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陈慎庭说:“姜翎,俞老爷子分家闹出来很多事,俞益心亏欠他爸的,俞老爷子想补偿。他这个人,和我不一样,我这个人手狠,他不是。璎璎要嫁大她十几岁的周呈如,老三那时候被钱逼着发疯,真真假假,一场空,画没买回来,钱也没凑够。璎璎还是嫁了。他像大病了一场一样,整个人那股气都散了……”

  姜翎红着眼问:“都要逼死他吗?”

  陈慎庭见她听明白了,压着嗓子,眼神四处的看,说:“他为了买书画,把老房子抵押出去,差点买不回来。璎璎最后还是嫁了。我给他把老房子赎回来,他扔下生意后,整个人都沉寂了。”

  姜翎听着红着眼,歪着头看着酒杯,笑起来:“他跟我说,少年恣意,他十几岁就会开车了,你们什刹海游泳的时候,我还没上幼儿园呢。”

  陈慎庭也笑起来,闷了一大口酒,站起身,嘴里像很着一口酒一样,满是水汽说:“我就那么一个过命的兄弟。他给你什么你就收着。他之前托我办完给你送过来,我拖了这么久。东西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姜翎看着陈慎庭,认真的说:“谢谢你。”

  也不说谢什么,可是彼此都明白。

  周围的人每天都在忙碌,只有她一个人白天工作,晚上失眠,持续了很久,依旧没有改善,去医院配了安眠药,吃了还是没有用。

  林栀搬家前到她工作室里看她,连载漫画,非常耗神,她和小乔两个人整天窝在房子里都不出去。林栀带着大包小包的专程来看她,见她从早上开始坐在那里,直到中午都不抬头,忍不住劝说:“翎翎,让眼睛休息一下吧。”

  姜翎笑笑,果真起身。

  林栀见她一个人也不碰手机,问:“你现在一个人……”

  姜翎坦荡荡说:“妈,我一个人有段时间了。要是相亲的话,让我缓缓吧。”

  林栀并不知道梁丘熠的事,只知道她分手了。也不急着催她。

  她身边的人都如常,再没有人说起他。姜翎有时候想,他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离开的无声无息,仿佛是她的错觉,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栀安慰她:“你上次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但是妈妈的意见还是一样,我不希望你和家庭太复杂的人结婚,你从小没有和那么复杂的人接触过……”

  姜翎打断她的话说:“妈妈,我和他不可能了。”

  林栀顿了顿,神色不自然的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

  姜翎听到这个说法,突然笑起来,面有哀色:“妈,我是个听话的孩子,但是一直是个没有责任心的人,也是个犯了错不敢承认的人。是个太差劲的人。所以配不上那么好的人。”

  林栀见她面色不对,问:“出什么事了?翎翎?”

  姜翎依旧在笑,摇头说:“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我这个人真的挺差劲的。”

  林栀摸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很长了,又细又软,哄她:“我现在没有之前那些想法,你不用那么事业有成,一辈子顺顺利利,就挺好的。”

  姜翎听着更难过,没有一个人关心梁丘熠,他一辈子顺不顺利,平不平安。他倒是经常拘着她晚上不能乱走动,嫌她的房子背阴,周围的环境不安全……

  林栀晚上回去,可能和姜翊问了,打电话给她说:“翎翎,对不起,妈妈不知道梁丘熠出事。但是那是意外,不是你的原因。”

  姜翎还在工作,冷冷清清的说:“我知道。”

  林栀被堵的一句话再说不出来。

  漫画故事预计一共有三卷,画完一卷,才通知何濯联系连载平台。

  何濯最近在筹备拍卖展,人也不忙,见她先打电话,问:“出来吃个饭吧,老规矩,预祝旗开得胜。”

  饭约在老城的老菜馆,她吃的很少,坐在何濯对面,何濯见她情绪不好,也不问,姜翎和他交心,和他说:“我画完这个后,以后就不画了。这辈子都不碰这个了。”

  何濯听的心里一紧,斟酌了下才问:“认真的?”

  姜翎下了决心说:“认真的。跟我师傅去学做文物保护。”

  何濯点点头。没说话。

  她安排的很清楚,深思熟虑。又说:“何濯,我的二十几年太顺了,顺到我自己都觉不到我命好。”

  何濯意有所指说:“翎翎,人经历的人和事多了,才会明白,自己早已经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去了。有些事有些人,就是死结,你只能收藏保存好。可以怪命怪运气,但是不能怪自己,因为我们都知道,就算你再怎么努力,都无能为力。”

  姜翎温和的看着他,迟疑的笑起来,说:“原本命运都给我准备好了,偏偏就是我搞砸了。”

  何濯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翎翎,你走进死胡同了。”

  姜翎闭上眼,平复了情绪,睁开眼,眼角泛红。

  姜翎尽量不去想关于他出事的始末,只是和何濯说:“最多两个星期,第一卷 会画完。画完后我会停一段时间。再连载第二卷。具体到时候看。我先和你说一声。”

  何濯没当回事,结果一个星期后联系她,她就已经走了。

  她回了趟南城,姜更知今年彻底退休了,人在家里着迷雕刻印章,姜翎给他送了块黄龙玉,什么都没说,之后就出发去了西北。

  戈壁滩上的风沙太大了,吹在脸上很疼,她开着租来的车,跟着老师参观边远的壁画,壁画保护很难,有些保护措施并不到位,脱落很严重。

  赵祯给博物馆那边做顾问,他个人非常喜欢壁画,邀请姜翎和他一起去。姜翎在西北最大的壁画佛洞参观了一个星期,这里的气候和南方不同,异常干燥,干燥到她到这里的第三天就开始咳嗽,喉咙也有些发炎,唐代的绘画,有很多画法来源壁画,她查了很多这里工作人员的资料,都没有姓梁的人,有很多毕业的学生在这里做义工。

  她和年纪大的工作人员打听,都不清楚,这里也没有人知道梁观西这个人。

  一个人消失,只需要这么久,就再也没人会记得了。

  她想,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去西南了。

  她在这里呆了半个月,和赵祯回了b市,在机场最先看到的新闻,被各大门户网站争相报道的俞家,终于分家了,老爷子跟着大房子女举家迁往海外。但是其中关于经济细节没有任何披露。

  没过两天,财务专员联系姜翎,通知她关于俞家股份的经营状况,这笔财富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她听着电话那头的人条理清晰的给她介绍,打断说:“让我考虑一下,是做私募基金还是交给你们打理。”

  那头的人没想到她的思路这么清晰,但是还是认真说:“好的,您有什么问题或者想法可以随时联系我。”

  姜翎回梁丘熠的老房子,院子里应该有人打理,珙桐树叶子已经掉光了,叶子堆在树下,暖房里的花草剩的也不多了,家里空荡荡的连一丝人气都没有。

  她依旧打扫完卫生,关好门就回去了。

  开始每天上班,在一个负责宋代书画的师傅叫寇岑手底下,给文物书画做索引,寇岑六十几岁了,个子高大又胖胖的,满头白发浓密又精神的板寸,这人面容很严肃,据说在宋代书画上的造诣很深,当时见了她第一句就问:“赵霁名拿回来那副画是你画的?”

  姜翎腼腆的点头。

  意外的是,他再什么都没说。

  姜翎一直跟着他整理书画目录,给没有展出的画写介绍,这个其实不是她的工作,但是这个队伍太庞大,分工很细化,每个领域或者有名的画家都有一位专家专门负责,奇怪的是寇岑负责整个宋代书画组。

  据说他带的徒弟都被他打发出去了,手里正好缺个趁手的人,姜翎刚好被赵祯带进去了,顶了这个缺。

  她写的很仔细,有时候需要去图书馆翻文献,她有些年没有这么用功了。再回头会烦很吃力,有时候也会给姜更知打电话咨询。下班时间全部都泡在图书馆。

  整整一个月,她埋在书海里,写出来的介绍,寇岑挑剔的瞟了眼,矜贵又惜言的说:“凑合。”

  姜翎对冷漠的人有种莫名的亲近,她自己都不自知。

  大概她态度太认真,或者是异常的老实,寇岑对她态度也有改观,介绍还没写完,他就喊她:“小姜,你哪儿上的学?”

  姜翎埋头正在看画家生平,抬头茫然说:“国立美术学院。”

  寇岑见她有点呆,又有点嫌弃,又不再和她说话了。

  谁都没想到,她突然开始朝九晚五的上班,话依旧不多,组里的同事有时候会约她逛街聚餐,她也去,一个人来去,一个单身女孩子,但是好像天然的和异性隔绝了。竟然真的没人询问她是不是单身。

  最先发现的是姜翊,他去接她下班,回去的路上她抱着一摞书,姜翊见她半开的包里露出来的药瓶,伸手掏出来,看了眼,将车停在路边问:“怎么回事?”

  她认真的很,也不激动,也不撒谎,认真的解释:“我有点失眠,总睡不着,去医院检查了,也验了,不是抑郁。医生也没有什么结论。”

  姜翊觉得她有点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闷了一会儿,才说:“改天我带你去看看。”

  姜翎笑起来说:“好。”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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