内不停地疯传,花嬷嬷就是想压也压不下去,她们表面上不讨论,可私下里该说的一点不少,甚至越传越离谱。

  什么甄素泠有天生的疯病,一见男人就心发慌会口吐白沫,什么她招惹了脏东西,被无罗夜叉摄了魂,过不久就会暴毙而亡,等等流言,不一而足。

  听到这些,花嬷嬷将桌子一拍,一身肥肉跟着桌子颤个不停,她想骂那群小贱蹄子红眼病,故意传闲言好教自己不得安生,可话到嘴边,又换成一句,“她这几天都在流水阁,一直足不出户?”

  她指的是甄素泠。

  见花嬷嬷神色间十分不爽,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十三将眉斜斜挑起,抱胸道,“我怎么知道?这不是病刚好,才特意来给嬷嬷说一声嘛。”

  要他说,甄素泠疯没疯他不知道,但十二绝对是真疯了。天天往流水阁跑,雷打不动的蹲在房梁上,一盯就是一晚上,将人看得紧紧的,恨不得甄素泠永远待在流水阁,一步不出。

  现在这样流言喧嚣甚上,十二倒是挺满意——可他不满,所以掐准时机后,他来花嬷嬷这了。

  一心将甄素泠卖个好价钱的花嬷嬷,绝不会白白放自己离开。

  十三预料的果然没错,花嬷嬷听说他病好了,一瞬间眼里闪过算计的光芒,接着沉声道,“你身体好了就行,不过太闲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现在……交待你一件事,必须完成。”

  她眯着眼睛,语气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

  风声走露的太快,她怀疑程庭朗已经知道甄素泠将衣裳给剪了,因此恼羞成怒地不再登彩绣坊的门了,不然这几天怎么光是听说他去别的花坊谈生意,可就是不来彩绣坊?想到这里,花嬷嬷不禁又骂起了甄素泠不识好歹,这爷们儿都低声下气来给你赔礼道歉了,你拿乔拿够了就识相一点做小伏低一些,这又作的哪门子妖?将衣裳通通绞了,也亏她想的出来。

  男人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到时候他转头看上了别人,看你还往哪处哭,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既然如此,也就别怪她下重手了,小浪蹄子不听话,不找个人来调|教乖点是绝对不行了。

  反观十三,听完花嬷嬷的吩咐,整个人是心愿顺遂,通体舒畅。他面带笑意,抬眼瞧向花嬷嬷,嘴里轻声应道,“是,十三一定……让花嬷嬷满意。”

  说完,两人对视不过一秒,之后均心照不宣地笑了。

  夜色眨眼降临,偶尔传来的寒鸦叫声凄厉,流水阁内如外面一般掌上了灯。

  金铃照着甄素泠之前的吩咐,沉默着将屋内所有的烛台一一点亮,整个室内顿时光芒大盛,恍如白昼。

  做完这些,她不由得望向躺在床上的人,眼中略带担忧。

  主子已经这样卧床两三天了,用膳没什么精神不说,还总是卧在榻上懒懒的不动弹,话也少说。金铃想看她究竟怎么了,还没等近身,就被吩咐不得再靠近一步。

  “金铃,我现在做的事情自有道理,你既不要多嘴在外面掺和着别人瞎说,也别多问,尽管等着,到时候就明白了。”

  听罢,金铃眼前浮现之前甄素泠剪碎布庄送来的精美衣服时那冷静无比的模样,终于还是忍着没问更多,但仍旧担忧不已,主子会不会是病了才卧床不起?

  然而多想无益,做完这些,她只能怀着一腔担忧,行完礼静悄悄地退下了。

  房内再无别的声音,静到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只余下美人轻缓的呼吸以及不自觉跳动的烛火细影。

  她是不是对自己有所察觉了?

  十二位于高处,看着一动不动的美人,暗自在心里揣测,不然何必整个人懒洋洋的不说,还摆这么多烛火照明?

  正想着,房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打开又合上了。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外室一步步走来,显得轻松又惬意,仿佛回家一般愉悦。十二听见,却慢慢皱起了眉。

  十三一身靛蓝色便服,衬得整个人皮肤极白,他长相偏于温和,再配上这沉静的颜色,宛如温润玉致的有礼公子。

  只是真正的守礼公子,绝不会夜探女子香闺。

  他眼带笑意,走近卧在榻上,对这一切还毫无所知的猎物,整个人的姿态闲庭信步,看不出一丝攻击力。

  站在床边,烛火将十三的肤色照的愈发白皙,他看似随意的伸出手,想将甄素泠身上的被子掀开,实则另一只手藏在垂着的袖子中,紧紧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钢丝,一旦发觉任何不对劲,就随时准备暴起,将这只看似柔弱的狡猾猎物擭于掌中。

  只是韧长的手指都已经将被子挑起了一角,美人还是一动不动。

  换招式了?十三挑眉。

  他不为所动,将被子的一角攥于手中,将整个被子一把掀至床尾。

  白嫩嫩的猎物失去了被子的庇护,冷气透过寝衣侵入肌肤,美人终于显出了一点惊慌失措,只不过令十三疑惑的是,甄素泠被惊醒后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起身看来人是谁,用那双带着警惕与恨意的目光瞪着自己。

  似乎怕自己看见什么,她背对着自己,将整个身子不停地蜷向床榻的最里面,又拿袖子将自己的整张脸挡得严严实实。

  偏冷的音质此刻很是惊慌,也难得透出一丝柔弱,“别,别过来!”

  十三心下疑惑,她也会害怕?

  但上次就是吃了好奇心的亏才摔了个大跟头,这回哪怕百爪挠心,十分想知道美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他一言不发,又站着不走,这副姿态给了甄素泠极大的压力,美人扛了一会,心里的压力积累到了一个临界点,接着再也忍不住般,溃堤了。

  她崩溃似的嘤嘤啜泣起来,一边哭,一边骂到,“……让你滚你没听到吗,你快滚……”

  骂着人滚,可那滚字说得软绵绵的,一点力度也没有,反而教人想将她好生欺负逗弄。

  十三见她竟然哭了,心下震惊,缓过神来后,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不管是否又是一个陷阱,最终还是顺从本心,将背对着自己的甄素泠一把拉过来,“到底怎么了你说……”

  最后的清楚二字没说完,就像骤然哑巴了一样,没声了。

  甄素泠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扯,整张脸没来得及捂好,这几天尽力掩藏的秘密就此暴露与人前——还是她最讨厌的人面前。

  十三看着甄素泠的样子,哪怕之前心里诸多猜测,也不禁倒吸了口凉气,那张常年保持笑容的笑面陡然变得严肃,“这是怎么回事?”

  她这几天足不出户,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又联想到甄素泠将送来的衣服也给剪了,莫非也是因为生了这个怪病后心里不舒服,所以……?

  眼前的美人不知何种原因,右半边脸上蔓延凸起了一大片不知名的红斑,看着十分可怖。像是顽皮的孩童将红色的染料肆意地涂抹在这张国色天香的芙蓉面上,好端端的冰肌丽色,本该艳压群芳,如今却变得无比丑陋。

  甄素泠没有理会他的问话,毁容的恐惧感此时压过了一切,之前她憋着藏着,一个人压抑着情绪,如今猛然被戳破,再没什么好顾忌的,泪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她呜呜哭着,再不复以往的梨花带雨,反而因为脸上红斑,哭得有些吓人,嘴里还是说着之前那句,“滚……你滚……”边说边往床里缩。

  十三岂会让她逃走,将美人一把钳住压在床帏与自己之间,整个人欺身而上,仔细观察过这些浮凸起来的红斑后,他眼睛稍稍眯起,盯着身下泪眼朦胧的美人,目光如电,“我说,这该不是你的苦肉计吧?”

  甄素泠会调香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她自己调配一些类似过敏反应的香料,将脸搞成这个样子,也完全解释的通。

  只不过这话刚出口,十三就立马否定了这个念头。

  这么做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更何况,甄素泠如今被富贵公子捧着,要想顺利出坊,就应该好生养护好这张脸,保持对那纨绔的吸引力才对,又怎么会故意毁坏?

  甄素泠听他这么说,苦于身子不能动弹,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十三,“我故意这样?你失心疯了不成?”

  十三被骂了,奇异地没有生气,反而微微勾唇,笑着给美人赔不是,“是我的错,万望心肝儿原谅。”

  甄素泠虽不稀罕这声道歉,听完还是轻轻哼了声。

  她带着鼻音的一声微哼,激得十三心里一阵痒痒。铁骨铮铮的猎物难得柔弱一回,他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感到一丝厌烦腻歪,反而觉得很新奇,想要竭力所能将这哭了鼻子的狠毒妖精给哄好。

  烛火微光中,他低头看着甄素泠泪水涟涟的脸庞,对那片可怕的红斑不以为杵,语气轻松道,“长斑了还吩咐婢女点这么多盏灯,也不怕自己吓着自己,嗯?”

  他那个嗯字又低又柔,哄情人一般的耐心。

  甄素泠虽恨他,可是现在他和自己莫名共享了一个秘密,两人无形中距离被拉近了,听他这话不仅没有呛声,反而微微蹙眉,嗓音还带着几分刚哭过的水润感,“不知道怎么回事,晚上总觉得房里怪怪的,所以就……”

  十三听她这么说,不着痕迹地往房梁上看了一眼,又对美人笑了笑,将她往怀里揽了几分,安慰道,“别怕。”

  甄素泠似乎真的被吓怕了,十三搂着她,她不由自主的将他暂时当成了唯一的依靠,一脸柔顺的朝他怀里依偎过去。

  十三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他的手顺着甄素泠一头垂下的青丝慢慢滑下,嘴角勾起缓缓道,“……我就知道,我看上的人……”

  “绝不会是单纯的娇花。”

  话音刚落,他反手一折,将甄素泠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自己背后的一只手擒住,面带笑意的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那只纤纤玉手上,正攥着一把细长的匕首,准备将“情郎”一击致命。

  他就说,怎么会这么乖,原来在这等着呢。十三的笑意散开,悠悠道,“你太夺人心魄了,我差点都忘了来找你的主要目的了。”

  “我从头到尾都在关心你,你却还要杀我,真是令人心寒。”

  哪怕在这般地步,她都能算计着要杀了自己。

  甄素泠被他制服的严严实实,最后的偷袭也落了空,干脆头一偏,“管你什么目的,你杀了我吧,反正变成这个鬼样子,我也不想活了。”

  她顿了顿,说出自己的理由,“你看见了我的脸,我就绝不能容忍你走出这扇门。”

  说着,前一秒还伺机行刺的美人,后一秒就再次流泪啜泣起来。

  美人怕迟暮,同样,她们也不能接受自己丑陋的一面展示于人前,自己这无盐的模样被他瞧见了,不杀了他灭口,还等着他出去了肆意宣扬吗?

  十三很轻易地理解了甄素泠的脑回路,只觉得她比自己还要阴晴不定。轻柔地替美人拭去泪珠,他有些无奈道,“受害者还没说什么,刽子手倒是哭的可怜兮兮的。”

  甄素泠没理他,兀自流泪不止。

  十三处理了千百个猎物,唯独对这个是毫无办法,只好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认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脸治好。”

  不过不是现在。

  今天他来,本来想做些手脚让甄素泠不能出坊,再跟她玩点别的磨一磨她的性子,可现在倒好,甄素泠自己出了问题,也用不着他动手了,比起平常的调|教,这种明明温香软玉在怀,却时时埋伏杀机的情况,更令他享受。

  听他这么说,甄素泠睁大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真的?!”

  流音昨天约了自己去她那儿做客,不管是不是鸿门宴,现在脸成了这个样子,又该怎么去?

  她那种不敢置信的样子令十三分外称心,毫不介意十二此时就在房内窥视,径直低头吻去美人眼角的一滴泪,对着呆愣的美人展颜一笑,“自然是真的。”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慢慢收敛起柔情,又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我们得算算前账。”

  十三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柔弱可欺的美人,冲她眨了眨眼睛,“心肝儿,你之前……可没对我说实话啊。”

  “那香,恐怕不止是慢性毒|药吧?你就这么想看到我成为一个瘫子?”

  十三靠近甄素泠,与她的距离不过一尺,目光炯炯地打量着美人的神情,语气心痛。

  作者有话要说:  站邪教的,出来吃糖了。

  这里的女主已经不是本人了,而是一个模仿了女主性格的影卫而已,别弄混了。

第30章 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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