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击溃
第二十八章
《杜鹃山》看得在场的所有人意犹未尽，牛翠柏安慰他们，明天还有一场，这才哄的众人依依不舍地扛着板凳椅子离场，也有人干脆把东西都放这儿，反正还要再来的。
李映红和孩子们捧着一堆爆米花山核桃还有吃剩的两块烧饼，正在和许燕讲剧情。许燕和孟守华来得晚了，前半部分都没看到，她又等不及到明天再看，非要李映红跟她说一说。
茵儿和孟小宝戳着林家国的小脸蛋玩儿，孟大宝和其他的男孩子们帮牛翠柏收拾东西去了。孟守华则在旁边拿着树杈往地上写字儿。
许燕拿鞋尖点点他：“欸，出来看电影呢，你蹲那儿愁眉苦脸的干嘛？”
李映红：“孟大哥是再给我们村的鱼塘建设操心呢，我反而是不务正业了。”
“有什么好操心的，养螃蟹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不刻意养它的时候河里都有那么多，个头还都挺大，还怕刻意养了却养不好？”
孟守华一脸严肃：“养螃蟹不算太难，但是怎么运进城里？这可是太难了？”
二春妈刚才跟孩子们一起去找了牛翠柏，给他送了一瓶酒，现在回头找他们，却在半路遇到了别人。
程招娣的脸色很难看：“二春妈啊”
二春妈之前还和她在李映红家吵过嘴，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拦住自己，就只好随口一回：“欸，你是鹿泉村的小程吧？”
“对，我是鹿泉村生产大队长的媳妇儿。”程招娣声量高了些，脸色甚至也转好了。
“哦，那你今天也是带孩子出来看电影的？”
程招娣面色一僵，比之前还差了：“带什么孩子啊，两个丫头上不得台面！给她们吃顿饱饭就得了还看电影呢……”
二春妈听不得她这话儿，更没耐心了：“那你是有什么事儿？”
“你不是和李映红玩的挺好吗，我问问你，你知道她养螃蟹的事情不？”
程招娣：“你别以为我是碎嘴子，来找事儿的。我只是听人说李映红承包了一个湖，还要在里头养螃蟹，一年要交好几百块钱呢！可是这养螃蟹也不可能是为了自己吃，你说……”
她压低了声音，还有些兴奋：“李映红是不是想着投机倒把啊！”
二春妈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就走了。
程招娣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直冒火，结果眼神突然瞟到人群中间的林家国——手里的蛤蜊油。
整整1块钱的蛤蜊油！就这么被个奶娃娃抓在手里，就不怕他摔了？！
她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气就想冲过去，却见那群人里还坐着许燕，正皱着眉要起身，却被李映红拦住，换成她往自己这边走。
程招娣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一时就有些进退两难。
李映红站定在她面前，冷静道：“程招娣，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李映红！你！你说句老实话，你为什么养螃蟹！”
“养螃蟹是为了养家糊口，也是为了建设咱们鹿泉村。既是养小家，也是为大家，有什么不好的？”
程招娣啐了她一口：“我呸！你就胡咧咧吧你！还建设咱们村呢，你还真脸大！”
李映红无奈地看着她，默默地在心里吐出四个字：鼠目寸光。
就算你程招娣看不清大形势，也得看清楚眼前的近况吧？说你鼠目寸光都是便宜你了！
他们一行人来到水磨坊村看电影，在场的很多村民还没离开呢。这些村民里既有鹿泉村的，也有水磨坊村甚至是相邻的其他几个村的人，听到她们这里的动静，都往这边看。
孟守华可是蹲在后头呢，他就算不想明摆着帮她们中的哪一个，也不可能会放任程招娣这样儿乱说一气，要是把他们养螃蟹的事情搞大条了，甚至真惹了一身腥，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功夫都白费了是小，惹了一身官司可就麻烦大了！
李映红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心下就安稳了。
孟守华果然听不下去，急吼吼地跑过来，恨不得捂住程招娣的嘴。
“小程！你干嘛呢！”
程招娣不满意了：“村长，我和李映红说话呢，你别拉偏架啊！”
孟守华的太阳穴突突突地疼：“你先说！你为什么找李映红麻烦！”
“我找麻烦？那是李映红自己思想觉悟低下！她不想着与我们共同建设社会主义大集体，居然自私自利！拿着我们村里的地养她自己的螃蟹！她自己心里知道养螃蟹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
“李映红养螃蟹是跟着村里一起的！”
孟守华发狠地压低了声音，程招娣被他吓得住了嘴，但脑子显然还没有转过来。
李映红看戏看够了，知道到了该自己出马的时候：“我刚才都说了，咱们村想养螃蟹，所以我跟着村里的指示一起干，这个出发点，是集体。”
她看着程招娣愈发迷茫的神情，也不在意地扫了一眼周围，又提高了音量：
“我们这么做，恰恰就是为了建设社会主义大集体！我们村里的不止是我，还有好多户人家，都愿意跟着一起干。虽然我们很年轻，很青涩，很没有经验，可我们愿意为了集体奉献自己微不足道，但是足够热忱的一份力量！这螃蟹，不仅仅是代表着我们每个小户，也不仅仅是代表我们一个村子，而是象征着我们广大无产阶级，为了建设我们自己的家乡，建设我们共同的大家庭，向着美好明天所迈出的第一步！”
一席话唬的不少人一愣一愣的，甚至包括孟守华在内。
在远处看热闹的人里，有一小部分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李映红看到了他们，又放缓了语速，充满感情地说：
“当然了，这迈出的一步虽然重要，也是必要的，却远远没有说起来那么轻松。第一步不代表只有一步，我们建设家乡的梦想也绝对不会一步就到位。目前来说，我们养一年螃蟹挣不到钱，养三年也有可能挣不到钱，养五年有可能挣到一些。但钱有什么重要的？我们建设的目标比结果更重要！我们迈出这一步，不是为了立刻钱包鼓鼓，而是为了集体的明天！明天可能在五年后，也可能在十年后，但终究会来的！”
原本专注听她讲话的人，听到这立刻歇了心思，一秒也不愿多待就走了。
什么叫目标比结果更重要啊？光有目标那哪能够？你养螃蟹不是为了赚钱，那你说那么多干什么！谁家有那闲工夫跟你耗三年五年的啊？吃饭都得绑紧裤腰带，这还不够用呢！
这鹿泉村的人怎么这么疯！倒贴钱的事情也做的这么开心？
走了走了！
李映红说的口干舌燥，孟守华对她递了一个赞叹的眼色。
程招娣已经傻眼了。
许燕也走了过来：“小程，你回去吧，二勤知道你来这儿吗？”
朱二勤知不知道程招娣来这儿找李映红问养螃蟹这件事，还挺重要的，其余的人也或多或少留意着她的回答。
程招娣却反而来了精神，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说：“知道啊！我家二勤也纳闷呢！他就觉得有问题！他觉得一定有问题！谁种地种的好好的，会没事儿养螃蟹啊！那么点肉又不好吃，根本没人稀罕嘛！这不是有病吗！”
许燕看了眼自家男人，孟守华的眉心已经可以夹死苍蝇了，摇摇头说：
“回去吧，跟二勤说，咱们都没病。”
*
孟许两口子急着回村，兴许是孟守华要找朱二勤，也有可能是懒得找他了，只是心里从此有了疙瘩。总之李映红和孩子们慢悠悠地走回去，二春妈送他们到村口。
到了村口，二春妈对李映红说：“你之前跟我说了点儿，但那时候你也没个具体把握，今天我全听明白了。你们现在的困难是不是运输？”
李映红：“你能给我出出主意吗？”
二春妈也有些兴奋：“巧了，我家男人在家排老二，这辈子有一个妹妹和四个兄弟，一个非亲兄弟是牛书记，另外三个是亲兄弟。这其他兄弟都在村里，老四却在城里，他就在火车站工作！我家大春在县城上高中，还是托他照顾的呢！”
大春就是二春的哥哥，两个人的学名一个是魏春阳，一个是魏春光。
李映红都明白，不然二春他们家也不会在几年后屡屡地往返多个城市，率先开始进入这一行。虽然有一些失误因此挣得不多，但是却一直没有碰到大麻烦，原因就是有个兄弟疏通关系，自然比旁人来的方便得多。
李映红笑道：“会不会麻烦他？”
二春妈：“麻烦肯定是有的，但麻烦就是用来解决的，咱们不用怕麻烦！你给句准话，我就回去找我那口子写封信寄过去，下次你们直接去找他。”
“魏宏大哥会愿意写信吗？”
二春妈笑了：“我也不怕跟你说，我那口子也就是长得老实，心里的花花肠子比谁都多！他前段时间还跟我说，除了种地养猪，还得弄点别的什么做做呢！”
即便提前知晓很多事情，李映红也是发自内心地感谢包括二春妈在内的所有人对她的好意。
“芳，谢谢你。这件事要是成了，其他人那里我不能担保，但是我挣的钱里一定有你的一份！”
二春妈眨眨眼：“那我是要等五年还是十年啊？”
她刚才睁眼说的瞎话被调侃了回来，李映红都忍不住有些脸红。
两个人扑哧一声，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